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在旷野

“要不算了吧,我还是不去了,毕竟明天温度挺低的,而且又是二十公里的徒步,真的可能吃不消。但是由于疫情居家有一个月没出去了,好想出去走走,呆在家里的状态肯定不是很好。在家里就感觉浑身僵麻没有力气,还是想出去爬爬山,活动一下,然而郁闷的是大姨妈偏偏这时候来,真是扫兴,之前都是五六号,这次竟然提前了两天,难道是老天不想让我爬山吗。去还是不去呢,好纠结啊,算了还是去吧,感觉群里有不少男生,说不准还有帅哥哩,我要去看看帅哥,不,我是要去徒步拉练,不是看帅哥!不管了,反正就算是呆在家里还是会因例假而烦躁,明天出去吧,尽量走慢点还是可以的”一番左思右想后,林晓玉还是决定翌日去徒步了。

凌晨五点二十,手机闹铃响起的时候,黢黑房间里温床上的林晓玉果断关掉了闹钟,她实在太困了,外面应该还很黑,又冷,还是再眯一会儿吧,她思忖着。在半睡半醒之中她又萌生了退出的念头,今天的温度比昨天还低,又有风,而且昨夜又睡的晚,现在这么早起床出发肯定状态不行,要不还是不去了吧,损失78块钱无所谓了!不,不行!还是得去,今天要是继续居家挺没劲的,而且昨夜东西都收拾好了,必须要去的,起床,现在就起床。

困顿状态中的林晓玉挣扎一番后毅然咬牙决定起床了,她伸手摁着开关,煞白的灯光溢满物品杂乱的房间。她掀开被子用手挠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翻出被窝中的打底裤和抓绒衣穿上,麻利的奔向洗手间开始洗漱。在刷牙的时候看到镜子中隐隐若现的法令纹和微微后移的发际线略有些感慨。她抹了粉底液,加了保湿霜,梳扮了一下头发,和往常一样每个早晨都会有头发脱落,她没有时间惆怅自己逐渐老丑的事实,只是快速的将烧好的开水倒进了两个保温杯,把昨夜整理在一起的三明治、全麦面包、登山杖等装进了背包中。尽管穿上了内兜装有姨妈贴的户外冲锋衣,但料想外面寒气逼人,临走时又套上一件碟白的羽绒外套。

天还未亮,半月高挂,寒风侵肌,泛黄路灯下橘黄工作服的环卫工人在清扫着冬季凋零的残叶,那佝偻劳作的身影让人略微动容,不时一辆骑着单车的代驾小哥穿梭在回家的十字路口中,尽管是红灯,由于路上无车代驾小哥毫不含糊的闯过后消失在空荡道路的尽头。道路两旁的树叶在几天前的大风中均已被吹落,有一些落进了排水沟中的井盖麓子里,一些落在了渐近变灰的绿篱中,旁边人行道上的林晓玉脚步匆匆的朝地铁站跑去,她计划早点到可以在上车之前去趟洗手间。

当林晓玉快步跑下站台的时候,列车刚刚驶离,屏幕上显示下一趟列车六分钟,没事,应该还来得及集合,林晓玉安慰着自己。她若有所思的打开了手机,看到群里一位男生发消息说核酸未出,无法乘坐地铁不能参加活动的消息,她就好奇的点开了男生的背景图像,那是一张在荒原上仰望璀璨星河的照片,又点开了男生的视频号,都是不少自驾郊游的记录,林晓玉感觉男生有着非常丰富的户外履历,只他可惜来不了了,她忽然有些叹息。

车厢内衣着朴素手背粗糙的民工大叔在刷着搞笑视频,拎着装有掉漆保温杯塑料袋的妇人也刷着手机,斜对面穿着冲锋衣的瘦高男生在安静地看书。那男生发型精炼、五官端正,面容白净,林晓玉止不住的斜瞄了一眼,那样的沉稳练达目光如炬,她看那男生的装扮也是爬山的,她臆想着会是群里的男生吗,要是一个车上的该多好啊,可以一起上大巴,在车内坐在一排,路上一起出发一起聊天···。地铁的嘟嘟声在耳畔回荡着,晓玉心底奇妙的念想在起伏着。

