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女儿上小学低年级的时候,某天我脑子一抽筋,问正在看书的女儿:”如果让你用一个词来形容妈妈,你首先想到的会是哪个词?“女儿略加思考,脱口而出:“作业”。看我愣了一下,马上摇头笑曰:“不是不是。我再想想。”
其实当时做好了“善良”“热心”之类的心理准备,也做好了“唠叨”“严厉”之类的最坏打算,唯独未料到蹦出个“作业”这个看似特别中性特别无辜的名词来。我被噎住了。
大头儿子小头爸爸里有个围裙妈妈,我的女儿却有个作业妈妈。我的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之后,她又说了一个什么词,我已经忘记了,只有“作业”这个词嗡嗡作响,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不过,事实就是事实,咱也不能睁眼说瞎话。那个时候,每天早上送女儿上学,分别前的最后一句话往往就是“放学回家赶紧做作业啊”;下午下班回家一进门,张口第一句话就是“作业做完了吗?”在厨房做饭,我也一心二用,就像一个定时器一样,隔一阵就会吆喝一声:写完做业了吗?有时趁着炒菜的空当,会悄悄探头看看她是不是在专心做作业。最可怕的是,甚至有的时候一不留神我就会冲进她的房间,叫嚷着“快点写作业”,早已忘了右手里还拎着正在切菜的菜刀。晚饭后,我会陪着她继续作业旅程,当然很多时候,除了学校的作业,还有一个特殊作业,名称就叫“妈妈作业”。
那些日子里,“先写完作业再痛痛快快地玩多好”“你看妈妈小时候回家就先写作业,不写完不吃饭,也不出去玩”“不要让作业包围了你的童年”等等陈词滥调,就像剧本台词一样烂熟于心。动不动我就会来一场自编自导自演的独幕剧,时而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地说理,时而麻木地唠叨,时而温柔地威胁加恐吓,时而暴跳如雷,直到我愤然离去,幕布也终于合上了。
女儿从来都是不愠不火的态度,稳稳当当地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做作业。在我的各种攻势下,她一般均沉默以对,有时辩解几句,实在觉得委屈了,会哭哭鼻子,实在觉得烦了,就捂上耳朵。
作业一度成了我们家的主旋律,心情晴雨表,老公总是哼着那句“只要妈妈露笑脸露呀露笑脸”,看着一会儿亲热得又搂又抱一会儿就变得横眉冷对剑拔弩张的母女俩。
后来,我不停地看书,学习,实践,慢慢认识到,哪里是作业的问题,其实都是自己的问题呀。你对待作业的态度,就是你对待孩子的态度,也是你对待世界的态度。
我慢慢放手,逐渐变得平和而淡定,很少再为作业焦虑,也很少因作业而发怒。在我参加戒吼100天群的第25天之后,我就停止了打卡,因为觉得真的没有必要了。
再后来,父亲病倒了,在照顾父亲的将近一年时间里,我的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人生中,远有比孩子作业更重要的事,父母与子女之间相爱相守的时光才是最宝贵的。至此,我彻底地释然了,放下了。
刚上初中的女儿,作业更繁重了,她依然还是那个不愠不火的她,而我,只是陪在她身边看自己的书。我们共同守着一盏台灯,不说话。
若干年后,也许她最怀念的,就是陪她在台灯下一起做作业的妈妈。
她的作业妈妈。
所以,从现在开始,也请你们温柔地对待作业,对待那个一直在做作业的小孩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