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的本质
我意识到,新技术并不是无中生有地被“发明”出来的,我看到的技术的例子都是从先前已有的技术中被创造(被建构、被聚集、被集成)而来的。换句话说,技术是由其他的技术构成的,技术产生于其他技术的组合(Combinations).技术是由部件和零件(集成件和次级集成件)构成的,而集成件自身也是技术。所以技术有一个递归(recursive)的结构。而且我认识到,每个技术都是建立在某个现象(phenomenon),以及从该现象挖掘出来的某种或几种效应(effects)之上的。因此,技术是通过捕捉现象并对之加以应用来获得发展的。同时,我也认识到,经济并不太像我接受的教育所暗示的那样,是技术的集装箱,经济是从技术之中产生出来的。经济是从满足我们需要的生产性的方法、法规和组织性安排当中产生出来的,因此经济产生于捕获及组合现象的过程中。
技术的循环:技术总是进行这样的循环,为解决老问题去采用新技术,新技术又引起新问题,新问题的解决又要诉诸更新的技术。
无论我们是否注意到,在我们这个历史阶段,技术已经令人类感到压迫,感到困扰了。当然,技术的确给我们带来了繁荣。
我们的不安就来自于对这种循环会无休止地进行下去的恐惧。
然而,作为人类,我们实际上不应该和技术如此紧密地结合,而是应该和其他什么东西融合得更为紧密,那就是自然。在最深的层次上,人的存在应该和自然,和我们最初的环境,以及最初使我们成为人的那些条件相融合。
这又把我们带回了同样的问题,什么是技术?它的最深的本质是什么?它的特性和原理是什么?它从哪里来的?它是如何形成的?它又是如何发展的?以及,它是如何进化的?
但是关于“技术”到底是什么,我们并没有达成共识。这里还没有一个关于技术如何形成的完整理论,没有关于创新由什么构成的深刻理解,没有关于技术进化的理论。这里缺失的是某个一般性法则(principles),它可以赋予主体一个逻辑框架, 一个有助于填补这鸿沟的框架。
公平地说,社会学家知道技术是由内部组件(components)构成的。在许多情况下,他们也知道内部组件是如何组合在一起使技术得以产生的。
历史记录清晰地表明,现代某些技术确实是其先前技术的后代。
吉尔菲兰的例子表明:对于某些技术,比如船,我们是可以追查出一个详细的谱系的。
一项给定的技术,例如铁路机车,在某一特定时间内会有许多变种。这是因为它要达到的目的不同,操作的环境不同(你也可以说,它要适应的“生境”不同),还有不同的设计者提供的设计理念也不同。在这些变种当中,某些变化表现得较好并被选择做进一步的应用和发展,它们向未来的设计传递着小的差异。这样我们就可以跟着达尔文说,“通过自然选择,这些小差异得到稳定的积累,当个体获益时,就增加了对结构的重要修改”。技术就是这样进化的。
以上论述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很快它就遇到了困难。......根本性的新技术的出现,即相当于生物的新物种的出现,还不能被解释和说明。
技术当然会存在于多个版本当中,出色的表现者也当然会被选择,所以后来的形式的确会按照先前这种形式繁衍下去。但是当我们面对主要问题,如根本性的新技术是如何产生的,这相当于
达尔文理论中的生物新物种是如何产生的问题,我们就遇到了阻碍,达尔文原理就不好用了。
技术继承之前技术的某个部分,所以把那些技术放在一起(组合起来),一定会有大量的关于技术是怎样呈现的说明。这就使得根本性创新的中断性特征突然间不那么明显了。技术在某种程度上一定是来自此前已有技术的新的组合。
但是技术是如何被恰当地组建才是我讨论的核心。无论如何,新技术一定是产生于已有技术的组合。
当代流行的学说,均衡经济学认为,那不可能发生。没有外界的扰动,经济将进入一个静止或曰均衡的状态,浮动于均衡状态周围,并停留在那里。
组合驱动创新——或者至少驱动技术创新。
如果新技术真是以前技术的组合,那么现存技术的储备一定在某种程度上提供了组合的成分。
他观察到,由以前技术组合产生的发明就是他所谓的变迁的根源:似乎物质文化的装置越庞大,发明的数量越多。需要发明的东西越多,发明的数量就越多。这可以解释为什么更“原始”的社会没能发明出现代性的技术.之前的技术形式被作为现在原创技术的组分,当代的新技术成为建构更新的技术的可能的组分。反过来,其中的部分技术将继续变成那些尚未实现的新技术的可能的构件。慢慢地,最初很简单的技术发展出越来越多的技术形式,而很复杂的技术往往用很简单的技术作为其组分。所有技术的集合自力更生地从无到有,从简单到复杂地成长起来了。我们可以说技术从自身创生了自身。这种机制便是组合进化。
该进化机制可以简述如下:之前的技术形式会被作为现在原创技术的组分。当代的新技术将成为建构更新的技术的可能的组分(构件)。反过来,其中的部分技术将继续变成那些尚未实现的新技术的可能的构件。以这种方式,慢慢地,最初很简单的技术发展出越来越多的技术形式,而很复杂的技术往往用很简单的技术作为其组分。所有技术的集合自力更生地从无到有,从简单到复杂地成长起来了。我们可以说技术从自身创生了自身.