“妈的我去”林晓玉在换乘十号线就要奔向站台的时候,屏蔽门刚好关上,加上之前那位瘦高的男生没有一起下车,郁闷的她忍不住爆了粗口,她郁闷着为什么帅哥都参加了别的户外。她明白又要等五分钟了,她感到苦闷又憋屈,而一看时间还剩二十分钟户外大巴就发车了,大概率是来不及了,她害怕队友们等自己。“对不住大家,可能要迟到十分钟”她赶紧在群里发了这样的消息,随后又添加了领队的微信说明缘由,领队说快点,等不了太长时间,林晓玉说好的好的,随即又在群里发了一个红包表示歉意。奇异的是发出去的红包就像是被机器操控一样瞬间领完却没有人说谢谢,刹那她心境更加沉重了。“没事没事,毕竟是自己迟到了,有什么理由埋怨呢,要是早上闹钟响立即起床就不会迟到了,现在就不会为这点小事而烦闷了,开心一点放松一点吧亲爱的自己”晓玉默默鼓舞着自己。

屏蔽门一开,林晓玉第一时间冲了出去,迈上电梯后嘀哩呱啦的奔跑着,在身穿制服站务员奇异的目光中跑出了C口,一股冷意朝她袭来,不过她体会到的更多的是凉爽与通透,因为迟到的着急和快速的奔跑让她的身体明显有些发热,在一排户外大巴中找到了车牌号,瞅见几位帅气的领队在车门前等候着自己,她迎上去说不好意思来晚了。“林晓玉是吧”领队说,“嗯”晓玉回。 看过健康宝后林晓玉便走上了车里。

林晓玉从前门上车后,她本来做好了被队友们一双双眼神奚落的准备,没想到穿着银灰羽绒服的姑娘在喝着豆浆,始祖鸟小姐姐在吃着煎饼,戴着眼镜的男生在啃着鸡爪,竟没人关注她的迟到。她径直走到倒数第三排,看到临窗位置是一位特种兵身材的帅小哥,就坐在了他旁边贴近廊道的位置。坐下的那一刻,她恍然忘却应该礼貌的问询一下帅小哥旁边有没有人再落座,那样显得自己淑雅一点。些许是料想都已经上车了,大概率后面没有人了,所以林晓玉就没有跟旁边帅小哥招呼一声,她发现唯一搭讪的机会没有了,唉。

林晓玉本以为落座后就会立即发车,本以为大家都会对自己的迟到而感到生气,不料想竟然还有人没到,大巴依然没有启动继续等候着,她瞬间觉得红包是发亏了,哪怕不多。一路着急忙慌的林晓玉心底五味杂陈,她想着还没发车要不要下去买个早餐,要不要上个厕所,哎还是算了吧。

大巴启程后,第一排的几位领队在探讨着轨迹中途径的路段,戴着铅灰鸭舌帽的男生在刷着视频,一对情侣在吃着从便利蜂买来的热乎包子和茶鸡蛋,国字脸男生在浏览着玄幻小说,头发散落在帽边镶有绒毛的姑娘抿了一口保温杯里热水,桃红外套的女孩在跟闺蜜聊着娱乐圈的新闻八卦,后脑勺贴在椅背上斯文安静的男生沉浸在对往事的冥想当中,身穿宽松滑雪服的小姐姐在手机备忘录中记录着此刻的心情,旁边的帅小哥用手拭去了车窗玻璃上的水雾,戴着耳机聆听着久石让轻音乐的林晓玉瞅了一眼外面幽蓝的天空和倒退的楼房后继续耷拉着脑袋闭目养神。

沿着山脚下的盘山公路蜿蜒而上,连续的急转弯让不少队友有些犯晕,林小玉饮了一口热水希望能够缓和一下,随即又将三明治拿出吃下。进山的道口拉上了防火警戒线,诡异的风忽然吹断了警戒线,就在身穿军大衣防火员眨眼的功夫,满载驴友的大巴车嗖的一下从他眼前驶过,防火员呆滞的目送着车辆消失在山路的拐弯处。领队飞鸟叹了口气惊叹好险没有被防火员大叔截停盘问,要不然今天就麻烦了,他明白全北京几乎没有组织敢发团来这里,因为不仅仅是疫情,更多的是遍布各个山口的防火员把守,一旦被阻拦盘问,队员们的体验感将大大折扣,尽管他已经规划好了另一条线路,但也存在着诸多不确定性。

