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二岁的时候,正在上小学五年级。有一个周末的中午,吃过饭,我习惯性地跟家人说了一声,就一个人虚骑着小竹马,跑着跳着冲向了小婶家,准备找堂弟他们一起玩。
在小婶家门口,我发现了一堆湿漉漉的沙子。这是早上刚下过的雨,将原本黄色的细沙,变成了如今的深褐色。我轻轻地走过去,踮起脚尖踩下,低头仔细一看,顶起的沙子泛出一抹水迹,就像一头落水的小老鼠,轻轻地碰一下它的肚子,便吐出一大片水花。
我兴致盎然地蹲下来,一点也不嫌弃这些刚刚被自己的鞋底用力揉虐过的沙子。伸手就往沙坑里面一掏,抓出一大块沙团。双手一阵揉搓,沙团便成了一个扁圆的小球。但无论我怎么努力,加了水的沙团就像是一块还没有发好的面团,永远无法变成完美的圆球形状,让人看着别扭。于是,我随手将它扔在一边,转头继续开始自己的游戏。
我就像是一只兴致勃勃的土拨鼠,蹲在沙堆边上,不顾手上沾满的沙粒,孜孜不倦地建设着自己的小窝;又像是一位挖掘宝贝的探险家,总希冀着在下一个瞬间,能够从沙堆里面找到什么。我把一团团的湿沙挖出来,扔在沙洞外,并不时拍打几下洞壁,以免沙洞突然塌陷下来,又从沙子里面翻出青色的石块、破碎的贝壳、指甲盖大的小蟹等,一一在脚边摆放好,心中便充满了收获的幸福。这幸福的感觉还源于突然拥有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地下城堡,那沙面上留下的一个个鲜明掌印,便是最天然童真的装饰。
正享受着挖掘的乐趣,突然,沙子下面露出了一小块打湿的水泥路面,继续挖了两下,竟然挖到底了。沙底下没有出现那些传说中的一扇小门或者一个地洞,但仍然打击不了我的热情。看着已经挖好的一个沙洞,我依样画葫芦,在边上“吭哧吭哧”地同样挖了一个大洞。
这两个洞海碗口径,而且口小腹大,就像两个小竹篓。我站在边上深呼吸了两口气,心中充满了自豪感。不过现在还没到休息的时候,接下来还有一个最艰巨的工程——打隧道。没错,我要把两个沙洞之间打通,而且尽量保证不让沙洞塌下来。我一边用右手食指扣着沙壁,一边用左手取出沙土,并加固沙壁上部。当指尖捅穿沙壁,从另一个沙洞里面露出来的时候,我弹动了几下手指,就像是一个肆意挥舞的螃蟹钳。这种感觉非常的神奇,似乎内心深处也被捅破了一层束缚一样,让人身心放松。
继续扩大这个通道,直到露出合适的大小,我在四周找了找,捉了几只正在辛勤搬运食物的蚂蚁,轻轻地放进去。看着蚂蚁从刚落下时的不适应,到在洞壁上慢慢地爬行,其中一只还非常巧合地选择了通道的方向,我看着它一点点爬过去,非常期待它钻出通道后,看到一个相同的沙洞,会露出一幅怎么样的表情?想到这一幕,我就站在边上“吃吃”地笑出声来。
“哎,你怎么呆在这里不进来啊?”出门倒垃圾的小婶看到我呆呆地站在沙堆边上,走过来准备招呼我进去。哎呀,被小婶发现了!我赶紧转过身来,用力地拍了拍双手,又搓了搓,在沙洞上方匆匆忙忙地下了一场小沙雨。这一切都被婶子看在了眼里,“‘大建筑师’,忙完了吧?快进来,婶子刚做了番薯粉,还热乎乎的,快来吃一碗。”我红着脸,乖乖地跟在小婶后面进了大门,洗干净手,和小叔、堂弟他们一起坐到桌前。一口番薯粉吸溜到嘴里,不时停下喝一口健力宝,让番薯粉的筋道、配料的鲜美和饮料的酸甜熔于一炉,那种画面、滋味别提有多美了。
如今想来,还觉得口齿生津,是我平日里吃过的食物中难得的美味。多年过去,依然难忘那份挖沙洞的快乐,同样感怀小婶的那份热情款待,这两份情愫涌上心头,便更觉得那一天妙不可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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