当然,仅仅如我以上所述还不完全。组合不可能是技术进化背后唯一的机制。
如果它是的话,现代技术,比如雷达或者核磁共振成像(即医院用的MRI)应该可以从弓钻和制陶技术,或者任何我们认为存在于技术发端之时的技术直接创生而来。这样我们就要面对一个问题,即确定这个发端的时间。如果弓钻和制陶技术本身也是由更早的技术组合而来的,那么这些元初的技术(ur-technology)是从何而来的呢?由此我们将陷入无穷的回溯之中。一定有超出组合之外的某些东西在继续创造新的技术。
技术的建构不仅来自已有技术的组合,还来自于对自然现象的捕捉和征服。
我们必须要关注人类,特别是人类思维在这一组合过程中的巨大作用。新技术先是精神的建构,之后才是物质的建构。这一精神过程需要仔细探究。
我将基于三个基本原理逐步建构这一理论。首先是我已经谈到的:技术(所有的技术)都是某种组合。这意味着任何具体技术都是由当下的部件、集成件或系统组件建构或组合而成的。其次,技术的每个组件自身也是缩微的技术。这听起来很奇怪,我将会对这种说法进行修改。但是目前仅考虑使用组件的含义,因为它在总体技术中有着特殊的作用。而实际上组件也是技术。第三条基本原理是,所有的技术都会利用或开发某种(通常是几种)效应(effect)或现象(phenomenon)。
技术有机地从内部建造了自己。
现代技术不仅是稍具独立的生产方式的集合,而且已经进化成创造经济结构与功能的开放性的语言。
第二章 组合与结构
技术是实践和元器件(components)的集成(assemblage)。
将技术作为在某种文化中得以运用的装置和工程实践的集合。
技术是实现目的的一种手段,它是一种装置、一种方法或一个流程。
技术提供功能,功能指技术要执行的某一类任务。
技术是完成目的的一种手段:它可能是一种装置、一种方法或者一个流程。一项技术就是要做点什么,要达到一个目的。为了强调这一点,我有时会把技术看作是可执行的(executable)。
技术的最基本结构,包含一个用来执行基本功能的主集成和一套支持这一集成的次集成。
为了能够成为物理实在,一个原理需要以物理部件的形式被表达出来。
为什么要模块化
不论是在喷气发动机还是在计算机程序里,所有的组件之间必须小心地保持平衡。每个部分都必须能够在一个由其他相关部分设定的约束范围内运行,包括温度、流速、荷载、电压、数据类型以及协议等。并且反过来,每部分又都要为依赖于它们的那些组件建立一个适合的工作环境。这意味着在实践中进行权衡一定非常困难
每个模块或者内容一定要提供刚好正确的动力、尺寸、强度、重量、措施或数据结构来适应其他模块。因而,每个部分都要被设计得与其他部分能够平衡地匹配。这些不同的模块和它们之间的联系共同形成了一个工作构架(working architecture)。理解技术意味着理解它的原理,以及它是如何将这种原理转译到工作构架中去的。我们现在已经为技术们建立了一个共同的结构,即它们是由零部件组成的组件系统或模块。其中一部分形成了核心集合,其他部分行使支持功能,它们自己可能还有子集合和次级零部件。
模块将允许技术的组成部分分别进步:可以对每个部分分别加以关注和改进,对工作性能分别进行试验和分析——每个“集成”可以“悄悄地”被探察或者更换而不必解体余下的技术整体。而且这样做还可以允许通过技术的重新配置来适应不同的目的。不同的组装可以根据需要被来回变换。
但是如果能够将技术分割成不同的建构模块(例如,计算机的计算程序、记忆系统、电源系统),设计者就比较容易加以记忆并分别给予关注,从而也较容易看清这些大一些的零件如何能够互相匹配、共同服务于整体。将技术分割成组或模块,有点像认知心理学中的“意元集组”(chunking)概念。我们用它来将复杂的事物(例如,第二次世界大战)分解成更高阶的部分或意元集组(战争的导火索、战争的爆发、苏联的入侵、太平洋战争等),这样我们就能更容易理解和运用它们了.
一项技术被应用得越多,就被分解得越细,经济也因之而发展。或者可以用斯密的话来表达同样的意思:技术的分解随着市场的细分而加剧。
一开始的一系列松散地串在一起的零件如果被用得足够多,就会“凝固”成独立的单元。技术模块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变成标准组件。
递归性及其作用
技术具有层级结构:整体的技术是树干,主集成是枝干,次级集成是枝条,最基本的零件是更小的分枝。枝干和枝条(主集成和次级集成)会在不同的层次交叉勾连、互相作用。
技术具有递归性:结构中包含某种程度的自相似组件,也就是说,技术是由不同等级的技术建构而成的。
技术越复杂或越模块化,层级就越多。除了层级,我们还没有关于结构的更一般的概念。
每个部分都是一个技术。这意味着,每个集成、次级集成和单个零件都是可执行的——都是技术。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结果:技术包含的集成块是技术,集成块所包含的次一级的集成块也是技术,次一级集成块包含的再次一级的集成块还是技术。这样的模式不停地重复,直到最基础水平的基本零件为止。换句话说,技术有一个递归性结构,技术包含着技术,直到最基础的水平。它只是简单地意味着一个喷气式发动机(或者更一般地讲,任何技术)包含的构件也是技术,并且这些构件包含的次一级构件也是技术,并以这样的方式不断重复或再现。
但是在任何层级,每一个系统以及子系统都是一个技术、一种手段以及一个可执行文件。这样看来,自相似性上下传递的是一个拥有许多层的递归性层级结构。
在真实世界中,技术是高度可重构的,它们是流动的东西,永远不会静止,永远不会完结,永远不会完美。递归性还有一个更深的寓意。每个技术都至少是潜在地准备好去成为高一层级技术的一个零部件。在技术世界,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是,某一层级的变化一定要被来自其他层级的变化所容纳。
第三章 现象
技术依赖现象是很普遍的。技术要达到某个目的,总是需要依赖于某种可被开发、利用的自然现象或自明之理。
如果你要审视技术,你总会在它的核心部分发现它所利用的效应。
现象是技术赖以产生的必不可少的源泉。所有的技术,无论是多么简单或者多么复杂,实际上都是在应用了一种或几种现象之后乔装打扮出来的。
在实践中,现象在能够被应用于技术之前,一定要被“驯服”,并且作好恰当的准备。
子系统是技术,它们负责为主系统提供所需的现象,同时子系统技术又有自己所依赖的现象。因此,一个实际的技术会包含许多现象一起作用。
现象总是按照不同的模块被集中或者分开。
有目的的系统
技术对现象加以编程从而产生无数的应用。
现象是所有技术的来源,技术的本质隐藏在为达成目的而去组织、协调现象的过程之中。
现象是隐秘的,如果不去发现或发掘,现象是不能显现的。
科学往往是通过关注未按常规行事而出现的某些“异常”(anomalies)来揭示现象的。
某些在实验过程中被忽略的细节,常会在后来的回溯中重新获得关注。
揭示新现象有三种途径:
• 重新关注在实验过程中被忽略的细节。
• 通过理论与推理寻找现象的蛛丝马迹。
• 某种尝试的副产品
一个现象家族形成了一个井下硐室,硐室之间由矿层或巷道相连,一个通往另一个。然而这还不是全部,一个硐室,一个现象家族,会通过巷道通往任何硐室,即使通向完全不同的现象家族也可以。
一旦现象被挖掘了,它们又是如何被转译成技术的呢?