大巴连续拐过几道弯后停在了村口田埂边的小道上,车子刚一停稳,训练有素的队友们便破门而出,徒步出发后,林晓玉将羽绒外套脱下放在了车上。“大家尽量说话小声一点,现在森林防火期,逮住就不让上了”领队无为招呼完就带领着大家悄悄咪咪淌进了生长着板栗树与山楂树的田埂,地上布满了一层深棕色的板栗壳,铅灰的藤蔓和各种杂草夹杂其间使得进山的路变得十分模糊。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大巴驶离后,整个山路恢复了之前的空寂。

看到队伍走错一小段又折返了,处在尾队的林晓玉十分的开心,因为这样以来自己就瞬间变成中前队了。看到队友们个个精神焕发,状态可佳,前赴后继的走着,林晓玉明白大概率是没有弱驴了。穿过一片低矮的松树林后,队友们的脚上就像是安装了马达一样走的更快了,林晓玉弯腰系鞋带的功夫,就被多半队友超过了。透过交错的树枝,隐约瞅见收队飞鸟和老队员一边不慌不忙的跟进,一边闲逸的聊天,林晓玉明白距离飞鸟越近,就意味着落后,就容易产生一种压力,所以着急的她也马不停蹄的跟着,用自己的登山鞋叩问着寂寥的山野。

从仅容电动三轮车通行的狭窄水泥路旁边拐入一处杂草茂盛的小路后,零散的队伍便汇成了一条长龙。背着粉色双肩包的姑娘在石墩上拍着萧瑟的林野,林野的尽头是村庄,村庄被无限延长的公路环绕,公路的尽头是广袤的群山与天空。带头的无为和水木领队脚下生风,所向披靡,后面的飞鸟收队从容淡定,步步紧逼,中间的队友们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林晓玉的喘息声被呼呼的风声淹没,没有人停下歇息,都保持着一鼓作气的冲锋状态。“哎,跑那么快干嘛呢,也不聊聊天拍拍照,图啥呢”尾队拿着相机的小姐姐感慨到,这也是林晓玉想表达的心声。

“不行,我得脱下衣服”一位戴着眼镜穿着深色冲锋衣的大哥说到,随即将背包搁在了焦黄的野草上,在他换完衣服的间隙,瞬间就变成了尾队。连续快节奏的爬升让林晓玉身体也明显的发热,她感觉姨妈贴也被濡湿了,走起来十分不舒服。她明白这样的速度很快就会把里面的衣服汗湿,但一旦停下来喘口气换下衣服就会被紧跟上来的队友们超越,继而变成尾队。“卷就卷吧,没事我不怕”林晓玉又一次鼓励着自己。

沿着山脊一路往上,林晓玉的头发被寒风卷起又落下,发丝不时粘在嘴角上。和同行的几位姑娘一样,尽管戴着帽子,但她的脸颊被冻得像苹果一样彤红。一鼓作气抵达至高点时,看到前队的队友们在铁架塔的位置休整,一路爬升的林晓玉想着总算可以休息了,然而当她走近准备席地而坐的时候,队友们纷纷起身又开始出发了。“哎,都是一群强驴,太卷了”林晓玉思忖着,尽管有些憋屈,但看到已经追上前队了,她的心底还是莫名的开心。她站在柔软的草甸上眺望,南边山脊的上方是一层泼墨色的云堤,堤翳之上便是如纱裙般厚实而灿白的云幔,大风将云幔吹的如海浪般起伏汹涌,而与之交汇的头顶天空是如大海一样的蔚蓝。戴着草莓红鸭舌帽的小姐姐在野草包围的岩石上拍了一张山坳处的宁静村庄。

寒风料峭,稍一停下就会瑟瑟发抖,林晓玉继续跟着队友们沿着万物萧瑟的山野挺进,纵横交错的灌木枝就像是淅淅沥沥的雨点般拍打着外衣。林晓玉将双手挡在面部,避免被凌乱的藤枝划伤。她不敢与前面的队友保持太近的距离,害怕被反弹回来的灌木枝击中,也担心后面的队友被自己挤压过又反弹的灌木枝戳伤。

“这是砌长城的石头吗”爬上山脊的乱石堆处一位男生说到,“不太像啊,感觉这是现代的时石头”另一哥们回应,“嗯,是,上面还有沙土” “快看,长城,水长城,没多远就到了” “看起来近估计走的话怎么也得一小时” “嗯,没事,现在时间还挺早的” “一般老外就特别喜欢爬这种野长城,之前每次都遇到过,不知道今天会不会遇到” “现在啊爬山一年比一年费劲了,前些年好多路都能走,现在啊到处都是防火员拦着,要么就是经过村庄被村民拦着” “可不嘛,看来以后冬天也就只能滑雪了”

