小时候,家门前有一条小河,在干旱少雨的夏天。河水随时都有断流的可能。其实叫小溪比较确切些。
这条河只有在大雨过后,发洪水的时候,才更像一条河。十几丈宽的河面上,洪水翻滚,浊浪滔滔。挟裹着的大石头,与河床摩擦发出轰隆隆的声响。浪涛滚滚的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大量残枝败叶。
往往在这时,人们都出来站在河岸边,观赏这震耳欲聋、惊心动魄的美景。后来读了《观钱塘江大潮》,文中描写大潮中浪头翻滚的情形,我的心中就不由得涌现出,小时候站在岸边,浑浊的浪头一个接一个的,就像猛兽一般席卷着岸边,脚下的大地发出一阵阵的颤栗的情形
。那时候就想,钱塘江大潮也大抵如此吧!
这条河,除了发洪水的时候,大多数时候是极温顺的。也是我们这群孩子的乐园。
春天,大地回暖,河里的冰块尚未融化。冰块底下就有小股的河水蠢蠢欲动了。先是淅淅沥沥小声的流动,逐渐就变成了大张旗鼓的哗啦啦了。
我们这些小孩子就按耐不住,心急火燎的跑去帮忙。力气大的男孩子,捡上大块的石头,扔到水声大的地方。哗啦啦,冰破了,溅起一大片水花。
就这样在我们锲而不舍的忙碌中,河面上的冰很快就化开了。无疑孩子们是快乐的,可是大人们却不这样认为。每到被呼喊回家吃饭的时候,小伙伴们纷纷走上岸边,坐在大石头上,脱掉被淤泥和的面目全非的鞋子,轮起来在石头上使劲摔打,鞋子上的呢块纷纷掉落,再在鞋面上撒一层黄绵土,吸鞋面的水气。等土吸湿了,再摔打。几次下来,看起来没那么湿污了,才起身回家。尽管如此,还是没有逃过妈妈们的火眼睛睛,少不了一顿暴打。到了晚上家家户户灶台后摆满了沾满淤泥的鞋子,一夜就烘干了,第二天妈妈再拿扫炕的刷子,把鞋子挨个扫刷一遍,就基本上如新的一样了。
天气转暖,我们基本上就成了小河的孩子。亲眼看着小蝌蚪从一团团的卵衣中钻出来。青蛙和蛤蟆的卵都是在水里孵化,青蛙的卵像透明的长长的输液管里装的,一粒粒黑豆豆。蛤蟆的卵则是一团团的卵泡。
刚从卵泡里长出来的蝌蚪,基本上分辨不出来,十天半月后,依旧是黑色的是青蛙,棕色的是蛤蟆。
那时候最喜欢拿上罐头瓶,去捉蝌蚪,回来后,满满一瓶的蝌蚪,放在窗台上,一两日就死了。
等蝌蚪慢慢长出四条腿,爬上岸就不见了,这可难不倒我们,再拿上一个小罐,瞧见一个小石块就翻起来,一准就有一只小青蛙。记得有一次捉了半罐子,妈妈喊吃饭,回去随手放在外面的台阶上,一中午的暴晒,全部死掉了。下午看着罐子里的死青蛙,第一次感觉自己太残忍,伤害了这么多小生命。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捉过一只青蛙。
除此之外,河里最好玩的就是挖泉眼,洪水过后,河水两边尽是平整的淤泥。先上去踩两脚,软了之后,就用手拍打,不一会儿就水水的,再拍打一会儿,淤泥就稀软了,如果有泉眼,淤泥上就会冒出来一个个,像纽扣大小的泡泡。把手伸进去,一下就到了底,把淤泥清理出去,就是一眼冒着清泉的泉眼。
泉水从泉眼里吐着泡泡,翻腾着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犹如一锅沸腾了的开水。如果不继续加固,泉水一会儿就把边上的淤泥涮了下去,沉淀到水底,也逐渐渗透到泉眼里,就再次把泉眼封印了。
为了保持泉眼长久,我们往往把泉眼的范围扩的更大些,搬一些大块的石头,再周围圈了起来,水底在撒上细沙。
为了让父母也分享我们的成果,不再批评我们成天只知道玩闹。我和妹妹会抬上一只水桶,到我们淘出来的泉眼,舀满水,两个人再抬回来浇院子里的菜园。于是大人们纷纷夸我俩是个勤快懂事的孩子,我们就更开心了,水抬的更欢了,都不用父亲挑水浇菜地了。
累了的时候,就睡在河滩上的草地上。那片草地,因不受干旱,而长的格外茂盛。现在看公园里买回的草皮,根本不及我童年时草地的半分,也还是非常吸引小孩子和小狗狗的。
我们睡在茂密而厚实的草地上,看蓝天上白云朵朵飘过,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万分惬意的。
小河岸边有一片小树林,那里也是我们的天堂。里面有一种不知名的植物,长着像荷叶形状的叶子,叶面光滑而凉爽。最大的摘下来,戴在头上,是一顶上好的凉帽。
我们会在小树林里捉迷藏、打打闹闹,很是开心。
过去的孩子野的很,家长除了喊吃饭,其余时间,自由的很。记得有一回,吃了午饭,父母午睡,我和妹妹睡不着,出去玩,母亲安顿我们不要远走,就没再管我们。
我俩顺着小河,向下游走去,钻进一个朝南的沟岔里,里面是一个狭长的湿地,看着是绿油油的草地,一踩上去就冒出水来,浸的我俩鞋子全湿了。草地两边的山坡上,长满了沙棘灌木。
我们发现了一种奇怪的植物,长长的枝干上边,长着手指头长的毛茸茸的柱状体,轻轻一捏,就炸开了,像一大朵棉花。我俩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从枝干的根部小心翼翼地拔起来。拔的正欢的时候,我忽然打了一个激灵,抬头看向两边的山坡上,什么都没有,却是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姥姥给我讲的狼故事。
我赶紧对妹妹说,好了、好了,回家吧!妹妹很听我的话,就乖乖的往回走,我走在后面不时的扫瞭身后及两面山坡。好在沟不深,一会儿就出来了。我深深的松了口气。自那以后,再也不敢野跑了。
我们经常在小河里玩,妈妈经常告诫我们的是,要注意河的上游,或者听到有特别的呼呼的声响,就赶快向岸上跑。怕下来洪水把我们冲跑了。我不以为然地说,下雨天我们又不出去玩!
妈妈说,不下雨的时候也可能有洪水下来。凡事都说不得嘴,妈妈告诫我俩没多久,就遇到一回。
玩的正高兴,突然听见有什么声响,抬头一看,上游下来一道洪线,定睛仔细一看,妈呀!这不是洪水下来了吗!赶紧招呼妹妹和孩子们,赶快向岸上跑,还没有上岸,洪水就擦身而过,相差不过几秒。
冬天里,小河上,依旧是我们的乐园,甚至更加热闹,比我们大出好几岁的孩子们都来玩了。河上的冰面很是宽阔,一大群孩子们都不显得拥挤。
我和妹妹非常喜欢男孩子们坐的冰车,很是拉风。于是就央求父亲给我们做一个,父亲一句,那是男孩子玩的!就打发了我俩。
我俩并没有因此而丧气,没有冰车的孩子也很多。我们玩起了打滑比赛,看谁滑的远谁就赢。滴水成冰的冬天里,我们玩的热火朝天,一个个脸蛋红扑扑的,不知道是热着的还是冻着的?
童年的小河,你离我越来越远,你是否依然年轻,风采依旧?几度梦回,伴我入梦。你永远在我们心中,与我的童年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