现象在本性上就是可以做点什么。
当然不是所有的现象都能够被驯服,但是,一旦一个现象家族被发现,就会有一连串的技术尾随而至。1750 —1875年,主要的电现象,例如,静电现象、电蚀作用、由电场和磁场导致的电流偏转、感应现象、电磁辐射,以及辉光放电现象都被发现了。随着对这些现象的捕捉和驯服,随之而来的是一系列的方法、工艺及设备,其中包括电池、电容和电感、变压器、电报、发电机和电动机、电话、无线电报、阴极射线管、真空管等。
现象是以累积式建构起来的。现象首先被捕获,然后这现象被用于制造设备,并接着进一步揭示新现象。
技术与科学
科学与现象的关系:
• 科学提供观察现象的手段。
• 科学提供与现象打交道时所需的知识。
• 科学提供预测现象如何作用的理论。
• 科学提供捕获现象、为我所用的方法。
科学不仅利用技术,而且是从技术当中建构自身的。
科学是一套实践和思维方式,包括理论化,想象和猜测;科学是一系列认识(knowings),一系列由过去的观察与思考积累起来的理解;科学是一种文化,一种关于信仰与实践、友谊与思想交流、观点与确证、竞争与互助的文化.
新现象与新技术构成一个良性循环。新现象提供了发现新现象的新技术,或者说新技术发现了导致新技术的新现象。
但是要谨记,所有的技术,包括行星车,归根到底都来自现象的。所有的技术最终都是现象的“合奏”。
技术的存在不能没有现象,但反之则不然。现象本身与技术无关,假设在宇宙的某个地方,我们认为正常的现象不再起作用了,那么,现有技术将失灵。
第四章 域
为什么个体技术要聚集成群?原因之一是它们是分享了现象的族群。技术聚集在一起还因为它们分享了共同的目标,有时候,要素聚集的原因是它们可以分享同一个理论。
我称这种集群、这种技术体为域。一个域可能是任意一个由不同要素构成的,从中可以产生设备和方法的集群,以及产生这些设备和方法所必需的实践、知识、组合规则及思维方式等的集合.
某种具有共性的外在形式,或者是可以使共同工作成为可能而共同固有的能力,可以定义为一个技术集群,对于这种集群或技术体,我们称之为域。
对我们来说,如果想弄清楚技术是如何形成和进化的,关键是要保持个体技术和域之间的清晰界限。但是有时候,这个界限看起来是模糊的,比如雷达(个体系统)和雷达技术(工程实践)听上去非常相像,但其实不然。
技术和域还有另外一个不同之处。技术所占据的是模块、次级模块和零部件这样的层级关系,而域所占据的则是次级域、次次级域。
个体技术对于技术体来说就如同程序对于程序语言一样。
工程设计是从选择一个域开始的,也就是要选择一组适合建构一个装置的元器件,这个选择过程,我们称之为“域定”。
重新域定(redomained),是指以一套不同的内容来表达既定的目的。重新域定不仅提供了一套新的、更有效的实现目的的方法,还提供了新的可能性。这意味着技术的颠覆性改变。以一套不同的内容来表达既定的目的,重新域定之所以强大,不仅仅在于它们提供了一套新的、更有效的实现目的的方法,更在于它们提供了新的可能性。
域内发生的某些变化是技术进步的主要方式。时代创造着技术,技术同时也创造着时代。
设计就如同语言表达
每一项新技术都可能从多个域中汲取元素。这也意味着技术中的主要活动,即工程设计,变成了一种写作方式,一种(或几种)语言的表达。
一个域就相当于一种语言,当某个域在产生一件新的艺术品时,就相当于这个域在以某种语言进行表达。语言的组织必须依据语言规则,设计的建构也要根据域允许的组合规则进行,这种规则就是语法。语言中有清晰和不清晰的表达方式、恰当和不恰当的语言选择之分,设计亦是如此;语言可以简明扼要,设计亦是如此;语言有不同程度的复合句式,设计亦是如此;类似地,技术为达到任何目的也可以选择多种组合。如同语言的组织必须依据语言规则一样,设计的建构也要根据域允许的组合规则来进行。
一个域的语法决定它的元素如何被组装在一起,以及在什么情况下它们会结合在一起。它决定什么东西在“起作用”。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就有了电子学、水力学以及基因工程学的语法,对应更精细的域,还会有次级语法和次次级语法。
好的设计事实上就像一首好诗。这不是指诗的崇高感,而是指从众多的可能性中为每个部分作出完全正确的选择。每个部分必须紧密配合,各部分的运行一定要准确,必须符合与其余部分的互动规则。一个好的设计10的美感在于适切性,在于为所获得的东西付出最少的努力。它源于一种感觉:恰如其分,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技术中的美不一定非得需要原创性,技术语法不论在形式上,还是短语的选用上,都大量借鉴了其他语言。一个美的设计总是包含一些意想不到的组合,并以其适切性震撼人心。
一个建筑界的新手,就像一个学习外语的新手一样,即使有时不太适合,也会一遍又一遍地一直使用同样的组合,或者说同样的短语。一个熟练的建筑师深谙域的艺术,他会摒弃纯粹的语法规则,而诉诸直觉知识,使它们组合、搭配在一起。一位真正的大师会挑战极限,他会在域中赋诗,会在其所使用的惯用组合中留下自己的“签名”。
技术语法最初是原始的,只能被模糊地感知;当组成它们的基础知识发展时,它们得以深化;当发现了新的匹配良好的组合,或者发现了设计在日常使用中遇到的困难时,它们就进化了。
参与的世界
一个域便是一个想象的王国。在那里,设计者可以在思维中想象自己能做什么。那是一个充满可能性的域世界。电子设计师知道他们可以扩大信号、转换频率、减少噪音...