草木萧瑟的冬天没有一丝生机,诸多户外标识的布条与贴纸均已破旧褪色,赤条条的树干在瑟瑟的风中依然坚挺的伫立着。穿梭在野林中,队友们不曾过多的交流,只是用一根根登山杖,一双双登山鞋继续与沉默的大地交流着。微胖男生的上衣底部边缘布满了汗水的印迹,瘦高哥们的脸颊也是被晶莹的汗水濡湿,随即用手揩去洒向山野瞬间成冰。这冰冷的空气让林晓玉明显有些力不从心,她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热水后继续跟着队伍前进。

几位瘦高的男生灵巧的爬下了断崖,林晓玉往下爬的时候,她的脚未能伸到凹进的石缝中,若是硬跳下的话肯定会因为斜坡而滑到。“先把你的背包取下给我”看到自己手足无措的时候下方一位姑娘说,“嗯好的”林晓玉将包递给断崖下的姑娘,姑娘接住后将林晓玉的脚推进了稳固的石缝中,随即又扶住了她的小腿,找到落脚点后,林晓玉得以安然的爬下。晓玉礼貌的向那姑娘表示感谢,这也是行程中她第一次与队友互动。

“看你这伸手好灵活哈,经常爬山吗”林晓玉对帮自己的姑娘说,“也偶尔,可能就是从小在山里长大吧”中发齐肩末端微黄的姑娘回应,“那样的话,来到山里就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嗯,不过在老家也很少爬山” “哎,你老家是哪里的呢” “湘西” “哇,沈从文的故乡,看过他的书,那里的风景也挺灵秀的” “我也没咋走过” “越是家乡的风景越是不怎么想玩,大部分都喜欢去远方看风景,就好像有些北京人甚至都有没去过故宫” “嗯呢是,注意小心脚下” “嗯好”

林中的斜坡已经被无数双脚蹚出了一条大道,坚硬的路面被打磨的十分光滑,表层布满了黄色的粉末,队友们走过便尘土飞扬。女生们拽着细绳一步一步的走下,不时有一位哥们为了显示自己灵敏的伸手快步的跑下,结果没有刹住而蹿进了灌木丛中,被尖刺扎伤后疼的哇哇大叫。彼时,林晓玉也隐隐感觉到了肚子疼,她猜想着可能是走的太快的缘故吧,她不得不将速度放下来,希望减缓姨妈带来的痛苦。

粗壮的槭树被夏雷劈倒后横卧在山沟中,历经风吹雨打树皮基本脱落,树心也被虫蚁噬空,只剩下了倔强的树架。林晓玉从树架的下方钻过后,便来到干涸的山沟中,光滑的石壁映射出夏季山洪爆发的威力,而此刻却显得如此岑寂。不少队友们淡出视线中,而后面的几位还未跟上,林晓玉实在害怕等收队一起,便顺着贴纸的标识一路下行。透过交错的林木,在一处幽深的山沟中看到有几位男生女生组成的小分队在等候自己,看到那位湘西的姑娘朝自己挥手,林晓玉激动的回应马上就来了,从一处外侧悬空的野径走下后,林晓玉加快了步子朝他们跑去。

“小心,把你的登山杖给我,慢慢下来,踩在他脚上”湘西姑娘对林晓玉说到,林晓玉慢慢的将腿放下至光滑的干木上,穿着浅蓝冲锋衣的男生将脚蹬在树干上,林晓玉的鞋子触碰到男生鞋子的时候就感觉有了着落,随即轻盈一跃便迈了下来。“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一个人真不好下”林晓玉说。 “没事,客气啥” “要不你们先走吧,我感觉有点走不动害怕拉你们后腿” “没事的,不着急,我们慢点走,走那么快到早了还是等后队呢” “感觉你们体力真强” “是大家都很卷”

深色抓绒衣弘二头肌健硕的小哥在享用着双加黄桥烧饼,浅紫色冲锋衣双马尾辫姑娘在吃着抹茶麻薯软欧面包,深蓝冲锋衣戴着平光眼镜的大哥在享用着老坛酸菜泡面,瘦高的始祖鸟小姐姐在吃着半熟芝士糕点,戴着做工考究圆帽的姑娘在慢嚼着加州进口牛肉干,光滑洁净的冰面上牛仔裤哥们在烹饪着自热米饭····两山之间的山沟中溪水结冰,旁边的水泥公路上队友们正沐浴着冬日的暖阳惬意的享用午餐。水泥路通往山野的拐弯处,林晓玉和小分队正匆匆赶过来。

