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午后街巷空荡,但仍是大雾弥漫的样子。
朝暮不分,阳光被阴云隔绝在扑朔迷离的世界之外。
至于那些高耸的楼宇,被时光蒙上轻薄的纱。
是雾是梦是不朽的尘埃。
记忆飘忽成白雪。念念不忘虚假繁华,是瘟疫潦草收场。
我给苏牧泽发了消息,告诉他们临时有事离开,就不回去了。
之后关掉手机。
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就这么在街上游荡。
莫名其妙走到了叶燃的的琴行附近。
似乎好久没见了,我想,要不去看看这家伙吧。
叶燃的小琴行,还是老样子,在网吧的楼上。
只有一个狭窄的楼梯口作为门面。
颤颤巍巍地走过铁架扶梯,也是惊异于它顽强的生命力。
毕竟,两年前我就预言过它的断裂。
推门进去,仍是当年简朴的装潢。
玻璃柜台里摆放着价格不一的吉他,墙上又多了几张新的海报。
叶燃坐在柜台,似乎正在教旁边坐着的两个小男孩如何摁和弦。
他抬头见是我进来,便笑着与我打招呼。
“你要的谱子我给你扒下来了。”
“不是吧,这么久远的事儿了,还记得这么清楚。”
“哈哈,那可不。”
我把架子鼓凳拉过来,坐下。
一边转着鼓棒一边跟他调侃道:“叶老师生意不错啊,这种天气都还有人来找你学吉他。”
“那是,看我这俩小徒弟,五年级,就学得这么认真。”
“他们这么小就用钢弦?”
“想学吉他,早晚不得遭这份罪。而且尼龙弦多无聊,你小时候用过?”
“没。看别人用过。”
“那不得了,我跟他们说,看咱们这么帅的小伙,再学好了吉他,这要是到了初中,无敌啊。”
“...无敌?”
“你懂的。”说着,朝我挑了挑眉。
“操,有你这么教小孩的吗。”
“哈哈。”
我看着面前两个认真摁和弦的孩子,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幼小的身躯抱着巨大的琴,纤嫩的手指即使用尽全力也摁不响坚硬的弦。练习着而忽视琴弦勒出了血红。
触目心惊。
看了叶燃新收的Martin,又玩了玩他奇葩调音后完全用来搞笑的电琴。从琴行出来时,已入黄昏。
期间他还问我有没有空帮他写两篇乐评。
这种赚钱的差事,当然求之不得。
2
晚上的时候,和沈烨一起,被叫去打夜场球。
那是在宾馆后院,极其简陋的球场。所有照明的灯光只来自电动车灯和后面的建筑工地,还会清晰地听到工地上不断传来打桩的声响。
但,那又如何,还是有人喜欢到这里来打球。
纪天宇请我们吃了晚饭。
在旁边,几近废弃的棚舍里。
五块钱一大碗的混沌,撒上大把香菜。
把头埋进碗里,热气扑面。
周围就餐的人多是附近工地里干活的民工,他们将黄色安全帽放在刻痕斑驳的老旧木桌上,蓬头垢面,穿着破旧的衣服喝着廉价的酒。
和这出摊的大叔一样。起早贪晚,没人说他们不勤劳。
但这早已不是个勤劳致富的社会。
弱肉强食,能力才是公正。
3
球场人很多,于是我们分拨打了。
中场被换下的时候,另一群人散场后路过。
其中一个看了看我,顾北城?
我点了点头。
借一步说话,他说。
我们一个月后出发。
怎么要拖那么久。
最近风头紧,而且,上下打点关系也需要准备,不是么?
