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君意:又到春天

你啊你啊,何必那么傻,经历了一场风寒,就以为万物肃杀。

---题记

我始终记得,往年春天与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落日的余辉铺在每一寸水面上,像暖色的薄纱,被杨柳风轻轻吹起褶皱。岸堤上,年幼的我和当年乡下的伙伴们抛着球逗小狗玩。小狗吐着舌头,被夕阳染透了温和的双眸紧盯着球不断的变化位置,迅速地来回跑动。我们几个孩子也傻傻地学着小狗的样子抢球。几片粉白的桃花瓣也被我们惊落,乘着微风追随我们一起玩耍。玩累了,口也渴了,停下来嗅嗅鼻子,仿佛就闻到了不远处草莓田里的清香。

奶奶早已摘好了草莓在家里等候。见我们几个一拥而上,她先是坐在一旁,堆起皱纹微笑着,给我们缓缓道来村里的那些趣事。我们为她口中那些幼稚的糗闻笑得不可开交。

等长大一些,我除节假日之外就很少回乡下了。奶奶也从老家搬到城里,帮忙碌的父母一起照顾我的生活。我与儿时的伙伴们再无重逢的机会,包括那只与我关系亲密不知谁家养的小狗,都已杳无音讯。那一年,又到春天,奶奶在厨房准备菜肴,我靠着轩窗向外眺望,映入眼帘的是楼前翠波轻漾的湖,横跨湖面的桥和与之相衬的一里桃花蔷薇垂柳水杉紫丁香,还有陌生的行人。再远一点的地方,是我与朋友们共同成长的学校。那里同样春意盎然。

虽然确实与儿时不同,但城里的春天,也很美。

不知我的身体又穿透了多少光阴的飞箭,紧裹着外套的我放学后踏入家门,却只见母亲一人落寞地坐在沙发上。从她口中我得知,奶奶被检查出了心脏病,须住院并要进行搭桥手术,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才回来。

我愣在原地,无意瞥见阳台上冻死的那盆文竹,还有结在窗户上模糊了景色的冰,仿佛惊觉----寒冬已至。

我对时光似乎没有概念,只知道是到寒假的最后一天,听说奶奶手术成功出院了,直接回了乡下。我们立即动身去看望她。在路上,我恍惚看见了迎春花。

打开那扇熟悉而老旧的门,她躺在床上,身体可能还未完全恢复,但脸上是一如既往祥和的笑容。在我印象中,她这么多年来好像一直没变,包括对孩子固执的宠爱,对老家的念念不忘。唯当见她如霜鹤发渐渐代替了满头的青丝,才知岁月长河真的流淌多时了。我以为朔风会夺走一切,但再见她的此刻,我忽而觉得,我错怪了寒冬的无情。它并非冷酷的杀手,而是万物的一次渡劫,轮回的压轴。有些东西不会变,有些东西消失了,但又会有新的东西出现,正如历史的兴替,其实也是生命的规律。

“你啊你啊,何必那么傻,

经历了一场风寒,就以为万物肃杀。

闻一闻风中春的芳馨吧,

生活,总要向美好转化!”

我的脑海里涌现出泰戈尔的诗句。没错,我们确实很傻,哪怕是屡次生物大灭绝之后新物种的崛起,华夏千年经腥风血雨改朝换代过滤出的盛荣,都如此生动地向我们阐释这一道理,一味沉浸在悲喜跌宕、四季轮回之感慨中的我们,却全然不觉。

不过这也无妨,何时察觉都不迟。因为,恍悟的心已看见-----又到春天。往后的春天,会比往年的春天更美吧。

稚吟秋声语:读罢全文,掩卷感慨,胡君意同学驾驭文字的能力,已然炉火纯青。她善于营造气氛,字里行间,一抹淡淡的忧伤,将读者的情绪,带入了对奶奶的思念,无论在春天的农村还是城里;她善于抒情,借用泰戈尔的诗句,流露出真切的生活感悟,表达一份对生活的感恩;她独具匠心,将“春天”这一自然季节的特征,提升为“生活的美好”“人生的美好”“万物复苏”“历史兴替”“华夏荣盛”,使题意“又到春天”的“春天”具有了一般学生无法想到的几重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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