“是··是都要走了吗”林晓玉和小分队走近队伍的时候看到几位姑娘纷纷起身便对领队水木问道,“噢,不走,她们是上厕所” “哦,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都要走了呢” “你们后面还有人吗” “我们后面好像没有人了,再后面就是收队几个人了” “哦,那你们抓紧时间吃点东西吧” “没事,我还不太饿,唉,你们到这儿有多久了呢” “也就二十多分钟吧” “噢,我们一直在追赶呢”

“来,我这儿有饼干给你”湘西姑娘对林晓玉说,“嗯谢谢”林晓玉接过吃完后发现又脆又香还微微回甘,“嘿,姑娘我这儿还有面包呢”额头上围着黄色脖巾戴着眼镜的小伙对晓玉说,“那你还有吃的吗”林晓玉接过后回应,“哦, 我这里还有,还有热狗和包子”男生友好的回应,实际上晓玉背包里还有全麦面包,但她却奇异般的接过了男生给的面包,她不想装的那样孤僻,互赠零食些许可以增进各自的交流,她臆想着。 “他们好像要走了” “没事我们歇会儿再走。” “看,那哥们拿着自热饭跟着一起走了” “这冬天吃点零食确实不太顶用,不过吃自热饭感觉时间又不够” “看着自热饭冒烟,感觉捂手一定很暖和”

冬日停业的黄花城景区一片萧瑟,山洼处的营地帐篷空无一人,旺季排队的游船静静的停靠在岸边,往昔人流摩肩接踵的玻璃桥和高山滑道也变得空空如也。长城内外万物凋零,寒风吹过的天空明净如洗,晌午的阳光照耀在城墙之上熠熠生辉。长城斑驳的墙基处赫见一群身穿户外冲锋衣的驴友们鬼鬼祟祟的俯身潜入,随即行至烽火台旁的一处哨眼处时,带头的领队水木如壁虎一样的轻盈一跃扒住了城墙边缘的底部护栏,双脚一蹬便将他那伟岸的身躯带到了上面。随即领队水木两只脚倒勾在涂有防锈漆的围栏上,脑袋朝下,两手组成勾环将一行驴友们一个一个地拉到了城墙上。

轮到林晓玉的时候,她仰头看到水木领队那健壮的胳膊,和庄严烽火台撑起的蔚蓝天空,以及他连续发力后略微泛红的脸颊,晓玉有些心疼又有些害怕,她害怕水木因连续出力而虚脱无法将自己拉上去,不过看到水木那自信的眼神又消退了念头,她不能再犹豫,犹豫越久,水木倒挂的时间就会越长。林晓玉伸长了自己的胳膊,水木握住了她的手腕,她能感觉水木那有力双手背后的责任担当。她双脚蹬着长城的墙壁,正当每步都踩空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脚被下面一位队友的肩膀支住,借助队友肩膀的力量,她顺利爬上了历史悠久的长城。她回头眺望用肩膀支撑自己的队友,是他,就是和自己坐一排的帅小哥。尽管他的肩膀上还残留着自己的鞋印,但晓玉因被在乎而心潮澎湃。

蹀躞在厚重的长城上,林晓玉和队友们脸上均洋溢着喜悦的心情,他们走进烽火台,阳光从门洞穿进来映照在斑驳的石砖上,队友们激动的来回穿梭,四处眺望。晓玉看到北侧是逶迤的山脊,西侧是来时的幽深山谷,东边是恢弘绵延的野长城,而最让林晓玉感到赏心悦目的是南侧如世外秘境般的湖泊,湖面水平如镜,波澜不惊,湖岸树木掩映的青石板小径空无一人,别致而优雅的木屋点缀其间,增添了几分灵动。匍匐在地的单反哥们认真的给小姐姐拍照,无人机在头顶嗡嗡的盘旋着。