一个域也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在那里,有设计者和用户都可以接触并完成的真实的任务,在那里,常规的操作是可能的,使用过程也总是相同的。一些目标(行动或者业务流程)也以实体形态进入世界当中。
不同的域世界提供各自擅长的,互不相同的可能性。每个世界提供各自最容易完成的一套操作。
域反映着它们创造的那个世界的力量,但是它们也同时反映着它的局限。
创新不是发明以及对其的应用(例如,计算机、运河、DNA或者芯片的发明和应用),而是在新的可能世界中,将旧任务(例如,会计、运输或者医疗诊断)不断地进行重新表达(re-expressing)或者再域定(re-domaining)的过程
第五章 工程和对应的解决方案
我们现在已经不再将技术看作是作为整体的一块铁板了,而将其看成是具有内部解剖结构的事物。技术在其生命周期当中如何进行自我修正。
技术是一种非常易变的东西,它是动态的、活的,会随时间发展而不断进行构成和发生变化。
一个好问题可能是成功的开始
设计即表达。设计就是关于解决方案的选择。由同一从业者完成的新项目通常少有新奇的解决方案。但是由许多不同设计者同时参与的项目则会产生许多新颖的解决方式,它们会出现在诸如实现目标的概念设定方面,在域的选择上,在组件的组合过程中,在材料、建构方式以及生产技法方面。所有这些创新聚集起来,推动现存技术及其领域的进步。不同解决方案或次解决方案的经验以这种方式被牢固地聚集在一起,促使技术随着时间而变化和进步,其结果就是创新。
如果你看过任何一本工程手册,你就会发现许多标准问题的解决方案。比如《机械和机械设备图集》8就给出了“耦合旋转轴的19种方法”,以及“15种不同的凸轮机构”。如果设计结果特别有用,就会被其他技术采用。通常它会先在共同体内部进行推广,之后再成为通用模式,这时它就变成了一个新的技术构件。
一个解决方案如果被使用的次数足够多,它就成为了一个模块,并因作为适用于标准用途的模块而具有包容性,它自己也成为了一项技术。
产生技术构件的最基本的机制是组合。
可以肯定地说,流行的技术(或解决方案)更趋向于获得进一步的优势,继而被锁定,所以在技术“选择”中,存在一个正反馈过程。
许多目的系统(贸易公约、侵权行为法、工会、货币系统)都是全新的。新的目的性系统(作为解决经济或社会问题的实践或者惯例)可以在不经意中产生,而且如果确实能起作用,它们将继续成为更广泛的系统的组件。
第六章 技术的起源
新技术是针对现有目的而采用一个新的或不同的原理来实现的技术。新技术是在概念当中或实际形态当中,将特定的需求与可开发的现象链接起来的过程。
判断一个技术是否是真正的发明,我们仅需要通过判定对当前的目的起作用的是否是一个新的、不同以往的根本性原理即可。
链条的一端是“需求”或“目的”;另一端是能达成需求或目的的基本“现象”。在两个端点之间是一套完整的解决方案,即新的原理或现象被用来实现目的的过程。
链接过程也是递归性的。它包含链接——解决——进一步的次链接——进一步的解决,并且它们可能又需要它们自己的解决方案或者发明。我们可以将发明看作集成这些链条的一个过程。这个过程会持续下去,直到每个问题和次问题都能找到现实的解决方式,直到链条完整为止。
发明有两大模式:
肇始于链条的一端,源于一个给定的目的或需求,然后发现一个可以实现的原理。
发轫于链条的另一端,从一个现象或效应开始,然后逐步嵌入一些如何使用它的原理。
两种模式会在很大程度上相互重叠
原理从何而来?有时候原理是借用的;有时候原理来自于以前概念的组合;有时候原理来自于对过去的回顾;有时候原理是和现存功能性结合在一起出现的。原理来自于已有的其他设备、方法、理论或功能之中,它们从来都不是无中生有的。
发明的核心在于发现合适的可行性解决方案,即“看见”合适的工作原理。
新技术一定衍生于此前已经存在的组分或功能之上。
发明取决于奇思怪想和发现新现象的时机,还取决于新需求的出现,以及对此作出回应的人的洞察力。当必要性和需求的碎片都一一铺垫到位之时,一项发明就将显露。
因此,技术、科学和数学的产生都是通过类似的试探启发过程——基本上是通过存在于问题和能满足它的形式之间的一个链接来完成的。
技术中的新物种并不是产生于微小变化的积累。它们产生于一个过程,一个人类的漫长过程;一个将需要和能满足需要的某个原理(某个效应的一般性应用)链接起来的过程。这个链接从需求自身出发,延伸到能够被驾驭的某个基本现象,再通过配套解决方案以及次级解决方案最终使需求得以满足,并且使其界定出了一个递归性的过程。这个过程不断进行类似的重复,直到每个次级问题消解到可以进行物理性解决的程度。最后,问题一定会被那些已经存在的片段、成分,或者那些由现存部分创造出来的片段所解决。发明是从已有之物中产生出来的.
