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二年(1734)纪晓岚父亲纪容舒任职户部,赴任时他将时年11岁的纪晓岚携入北京。与纪容舒交好的当代饱学之士如李绂、方苞、陈兆岑、孙源、戴亭等对纪晓岚详为指授,纪晓岚获益匪浅,学问日进。
自纪容舒任职户部,公务繁忙,再不能亲自训课,遂把纪晓岚交给浙江董先生一一董邦达。纪晓岚从十四起始,从董邦达受业,师生之谊甚笃。受学董邦达期间,纪晓岚少年意气飞扬,其率真,好诙谐的性相也逐渐显露。与刘墉等京中一帮年少学优的宦家子弟往来,经常在一起谈诗论文,研讨经史,他的辩才和博学,常使同伴叹服。
有一天,吴某戏谑地说:“纪年兄,你常说古诗有病,何不把杜牧《清明》诗改削一番。”
唐朝诗人杜牧《清明》诗,即“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道指杏花村。”系千古绝唱,怎能随意改削,吴某是在调侃。
孰料纪晓岚挺认真的样子,煞有介事地说道:“此诗当然有病,病在上浮,宜削其上。首句清明二字可删。下雨不一定在清明,清明不下雨,这句话就成了空话。次句可删路上二字,哪个人不在路上行走,没有必要点明。三句借问,自有问意在;末句牧童二字更为不妥。见一路上行人皆可询问,如樵夫渔夫,村姑,岂有专拣牧童问路之理。经过这样的删削,岂不更精炼了吗?”
大家听了他这番宏论,哈哈大笑不止,按照纪晓岚删改后的诗,《清明》
时节雨纷纷,行人欲断魂,
酒家何处有?遥指杏花村。
与原诗意趣大不一样。大家发笑,笑他的巧辩,倒不在乎他的诗论是对是错。
吴某自然不服气,便以讥讽的口吻说道:“按照仁兄的高论,此诗还可删成三字句,改成雨纷纷,欲断魂,酒何处?杏在村,岂不更好!”
纪晓岚“狡黠”地眨眨眼,说道:“正是,只是吴兄还太保守了点,岂只三字句,两字句即可。你看雨纷,断魂,何处?杏花。这不是一个画面吗?”
大家觉得越辩越离题,于是哄然大笑起来。笑后大家又感到,纪晓岚的谐诙从某一角度看,也并非全无道理。
在笑声中,吴某又继续与纪晓岚诘难。吴某道:“杜甫有《四喜诗》: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样的佳作可有挑剔之处?”
纪晓岚立即应道:“有啊,只是与《清明》相反,它病在上虚,宜增补。可改成:十年久旱遇甘霖,万里他乡遇故知,和尚洞房花烛夜,监生金榜题名时。”
他的话音刚落,大家又笑作一团。纪晓岚深恐大家不明白,又笑嘻嘻地加以解释:“久旱十年,旱情就更严重;离家万里比离家百里更想家,和尚不准娶妻,能成婚岂不更喜。监生功名是用钱买来的,能早日题名哪有不更高兴的道理。”
纪晓岚说的似乎句句有理,但句句又是打趣,他曲解诗文,寻求乐趣。
吴某没有难倒他,还不甘心,再发难道:“有四喜,必有四失,那四失有是什么呢?”
纪晓岚看到吴某紧追不舍,又振振有词答道:“吴兄说得在理,庄子说,人之生也,与忧俱生,有喜必有失,有失必有喜,喜与失并存。只是有人于此,更集中罢了。”
“承受集中的又是谁呢?”吴某丝毫不放松。
纪晓岚说道:“寡妇携儿泣,将军遭敌擒,失恩宫主面,落第举人心。这四者你看如何呢?”
这四者当然悲惨至极。因此纪晓岚的答话,大家无不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