“快走,被景区发现了”水木领队说。

随即队友们纷纷从城墙边的一棵乌桕树滑下,林晓玉落地时踩落的碎石顺着斜坡一直翻滚,速度越来越快,“嗵哧”一声砸向了洼地里冰封的溪水上,冰面被砸出了一个大洞,水柱瞬间喷涌而出,风将喷出的水花吹向山谷中,粘附在蜡黄的崖壁上,瞬间因低温凝结成晶亮剔透的冰瀑群。队友们就像是雀儿一样兴高采烈的涌向冰瀑群,纷纷用快门声将如画风景定格。

“嘿,你们是干什么的”戴着红袖标的景区巡逻员大叔呵斥道,“我们是爬山的”人群中的水木领队回应,“这是爬山的地方吗” “我们可能走错路了” “你们从那儿来的啊” “我们从玲珑山来的” “我看你们是翻墙过来的吧,从哪儿来的就回那儿去,别瞎转了” “好的好的,谢谢大哥,我们这就走,噢,为啥现在景区没人呢” “我不是人吗” “噢,我说咋没游客呢” “你们不是游客嘛” “噢,对对是,那您方便带我们在景区转转吗,想去湖边看看” “那我是不是还得给你们准备点午饭” “我们刚吃完,不过要是有上等的酒菜我们也却之不恭” “好勒,我跟上面领导交代一下好好招待一下你们” “好的好的,实在太客气了” “你丫的还当真了啊,我限你们一分钟内消失” “哟,那您就别送了” “滚”

两山之间的幽长峡谷中,队伍们连成一条线浩荡的挺进着,就像是勇猛无畏的掘金者一样砥砺前行。一上午的徒步让林晓玉的身体略有些发虚,肚子的隐隐作痛让她明显有些力不从心,她感觉自己渗出了虚汗,但她害怕在队友们面前显现出疲惫的一面,依旧凭借着坚强的意志咬牙坚持着,一直在中队的最后位置亦步亦趋的跟着。队伍终于在一处木格窗破损的石屋旁歇息片刻,林晓玉有气无力的坐在柿子树下喝了一口热水,拨弄了一下汗湿的刘海,又一次将散开的鞋带重新系紧。

趁着大家休息聊天的时候,林晓玉爬上一个石坎后又趟进藤蔓交错的野路,径直往山沟里走了百米的距离,环视一番苍茫山野确认绝对隐蔽安全后,在一处大石头的后面蹲下换了新的姨妈贴,她看到旧的姨妈贴上残留着洇漶的污渍,十分潮湿难看,她将其折叠后塞进了石缝中,又铺了一些碎叶确保完全隐匿起来才起身离开。无意中她瞥见旁边一条身体一半掩映在栎叶中的黑蛇正注视着自己,“我去”她吓得一怔,定睛又仔细一瞅,原来只是一根虬曲的木棍而已。心底又瞬间放松了好多,她瞥见不远处队伍开始陆续出发了,换了暂新姨妈贴的她感觉舒适多了,便迈着轻快的步伐朝队伍们追去,快走的时候,险些被杂乱的藤枝绊倒。

山谷里幽林深深,山脊上阳光普照,将那光滑的山岩照的更加金灿夺目。淙淙的溪水上落满了一层残卷的秋叶,林晓玉在快步追队伍的时候,不慎一脚踩进了被树叶覆盖的溪水中,顿时一股沁凉从脚底袭来,慢慢上升至全身。“唉,真是悲催至极”她叹息着自己的不幸遭遇,本以为换了姨妈贴后可以舒适的走完下半程,不料想右脚竟然灌水了,现在可好,每走一步,都有一股湿意袭来,而一旦停下就更加不舒服了。

一半掩埋在林地中的灰黑巨石被树林环绕,队友们纷纷爬上巨石,接受着午后慵懒阳光的洗礼。趁此间隙,林晓玉赶紧脱下了自己湿漉漉的鞋袜,脚底明显发白了,夏天染的殷红脚指甲也已经泛花了。“哎,你鞋子湿了吗”面带喜感一身炭黑的男生走近问,“嗯,刚不小心落水了,没看见” “噢,是的,我走在最前面也差点踩到水里了,水面都是叶子看不清” “是呀” “你湿袜子就别穿了,我这儿有小方巾给你可以把脚包上” “啊,没事不用的” “别客气,这方巾是买东西送的,给你包着或许不会太冻脚” “啊,那谢谢你” 我这儿还有纸可以垫到鞋子下面” 