我点点头,他既而说道,那么,顾少定个地儿吧,届时由我去接你。
回到球场,沈烨正靠在篮架边抽烟。
那谁啊。他问。
一哥们儿,没什么。
哦,该咱们上了。
说完,他把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
就像是轻巧碾碎还在蠕动蛀虫的多汁血肉。
4
我当然知道怎样在聊天时假装说漏嘴。
透露出只言片语的零碎,像洛年那般聪慧的人,自然是猜得出的。
只是,看着她眼中盛大且安静的悲伤,谁都不好受。
翌日晚上,夏安神神秘秘地推辞说今天不用我送她回家。于是我在街边的星巴克要了杯咖啡,隔着透明玻璃,默默地看着她和洛年走进对面院落,停满豪车的星级酒店。
哎,这Espressoz真特么苦,沈烨这家伙怎么爱喝这玩意儿。
啜了口面前精致小杯里颜色深沉的咖啡,我想,上面的争吵一定很激烈,我还是不参与的好。
十分钟后,我看到洛年哭着跑出来,夏安随后追出。
两人交流片刻后,坐进出租车里离开了。
我给夏安发了条消息,询问情况如何,但主要还是提醒她别太激动注意安全,同时照顾好洛年。之后起身,向对面宾馆走去。
门开着,我直接拉开走了进去。
枕头,床单以及其他物品凌乱地扔在地毯上,总之,一片狼藉。
我看见了楚雅,也就是,那天出现在沈烨家的红衣女子。她正坐在窗台抽烟,身上只披着白色浴巾,裸露出修长双腿。
而沈烨抱着肩靠在墙角,脸上的掌印尚未褪去。
行了,这下满意了?
他笑笑,没有说话。
5
接到夏安电话的时候,我看了看表,凌晨一点。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夏安的哭泣声却让我瞬间清醒。
“洛年,洛年被人抢走了!”
“什么?”
“洛年很难过,要我陪她去喝酒,然后,刚才,她被人抓走了,你快来啊!。”
“夏安,先别着急,你们在哪?”
“就是,这个,挺温馨的酒吧,叫什么,呃,木槿花堂!”
“什么!你说你们去了木槿花堂!”
听到这个名字,我顿时一惊。
楚雅,家世显赫。
生性顽劣不愿念书,退学后经营起一家规模颇大的夜总会。
闲暇时又开了几家正经店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其中有家文艺风格的酒吧,就叫做木槿花堂。
我赶忙起身去隔壁把沈烨叫醒。
道明原委后和他一起跑下了楼。
索幸小区门前还停着孤伶的计程车。
我直接钻了进去,焦急地弄醒快要睡着的司机,去木槿花堂,我说。
不,去夜色。
沈烨打断道。那里才是她的总部,现在这个时间她是不会呆在木槿花堂那种小地方的。
那就去夜色。
我直接塞给司机几张纸币,示意他开到最快时速。
车上。
沈烨面色阴沉地看着手机屏幕,不断发出的提示音表明他大概连续收到了很多条消息。
这个婊子...他边看边低吟道。
沈烨是那种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情绪的人,这些年我也从未见他如此恼怒。那么,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呢?
车停在宫殿般富丽堂皇的建筑群门前。
下车。走过拱门下巨大红毯,感应玻璃门无声地自动分开。
满脸煞气地走了进去,随即便有衣着暴露的迎宾小姐笑意盈盈地围上来。沈烨视若无睹地带我径直走进电梯,之后轻车熟路地左转右转,穿过装潢奢华走廊。
在喷泉边,被身着制服的男人强硬拦下。
滚开,他淡淡地说,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而面前的人不言一语却也不退半步,他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正欲动手,却见大堂经理胁肩谄笑地插了进来。
呦,沈先生大驾,有失远迎。
她说着,顺势想要挽过沈烨的胳膊,却被沈烨一把甩开。
我们走。沈烨撇撇嘴,步履矫健地绕过这些人,继续向前走去。
我们最终停在两扇古典的厚重木门前。
二话不说,他抬腿就踹了上去。
一声巨响,木门却只是有些轻微的晃动。
而在沈烨踹出第二脚之前,门两个被身着黑色皮衣的女子打开,她们面容冷酷,动作一致且标准地做出请的手势。
你不会敲门么。
此时的楚雅早已换上了蓝色晚礼服,脖颈上挂着的白金项链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耳垂挂着晶莹剔透的宝石。
精致的妆容显得华贵。
沈烨笑了笑,走回到门口处,抬起胳膊,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门。
在空荡且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得有些突兀。
满意了?