最终所有的发明共享同样的机制:所有发明都是目的与完成目的的原理之间的链接,并且所有发明都必须将原理转译成工作元件。
第七章 结构深化
通常来讲,一项新技术的最初版本都是粗糙的。在新技术发展初期,只要它能发挥基本效用就足够了...接下来,推动者会不断把玩这个新结构,并开始制造新配件。为此,他们需要试验更好的材料、发展理论、解决问题,当然过程中会常常碰壁。总之,这是个通过逐步的、试验性的努力取得进步和发展的过程。
技术的两种发展机制:
内部替换(internal replacement)和结构深化(structural deepening)。内部替换是指用更好的部件(子技术)更换某一形成阻碍的部件。结构深化是指寻找更好的部件、材料,或者加入新组件。
无论技术发展是怎样开始的,一旦上路了,技术的不同版本就会随即出现。
当新技术开始适应不同的目的或市场时,会发生相应的演变,这也会使技术慢慢呈现出不同的版本。
是技术本身引起了解决方案的变化,是它自己表明或暗示了需要什么样的解决方案。
通过选择更好的方案来解决其内部设计问题,技术的不同版本将逐步得到改善。
内部替换
一部分组件的改进需要其他组件也进行适应性的调整。这个过程需要对整个技术再次进行平衡
但是按照我们的递归原理,这个过程也应该是递归性的。技术的改进过程应该伴随着构成次级组件以及次次级组件的零部件的置换过程,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将作为客观对象(object,其实更像一种有机体)的技术的发展视为一个在所有层级上的所有组件都同时发生改进的过程。
一项技术的发展不仅需要那些内部的、直接的努力,还需要目标技术以外的“外部”改善。这是因为许多技术组件都来自于其他技术。
结构深化
“内部替换”部分地解释了技术为什么会随着发展而变得越加复杂。
为了突破局限而不断加入次级系统,技术因此发展得越来越精致。技术结构就是这样不断被“加深”或者不断地被设计得更为复杂的。
一项技术不仅需要自身运行良好,还需要在外部环境发生变化时也可以应付自如。也就是说,它应该可以安全可靠地应对一系列任务。而在这个过程中,极限无处不在。所以我们可以说,为了克服各种极限,一个技术还需要主动增加次级系统或次级模块以完成如下目的:(1)加强基本性能。(2)对改变或异常进行监视并作出反应。(3)去适应更广泛的任务范围。(4)增强
安全性和可靠性。
新加入的集成块或子系统反过来也会被促逼着趋近它们自己的操作极限。设计者将进一步加入次次级系统(sub-subsystem)来打破这些极限。这个过程持续进行着,集成模块围绕提高主模块的工作性能工作,其他次级模块又围绕着集成模块工作,还有其他模块再围绕着这些次级模块工作。性能在系统的所有层级上被提高,技术结构的所有级别都将变得更为复杂.
通过结构深化来改进技术的过程是缓慢的,飞机涡轮增压汽油发动机的改进前后共用了几十年。原因在于,改进过程中不仅要识别新的集成模块及其问题,还必须对它们加以实验、论证,以及对即将涵盖它们的新系统进行重新平衡和优化,而这些都需要时间。
经济因素也在这个过程中帮助控制改进的时机。
随着新的改进被选择性地采用,技术一点一点向前蹒跚发展。如果遇到某个限制性的阻碍,发展会缓慢下来,致使整个过程显得时断时续。总之,技术的发展深深依赖于结构的深化。
结构深化对技术进步的作用往往是巨大的。
但对于所谓“非技术性的”目的系统,负担则可能相当沉重,如军事组织、法律制度、高校管理以及文字处理系统都需要通过不断加入子系统或子零件来赢得性能上的改进。
锁定与适应性延伸
我所描述的内部替换和结构深化这两种发展机制,将作用于技术的整个生命周期。起初,一项新技术被小心翼翼地、试验性地开发出来。后来,当它能够服务于某一特定目的时,它就迅速发展起来,并成为标准工程的一部分。
(当我们作为人类去处理情况时,我们会使用)一个由一套假设、期望和经验构成的综合的参照系。所有感知都建立在这个框架的基础上。
新的和已被接受的解决方式之间的距离越大,对传统方式的锁定就越牢固。
当一个新的情况出现或要求在其他领域应用时,人们更容易想到用旧技术或旧有的基本原理加以解决,并且会通过“拉伸”它来涵盖新的环境。
对旧有的成功原理的锁定所引起的现象称之为自适应延伸(adaptive stretch)。
这意味着将旧技术的标准组件重新配置以应用于新用途,或增加更多的集成模块来完成新的目标。
新的目的和变化的环境出现时,它们通过延伸锁定技术进行适应,从而产生了进一步的精致化。最后,已被高度精致化的旧原理已经超出了它能承受的极限,因此将让位于新的原理。新的基本原理可能更简单,但在适当的时候,它会自己变得精致化。
无论是科学还是技术,其发展变化的逻辑是相似的。
第八章 颠覆性改变与重新域定
域实际上并不是单体技术的加和,它们是连贯的整体(coherent wholes),是关于设备、方法、实践的族群,它们的形成和发展具有与个体技术不同的特征。
域对经济的影响也比单体技术对经济的影响要更深刻。
经济并不是采用(adopt)了一个新的技术体,而是遭遇(encounters)了一个新的技术体。经济对新的技术体的出现会作出反应,它会改变活动方式、产业构成以及制度安排,也就是说,经济会因新的技术体而改变自身的结构。如果改变的结果足够重要,我们就会宣称发生了一场颠覆性改变。
域是如何进化的
域的形成有两种模式:一是围绕核心技术联合而成的,一是从一个现象家族中建构起来的。
无论域是从新技术中“结晶”出来的,还是从一个现象家族中建构起来的,它们都产生于一个业已存在的领域。这是因为它们的起源部分和最初理解必然是有来处的,就是它们所谓的母域。
任何域在其产生的早期,都有类似这样的经验性感觉。但是参与者在这个阶段通常很少能意识到会有一种新的技术体出现。参与者会认为自身正在解决母域中存在的某些特定问题,但最后,新的集群终将获得自己的词汇和思维方式。随着关于它的理解的深化、它的实践的固化,它的每个组件都会经历如我在第7章中谈到的那类发展过程。接着,新域会慢慢忘记它的母域,并伺机表明自己已经独立了。这时我们就会意识到,一个新域凭借自身的力量诞生了
