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卫在电影里说过: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但是他没有说的是:不要轻易转身,因为往往一转身,就是是一辈子。
我的高中是一所封闭式管理的学校。早恋,斗殴,逃课,酗酒,抽烟...等等叛逆行为就是老师家长口中的坏孩子,其中除了抽烟其它我是不沾边儿,在一个八线开外不入流的小县城里循规蹈矩的接受着中国最传统的应试教育。
我现在翻开我高三时候的日记,里面几乎每天都在记录有我会发呆,后来发呆成瘾,下课的时候望着远边几座山发呆故作忧郁,晚上睡觉前站在窗户前给自己点上一根红双喜望着一片山发呆。那时候觉得自己太压抑了太需要释放了晚上睡不着觉,现在想想蠢的不行就是王后雄跟五三做的太少了。
我会经常找一些第二天好睡觉的夜晚爬墙出去上网,通宵的网吧在我家对面,通宵打完游戏时都能望着自家门面发呆好一阵子。一次在网吧通宵,一个混混攀着我的肩对我说:兄弟你也打dota啊?
我轻“嗯”一声。
他接着又靠近了一点让我成功的闻到了他那散发着下水沟臭味的头发,说:能不能借点钱用用,过几天还你。
我心里暗自冷笑:有趣。 我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矮个子,叼着烟戏谑的看着我。
我没有作声,心想着用力甩开他拎着包就跑,能追上我算我输。
准备起身的时候,前台的网管妹走过来拍拍了他,指了指监控。
他似乎一脸不服的样子,网管妹大声说:别犯蠢,走啊? 她的声音引来周围人的目光,两个人悻悻离开。
她从我桌子上的烟盒中抽出一支红双喜,说:诺。
随即没给我说话的机会转身走了,我看着她靠在椅子上抽着烟看着别人玩游戏轻悠的笑,劣质的粉底下能见几颗青春痘。
凌晨下机的时候,我靠在前台对她说:我身上的钱不够,我能不能发红包给你,拿瓶红牛。 她犹豫了会,说:嗯好。
就这样,我加了她QQ。
回到寝室的时候,刚起床的阿森对我说:回来啦。
这种口吻让我感觉我只是照常外出玩回家吃饭一般。
我对他说:帮我跟老刘请假,头晕,训练不了。
好。
我躺到自己的床,看了眼手机,沾枕即睡。
我不是话唠,只是有着严重的冷场恐惧症。
在QQ上,我跟她道了谢然后慢慢熟络了起来。
她有时候会问一些很奇怪的问题,无厘头也很有趣。 她让我叫她米苏,她告诉我她是广东那边过来的,做网管已经有段时间了,全是夜班。我没问年龄,大抵长我几岁。
有时候我出去放通宵我会提前跟她说让她帮我占着我经常去的那号靠窗的机子,好像人都是这样,你use的次数久了就会潜意识的认为它便属于自己的了。
周末半天假,晚上我跑去找她上网,她似哥们一样拍着我的肩:走,姐领了点小工资,请你去河边吃东西。
烧烤摊上,米苏点了一大堆问我还要不要,我说:够了够了。
她说:吃辣的吧,可惜我不吃辣,我帮你说了都加辣。
我说:谢谢。
她说:我晕,你们斯文人是不是都把谢谢挂口边的?
她接着说:喜欢吃韭菜不?
我说:喜欢。 她说:哈哈,我也喜欢。 我说:你经常来河边吃吗。
她说:没有,偶尔。
她问:二中读书的,嗯....读书很叼的,成绩好吧?
我一脸惭愧:没有,一般般的。
随即又为自己找借口:我不是纯文化生,我特长生,学体育的。
她笑:哈,早清楚那晚不帮你了。 我讪讪一笑掩饰尴尬。
菜上完的时候,她拿了几瓶啤酒,不断的与我碰杯。
我心里暗自咂舌:喝水吗?这么能喝的....
多轮杯盏推抵过后,我劝她:别喝了。
她突然抽泣了起来,说:真的有公平存在吗,你说这社会公平吗?
我被突然的发问正准备说什么。 她直接呜呜的靠我肩膀大哭起来。
我呆呆的坐她旁边不懂怎么安慰,只能静静的陪她哭完。
河边夜深人少,冷风飕飕。
一阵寒风刮过脸颊,我猛地干完杯子里的酒。
后来的自习课,我除了看小说就是找她聊天,她好像除了睡觉就是上网。
米苏给我印象:脸上有着轻悠的笑,无忧无虑,眉目之间却藏着忧郁。
此后的聊天越来越多,而我外出通宵次数变少了。
某天下午,她问我:你今晚出来玩吗? 我说:应该不吧,训练太累逃不了了。
她“哦”了一声便没有继续说了下去。
晚自习下课后,找同学借了钱,去网吧的路上给她发了信息却没有回我,心里却奇怪的越来越想见到她。
进网吧前台没见她值班,问了问网管,他低着头玩手机用手指指了指楼上说:哦,在楼上。
我爬上三楼,她老板正在对她苛责毒骂,我看着她低着头红着眼脸上留有掌掴印,一冲动上去对着他腹部就是一脚,她抬起头惊讶的看着我,眼里布满了恐慌,我拉着她的手准备下楼,她却不动,我回头说:没事的,走啊。
她这时候哭了,依旧不动。突然我后背被某物重击了一下,我头重重的砸在地板上,他老板皮鞋用力踩着我的脸,往我脸上吐着唾液骂着脏话。
我彻底被激怒却无力起身,她抄起旁边的椅子朝她老板扔了过去,他闪躲拿开了脚,她扶我起来,我恶狠的盯着他,脚上瞬间提力上前一脚,他躬身捂着肚子,我揪住他头发膝顶。
她在旁边看着吓坏了,拉着我说:走啊。 她扶着我下楼跑路,我指着对面门面喘着气对她说:对面一楼牙科招牌的是我家,从后门进,我有钥匙。
她扶我进屋上楼,不久我躺在床上昏睡过去了,隐约中我能感觉她抱着我不停的哭.....
第二天中午醒来,头晕背痛,她给我买了饭放在床边,一脸疲惫的样子,她小声说:你还要上课啊...
我说:那也得我先吃完饭再去上课。
她说:快吃吧,还热还热。
我边咽饭边问她:学校我随时能回,你怎么办?
她撩了撩耳边的头发,说:去广东再说,我有朋友在那,还会有工作的。
我说:回家吗?
她说:不,不回家,去其他地方的。
我说:哦哦,你圈子大吗?
她弱弱的说:我圈子很小,就认识几个人。
我说:下午就走吧?
她点了点头。
我从包中取出身份证递给她:帮我也买张,我去长安。
她轻声说:你不读...了...?
我说:去他妈的高考。
距离高考剩余59天,我和米苏乘上了去广东的火车。
火车上,她靠在我肩上睡着了,像只小猫一样蜷成一团,任长发铺在我的肩上。我望着快速倒退的广阔田野,沉沉睡去...
我跟米苏的故事只能讲到这里了,我后来还是回去参加了高考。到了广东她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和我去了长安,不过终有一别。
谁料想,自那一别,再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