面对男生的帮助,林晓玉一时竟不晓得怎样道谢,也只是避着他轻盈的笑着。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包里还有一片姨妈贴,要不要垫进湿透的鞋子里面呢,但这么多人看着,想想还是别吧。她在臆想着要是自己是男生该多好,就不用顾及那么多尴尬的事情,可以很随意的找个地方小便,不用因每个月来亲戚而无法爬山涉水,不能吃香辣的火锅,唉,没事,想开点吧我的公主。

体毛蓬松白渐灰的二哈(哈士奇)率领着另一群休闲游的登山客迎面走来,长长的舌头掉在半空中不停地喘气,仿佛比人还要累,二哈与队友们在狭窄的山道上迎面会晤。“帅哥领队好,你看我们这有老有小,你们能让一下吗”二哈吐露着舌头说,“哎哟喂,你看我们几十人的队伍也没法退后哈,往后退又是下坡路不好走啊”水木领队说,“你看你们都是年轻人个个俊俏身手灵活,你看我爸妈都这一把年纪了还有小主人都嘟着嘴不高兴呢,你们就退一下好不”二哈说完走向水木双爪挠着他的小腿撒娇到,“行行行,我要是不让你啊,估计你爸妈就要怪你了,晚上就吃不到鸡腿了”水木说完招呼着队友们退到了路里侧如史前巨蛋般的岩石旁。

厚厚的栎树叶将整条野径覆盖,走在上面如同踩在积雪上一样咯吱作响,每一脚下去树叶都会没过膝盖。当水木领队走过的时候,一位调皮的男生忽然将他绊倒,水木领队一半掩映在蓬松的叶堆里,一半露在外面,“大家快来一起活埋水木”男生哟呵着,不少队友们蜂拥而至纷纷捧起焦黄的树叶抛向水木,一时半会儿,低空的叶子就像是雪花一样飞舞,叶子落在各自的肩膀上,落在女生们的头发上,落在衣帽上,落进记忆深处。这一刹那的画面让林晓玉想起了之前在雪乡的时候,也是将领队活埋在厚厚的积雪中,那怕冰天雪地队友们却其乐融融,也让她想起之前徒步库不齐的时候,队员们也是在地上刨出一个坑用沙子将领队活埋了,尽管当时干燥疲乏,但氛围却欢乐开怀。一段有趣的时光瞬间在晓玉脑海中浮现着,时间过的真快,疫情之后,好些年没有出京了。

午后的气温骤然下降,山谷里刮起了凛冽的寒风。结冰的路面十分光滑,尽管林晓玉已经十分的谨慎,但还是不慎滑到。林晓玉摔倒后旁边队友纷纷围上将她搀扶起来,她瞬间就感觉到了一丝别样的暖意。“有没有崴脚呢,没事吧”一位女生问询到,“应该没事,穿的厚不疼”林晓玉回应,“估计是你的鞋子刚才落水所以有点滑”旁边一位男生说,“嗯,感觉鞋带都冻住了”林晓玉说,“那样就再也不用担心鞋带散开了,哈哈。”继续走出一段距离后,晓玉瞅见两架波音737在浩淼的天空中画出两道平行笔直的线条,为队友们指引着回家的方向。

顺着飞机的轨迹一路往东,误入人工铺成的石阶路,旁边巨岩经过人工的打磨更加肃穆威严,山道上游人两三,谈笑风生。伴随着夕阳西下,榆树上的土拨鼠钻进了石缝中,林野深处的云雀在吟唱着回家的歌曲,流云飘过了山尖,暖色的夕阳映照在绵延群山中,就像是金色的地毯一样无限延展。如雄狮一样的岩山静卧着,静待月明天阔,繁星普照。在即将抵达终点的前夕,邂逅这样的盛景,一路仆仆风尘的林晓玉和队友们的脸上均露出了幸福的浅笑。

“膝盖好些了吗,早上看你在群里发了一个红包,感觉蛮不好意思的,就退给你哈”水木说。活动结束回到家里时,林晓玉突然收到领队水木的红包,看到领队的红包时,林晓玉一时激动不已,些许起初还为发在群里红包被领完没人回应很生气,但今天一路走来在断崖处湘西姑娘的帮助,下深沟时黄色脖巾男生的托举,翻长城水木领队的帮助,鞋子进水后男生给予的小方巾,以及滑倒后队友们的关心,一幕幕鲜活的画面让她不由自主的感动感怀。昨夜还一直犹豫着今天要不要参加这个活动,这一刻她忽然为自己的执着而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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