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实验室踱步,突然觉得生活很无趣,它好像是西藏的一种酷刑:把人用湿牛皮裹起来,放在阳光下暴晒。等牛皮干硬收缩,就把人箍得乌珠迸出。生活也如是:你一天天老下去,牛皮一天天紧起来。这张牛皮就是生活的规律:上班下班,吃饭排粪,连做爱也是其中的一环,一切按照时间表进行,躺在牛皮里还有一点小小的奢望:出国,提副教授。一旦希望破灭,就撒起癔症。真他妈的扯淡!真他妈扯淡得很!” —— 《三十而立》 王小波、
古人云:二十弱冠,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花甲,七十古来稀,八十耄耋。现代成语里人们对“三十而立”的解释为“接近而立之年,快要到三十岁了,人在三十岁的时候就应该确定自己的人生目标与发展方向了。”
如若按以上解释,三十岁的年纪应当是一个挑起担子负起责任的年纪,充满未知与挑战,应当是生气盎然的时代。然而在作者的书中,三十岁的王二所感受到的却是生活的重压无趣与对过往生活的怀念和对未来的恐惧。
这篇小说我更愿意把它看作是王小波的刻意自嘲小说,书里的王二孤傲而清高,无比怀念曾经敢爱敢恨而不羁的自己,不被世俗所牵绊,只专注于存在本身,例如和女友小转铃的爱情,曾经写过的诗和爱情——“在我看来,春天里一棵小草生长,他没有什么目的。风起时一匹公马发情,他也没有什么目的。草长马发情,绝非表演给什么人看的,这就是存在本身。我要抱着草长马发情的伟大真诚去做一切事,而不是在人前羞羞答答地表演。在我看来,人都是为了要表演,失去了自己的存在。我说了很多,可一样也没照办”。曾经的他是蔑视着尘世间的一切的例如名与利,为了爱情与友情可以两肋插刀,有着最好的恋人与最忠诚的朋友,而现在的自己却成为了一个可以为了副教授的职称卑躬屈膝去做自己讨厌的事,而在出国名额被占时冲自己的好兄弟大发脾气,为了赢得一个好名声而去照顾垂死的自己最讨厌的老头,在好朋友小转铃需要自己的时候怕被老婆骂而抛弃朋友的庸俗之人,这篇小说则似乎是曾经那个依旧清冷孤傲的王二站在一旁看着三十岁的自己发出的阵阵嘲笑——那个被领导学生骂、被老婆打最后还得去给最讨厌的的老姚送最后一程的中年油腻的王二。
在书中最后,因为目睹了老姚的最后一程,目睹了太多人死亡的全过程,凄惨而没有尊严,王二不禁怀疑起生活的本质,人的一生努力着当一个所谓的正经人无非是为了挣一个死后塞进屁股里的棉花,更是突出了全文的浓浓的凄凉之感。因此王二想要“一种血淋淋的光荣,希望他们把我五花大绑,拴在铁战车上游街示众。”,这也是王二对于存在与死亡的思考,悲壮而凄凉。
也许以后我们也会因为种种放弃曾经的自己,当一个自己所讨厌的人,所谓的糟糕的大人,但理想国是终不存在的,生命本身才是真实的存在,我们可以依旧当个清冷孤傲的自己,只是会慢慢与世界与自己和解,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所以这篇文章与我而言太过哀伤而愤世嫉俗,也许和小波当时写作这篇文章的年纪有关,如若能等到小波老来再来看这篇文章,是否其会有更多的感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自己经历生死前后来看这些,感受大为不同。曾经我和王二一样,厌恶世俗厌恶一切自感庸俗的东西,厌恶所有不真实的事物,厌恶这个世界包括自己,而经历生死以后,慢慢明白,存在即意义,有光明的地方必定有黑暗,有黑暗的地方也必定终有太阳升起。
正如鲁迅先生说的“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明白了生命也许并不美好、理想国并不存在然而依旧能热爱生活的人们才是真正明白了生命的意义,存在本身即为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