域的生命周期:
诞生。解决母域中的特定问题,在理解和实践中固化、发展。
青春期。解决发展中的阻碍,产生可行的技术并应用于市场。
成熟期。市场由狂热走向冷静,新的域以自己的方式深入地影响经济,进入稳定成长阶段。
晚年。鲜有重要理念产生,有些域会被取代,但大多数还得以存在并服务于人类。
域的发展会遇到一种意想不到的阻碍,这个阻碍(历史学家托马斯休斯将其称为“反向凸角”,意指在发展和前进唾手可得之时遇到的阻碍)会引起参与者们的注意,于是所有的努力便会向那里集中。如果努力足够,再加上一点运气的话,域的发展可能就会适时地实现突破。
发生危机的情况都是由于存在一种空间争夺。
随着进一步的成熟,新域会开始以它的方式深入地影响经济。最后,它会进入一个稳定成长阶段。早期的竞争狂热结束了,大多数小公司已经消失。幸存者成长为大企业。新阶段有了不同的气氛,它冷静、努力、充满信心并成长稳健。新技术已经找到了它正确的位置,并成为经济发展的潜在部分。这个时期可以持续几十年,是技术成长的稳定时期。英国的铁轨长度从泡沫高峰时期的2 148英里发展到65年后的21 000英里,在此期间它的发展是英国经济增长的动力。
并不是所有的域都能完成整个循环,条理清晰地度过青春期、成熟期和晚年几个阶段。一些域每隔几年就会通过重构自身(改变它们的特性)打破周期,亦即,它们可能会变异(morph)。当一个域的关键技术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时,它就会发生变异。除了变体,域还会抛出新的次级域
互联网或者我们称之为信息技术的这种更一般的域,都是计算和通信域的子孙。它们是高速数据操作技术和高速数据传输技术联姻的结果。这些母域还在,但它们的子孙已经独立了,并且已经向分支领域迈进了。这种变异倾向以及产生新的次级域的倾向使技术体带有了一丝生命的性质,它们不是固定的组合,而是变成了一种微型生态
经济的重新域定
一项新技术的到来会引起经济中的价格和生产网络在各行各业伸展、重塑。如同个体技术一样,技术体也引起了经济模式的扩展性调整。
可以将新的技术体看作是它的方法、设备、理解和实践的总体,然后将一个具体产业看作是它的各组织机构和商业过程的组合,以及它的生产方法和物理设备的组合。它们都属于我先前定义的广义的技术。这两种技术一个来自新的域,另一个来自某个特定的行业,它们聚集起来并相互遭遇,其结果是产生了新的组合。
事实上,如果以这种方式形成的新的组合足够强大,它们就可以创建一个新的产业,或者至少一个次级产业。
一般来讲,经济的重新域定就是令已有产业去适应一个新的技术体。
一场颠覆性改变的完全展开需要等我们对那些围绕着新技术的活动(企业或商业流程)进行组织,并且直到这些技术也开始适应我们之后才算真正完成。
就是通过新结构的“变化”(becoming)来描述时间。哲学家称之为“关系时间”(relational time),意即如果事情总是保持不变,就没有变化来标注事情正在过去,因而也就没有变化来标注“时间”。在这个意义上来说, “时间”将保持静止。同理,如果结构变化了,宇宙间的事物移动并改变它们自己,“时间”就会显现。
较慢的尺度可以称它为慢–时间(slow-time),它会出现在新的技术体进入经济领域时,慢–时间在经济和社会中显现为时代。它们共同在经济中创造出了“时间”。这将按常规时间尺度中的数年或数十年来衡量
不论在哪个尺度上,时间都不会创造经济,反而是经济(或经济结构的改变)在创造时间。
接下来,一旦一个地区或一个国家因为行业秘密在技术体中领先了,这个地区就会处于更领先的地位。成功会接踵而来,形成对技术的地方性聚集作出的积极反馈或者收益递增效应。
一旦一小群公司聚集在新的技术体周围,它就能吸引更多的公司。这就是为什么新的技术体会在一个或两个特殊区域聚集起来,并且很难被挑战。其他地区当然可以为这个新的技术体作出他们自己的贡献,比如参与产品制造或技术改进,但它们不会再有大规模的原创动作了,因为能够提供继续突破所需的详细认知的原产地不在那里。
当然,地区优势无法永远维持。一个地区可以是某些技术体产生的先锋,但是当该地区变得不再那么突出时,它也可能衰落。有时,这种衰落可以通过将一个技术体的专业知识充分嫁接到另一个技术体当中得到遏制。
技术中不处于领导者地位的国家和地区也并不是毫无希望的。
对一项技术的深层认知可以被利用到另一项技术的深层认知中。
技术的发生始于对现象的深入理解,而这将逐渐内嵌为一套寓存于人的、地方性自我建构的、深邃的共同认知(shared knowings),并将随时间而发展。这就是在科学上领先的国家在技术上也会处于领先的原因。因此,如果一个国家希望能够引领先进技术,它需要的不是投资更多的工业园区或含糊地培养所谓“创新”,它需要建立其基础科学,而且不带有任何商业目的。它应该在稳定的资金和激励安排下养育那样的科学,让科学在一些初创的小公司中自己实现商业性的发现,并受到最少的干扰,要允许这些新生的冒险者成长、萌发,允许这门科学及其商业应用播种新的颠覆性改变。
这并不是个很容易就能自上而下得到控制的过程。对政府来说,总有一种诱惑让科学去追逐某个特定的商业目标。但事实上,这样很难奏效。如果20世纪20年代的量子物理学曾宣称过要达到什么商业目的,那它一定是以失败告终的。但是,量子物理学带给我们的是晶体管、激光、纳米技术的认知基础以及更多其他东西。产生先进技术的能力和社会主义的计划生产体制不同,它更像从事某种园艺,需要种植、浇水、除草,这比弄个什么几年计划更有效。
一种为产生新功能而进行编程的新语言。这个过程也是缓慢的。围绕着对一系列现象的松散理解或一种可行的新技术,一个域会逐渐成形,并且有机地建构在支持这些元素的组件、实践和理解的基础之上。当新域到来时,经济会遭遇它并最终改变自身.
创新存在于新的解决方案转变为标准工程的过程中,其间包含着许许多多微小的进步和修正,它们累积在一起共同推动着实践前进;创新存在于由发明引发的根本性新技术产生的过程中;创新存在于这些新技术在改变内部组件或者结构深化时,因增加组件而获得发展的过程中;创新还存在于技术体从出现到随时间而发展,最后创造性地改变了那些与之遭遇的产业的过程中。
事实上,创新有两个主要的主题。一个是如何不断在现有工具箱里的零部件及实践中去发现或组合新的解决方案;另一个是产业如何不断将它们的实践过程同那些来自新的工具箱(新域)的功能组合起来。
创新的增强可以通过资助创新必须的支撑因素,通过在无数的功能中经受磨练并培养经验,通过建立专项研究和实验室建设,以及通过当地文化滋养深层认知来实现。但创新不会为某个地区,某个国家或某个人所垄断。它可以发生在任何地方,只要那里的问题能够被研究,并具备形成解决方案的足够多的背景资料。
我本来也可以说它们是在“进化”。每个技术或技术体都有它的后代
第九章 进化机制
新元素(新技术)的构成来自于那些已经存在的元素,而这些新元素又能为进一步的建构提供建构模块。
新技术的形成(或成为可能)总是源于现有的技术,而且总是如此。
所有技术产生于已有技术,也就是说,已有技术的组合使新技术成为可能
技术集合中新元素的产生(或成为可能)源于已有的技术集合,结果就是技术创生于技术自身。
它告诉我们,每一个新技术都是从已有的技术中来的,因此每项技术都站在一座金字塔之上,而这座金字塔又是由别的技术在更早的技术之上建立的,这个连续的过程可追溯到最早人类捕获的现象。
历史是重要的:如果技术由于某种偶然以不同的序列出现,建立在这些技术之上的技术也会不同。技术是历史的产物。它还告诉我们,技术的价值不仅在于可以用它做什么,而且在于它进一步可能导致什么。
史呈现的是一套发明,它们发生在不同的时间,并且是不连续的,有时会有一些交互的影响。
组 合
威廉·奥格本早在1922年就已观察到这一点:“可用于辅助发明的东西越多,发明的数量就越大。
技术的进化机制就是“组合进化”。所有技术都是从已经存在的技术中被创造出来的。如果新的技术会带来更多的新技术,那么一旦元素的数目超过了一定的阈值,可能的组合机会的数量就会爆炸性地增长。有些技术甚至以指数模式增长。
机会利基
机会利基(opportunity niches)的出现召唤新技术的诞生。
人类的需要产生了社会利基。我们需要被遮挡、被喂养、迁移、保持健康、穿衣以及娱乐。
人的需要不仅是由技术带来的社会繁荣创造的,而且还直接来自于技术自身。
由于是技术促进了社会的繁荣,所以也正是技术促进了需求的成长。
机会利基的出现召唤新技术的诞生,绝大多数机会利基的产生缘于技术自身,这是因为以下三个原因:
每个技术通过它的存在建立了一个能够更经济或更有效地实现其目的的机会。
每项技术总是需要另外的支撑技术来制造它,这些支撑技术又需要它们自己的次级支撑技术。
技术经常引发间接性的问题,这会产生需要提供解决方案的需求或者机会。
我们还需要意识到,技术的机会利基不是固定和既定的,而是在非常大程度上由技术自身产生的。机会利基市场随着技术体的变化而变化;它们随着技术体的生长而生长,并逐渐复杂起来。
核心机制
可以将技术体看作是一个网络,这个网络是自我建构的,并且有机地向外部生长。每个技术(我会将它称为元素)都表现为一个点或节点。每个节点都和指向它的母节点相连,正是这些母节点使这些新节点成为可能。
1. 新技术作为新元素进入到活跃技术体当中,它就变成了活跃技术体中的一个新节点。
2. 新元素可能取代现有技术或现有技术的零部件。
3. 新元素为支撑技术和制度安排建立进一步的“需求”或机会利基。
4. 如果旧的、被替换了的技术逐渐退出技术体,它们的附件也要被丢弃。随其而来的机会利基也将和它们一起消失,填补了机会利基的元素也可能就此不再活跃。
5. 作为未来技术或未来元素的潜在元器件的新元素将活跃起来。
6. 社会经济(商品和服务的生产和消费模式)会进行重新调整以适应这些步骤。成本和价格(也因此成为刺激新技术产生的诱因)也会作出相应的变化。
一种新元素不仅可以引起它所替换的技术的崩溃(步骤2),而且还能引起依赖被替换技术的需求的那些技术的崩溃(步骤4)。随着这些次级元素被替换,它们的从属机会利基也就崩溃了,
占据这些从属机会利基的技术也一起崩溃。其他的原始技术就会出现,也有可能替换已有技术。技术的积累建立起来了,可用的模块也随之积累起来。机会利基的囤积同样建构起来了。新的组合或技术融合开始成为可能。当新的模块形成,进一步组合的机会就增加了。此时建构过程就变得忙碌起来。组合开始成型于组合,这样一来,原本简单的东西现在变得复杂起来。组合替换了其他组合中的零部件。机会利基开始多元化起来。随着新组合创造更新的组合,系统中的元素出现了爆炸性增长。而随着被替换组合连同其支持技术的机会利基一起被替换,解构的雪崩就开始了,这又引起满足这些机会利基的技术以及支持这些技术的机会利基的进一步消失。这种坍塌因规模和持续时间不同而不同:有一些坍塌的规模很大,大多数则很小。从整体来看,技术集合的总规模在增长。但是活跃技术体部分也各具规模,并且如我们期望的那样,展现了一个随时间增长的网络。
这种进化一旦开始就没有任何理由结束。
因为更复杂的技术是从简单技术中建构出来的,所以它们常常组合于不同的模块。
技术的进化根本就没有可以预先决定的确切顺序。
人们无法事先就知道哪个现象会被发现并转化为新技术的基础;也无法在巨大的组合可能性中事先指出哪种组合会被创造.
这并不意味着技术的进化是完全随机的。未来10年将会得到发展的技术会被理性预期,当下技术的改进也会或多或少地被预见
技术体在未来经济中也是不可预见的。我们既不能预见会形成何种组合,也不能预见何种机会利基会被创造。由于潜在组合是成指数式增长的,这种不确定性也会随着技术体的发展而增加。在3 000年前,我们可以自信地说,100年后的技术将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而现在我们将很难预计50年后的技术会是什么样的。
这种进化不是均匀的。
在技术当中,组合则是常态。每个新技术和新的解决方案都是一个组合,而且每个现象的捕捉都会应用一个组合。
有生命的技术:一方面,技术是自组织的,它可以通过某些简单规则自行聚集起来;另一方面,技术是自我创性的。通过这些来衡量技术,技术确实是有生命的,不过它们只是珊瑚礁意义上的有机体。
第十章 技术进化所引发的经济进化
经济是技术的一种表达,并随这些技术的进化而进化。
它意味着经济浮现或萌发于它的技术当中;它意味着经济不仅会随着技术的变化而重新适应,它还随着技术的变化而继续构成和重构;它还意味着经济的特征(形式和结构)也将随着它的技术的变化而变化。
技术集合在一起,然后创造一个结构,决策、活动、物流、服务流都发生在其中,由此创造了某种我们称之为“经济”的东西。经济以这种方式从它的技术中浮现出来。它不断地从它的技术中创造自己,并且决定哪种新技术将会进入其中。注意这里的因果循环:技术创造了经济的结构,经济调节着新技术的创造(因而也是它自身的创造)。
在实践中,一项新技术很可能会创造一个新产业;为此它可能需要建立新的制度安排;可能会引发新的技术和社会问题,并因而创造出新的机会利基;而这又可能引起进一步的组合变化。
新的问题又引起了新的技术需求。所有的变动都以 “问题与解决–挑战与回应”这样的序列进行,而这正是我们所谓的结构性变化。经济以这种方式在暴风骤雨般的变化当中构成或重构自身,包括创新和适应这种新的制度安排,以及如影随形、互相追逐的机会利基。
工厂是一种新的监狱;时钟是一群新的狱卒。
技术决定经济结构以及由此产生的大部分世界,但是哪个技术获得选择却无法事先知晓。
经济永远都在建构它自身。
永远开放的需求和总有可能被发现的新现象足以驱动技术永远向前,而经济将会如影随形。
每一次以新技术作为解决方式都会创造出新的挑战、新的问题。这是一个通则:每个技术都包含着问题的种子,而且通常是很多颗。
因为经济是其技术的一种表达,它是一套安排,包含着集合进化的过程、组织、装置以及制度供给。它随着技术的进化而进化。因为经济是源出于技术的,它在技术的自我创造中获得传承,永远开放、永远新颖。
第十一章 我们的立场是什么
我们的理论始于三个原理:一切技术都是元素的组合;这些元素本身也是技术;所有技术都利用现象达到某个目的。技术的本质就是对自然的编程,它是一种对现象的捕捉,并驾驭这些现象为人类的目的服务。某个个体技术对许多现象进行“编程”,并精心安排策划这些现象,最后使它们能够密切配合以完成特定的目的。一旦新技术(单体技术)诞生了,它们就立刻成为可供进一步地建构更新技术的潜在构件。这个过程导致技术的发展呈现出一种进化的形态。准确来讲,是一种组合进化的形态。首先,创造新技术的构件本身也是技术,创造出的新技术本身又
成为未来更新技术的构件。其次,使得这一进化得以进行下去的是持续地捕捉和驾驭“异常”现象,但这种捕捉和驾驭本身又需要现有技术来完成。这段叙述是在表明,技术自己创造了自己。以这样方式,技术,这种与文化相适应的机械艺术的集合体,自展式地前进着,其构成元素从仅有的几个模块发展到许许多多的模块,而模块本身也从相对简单的形式进化成极其复杂的形式。
技术的新“物种”诞生于需求和现象的链接。这种链接又表现为一个过程:首先需要假想一个概念,就是想出一组可用的效应;然后找出实现这个概念所需的元器件或集成件:最后进行组合。这个过程本身是递归性的。这是因为将一个概念放到现实中来会带来很多问题,而解决这些问题会带来更多的次生问题,因此这将是一个在不同层次的问题和解决方案之间来回跳跃直至完成特定目的的漫长过程。这一过程的核心是组合,即将合适的组件及功能组合在一起,形成一个解决方案。另外一个动力是需求,一种对新的做事方式的需求。而从技术本身产生的需求要多于来自人类的需求。需求动力主要来自于技术本身遭遇的极限以及存在的问题,而这些问题的解决反过来又必须通过进一步的技术来获得。因此,需求追随着解决方案,解决方案又反过来追随着需求。组合进化中营造出的需求与建构出的解决方案在数量和重要性上是不分伯仲的。技术集合通过采用或者丢弃某些技术,创造某些机会利基,以及揭示一些新现象来实现进化。
技术在所有层次上都存在着持续的变动,在所有层次上都会间或出现新组合、添加新技术、淘汰旧技术。技术以这样的方式不断地探索未知领域,不断地创造出进一步的解决方案和进一步的需求,因之而来的是持续不断的新颖性.
经济作为这个过程的结果,继承了技术的所有品质。如果从大的时间跨度来看,经济也是变化不羁的,如同技术一样,经济也是开放的、历史依赖的、层级式的、非决定性的,而且是不断变化的。
在繁衍性的经济中,竞争优势不是来自于资源储备及将这些转变为最终产品的能力,而是来自将深层知识储备转译到新的战略性组合的过程。
经济学的标准理论曾经是建立在可预测性、秩序、均衡以及行为理性等基本原理之上的,其他与之相适应的应该是长时期保持不变的大批量生产方式。但是随着经济发展更趋于组合性,技术也更加开放,新的原理就会进入,并成为经济学的基本原理。秩序、封闭、均衡作为组织解释的方式现在让位于开放性、不确定性以及永恒的新颖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