满意。
那就少他妈废话,你知道我为什么来。
为了一个你还爱着的前女友?
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人可不多。
我想我算一个。
我也是很难以理解。上一刻还在床上情意绵绵的两人,此刻几句话不到便就开始了剑拔弩张地针锋相对。
片刻之后,楚雅轻笑道,没意思,等会儿我会派人把她送回家。
没意思?没意思你他妈的拍裸照发给我。
你的小情人惹我生气,不应该受点惩罚么。
那你想怎么惩罚。
这些照片会流传开来。
你敢?
你说我敢不敢。
两人怒目而视,气氛霎时间降至冰点。
死亡的话语,就像是普世饥荒后皲裂土地上再次吹过腐烂的风。
森森然百骨永无了嘴舌的骚动。
然而这一切的对峙很快被一通电话所终结。
是她的电话。
楚雅接完后脸色阴沉得恐怖,扬手便把手机摔在了办公桌上,出了点事,她说,她现在在市院做手术。
什么?!
也没什么,她轻轻皱了皱精致眉眼。院长是我叔叔,她说,一会儿我会打电话给他,安排最好的病房。
楚雅我他妈的告诉你,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他妈也少在这里给我假惺惺地演戏。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谁都也别想安稳。
怪我?搞笑,怪你自己吧。
6
等我和沈烨赶到医院,洛年早已被推进手术室。
绿漆门上猩红的灯,像是污血孕育着浆果。
转过身,灯光昏暗的角落里,夏安正无助地蹲在椅子上啜泣。
我缓步走上前去,轻轻撩开她垂下的头发。
而她只是泪眼婆娑地看了看我,二话不说便扑进我怀中嚎啕。
寥寥无人的空旷走廊,充斥着药品浓郁的刺鼻气味。
就连夏安微弱的哭泣,都显得凄厉且刺耳。
所谓情欲,本就与吃饭睡觉一样,是件稀松平常的琐事。但如果你不想承担责任,你去他妈嫖啊,没人逼你。至于把她弄成现在这样?她流产了,她说,现在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还不是因为你这个人渣!
说着,夏安抬手便在沈烨脸上扇出一道红印。
我就不明白了,我们家洛洛怎么看上你这么个东西,要不是…
沈烨明显已经到了濒临爆发的边缘,我赶忙把夏安护在身后。
面前沈烨长舒一口浊气,最终还是缓缓放下了抬起的手臂。他狠狠瞪了我一眼,顾北城,你他妈赶紧给我把她带走,他说。
走?要走也应该是你吧。夏安在我身后不依不饶地指着身后的门,里面躺着的是我闺蜜,倒是你,她他妈现在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够了!都少说两句吧,她这样,谁都不好受。
说着,我拉开剑拔弩张的两人,让他们各自去平复心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午夜碎裂了白昼。
别晃了。夏安看着走来走去的沈烨,冷嗤道,真是他妈的,精力过剩。
沈烨只是瞥了她一眼,依旧我行我素。
而我压根也不想掺和这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
夏安,洛年她爸妈知道这事儿吗?
不知道。哼,要是知道了,还不提着刀来砍这个人渣。
那怎么办,这种事…如果被学校知道,她多半会被劝退的。
学校那边我找人打个招呼就行了,沈烨掐灭手中的香烟,说道,但他爸妈那边…我真的…
那边倒是没什么,本来今天晚上她就说是住我家。至于以后,如果她术后情况乐观,我们两个可以商量着编些理由搪塞过去,如果…不顺利…呵,想拖也拖不了了…
在那之后我们都很平静,但却是在思考着截然不同的事。
门外脚步徘徊,就像是像是观赏了一整个寒武纪的演化般漫长不堪。
凌晨三点,她被推出来了。
闭着眼躺在天蓝色床单上的洛年,脸色惨白。
棕褐色长发湿漉漉地粘在一起,额头还沁着汗珠。
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只需修养两天便好。饮食要以清淡为主,不要吃刺激性、生冷性食物…可能是上面打过招呼的缘故吧,他并没有传闻中的冷漠,而是一直跟在后面喋喋不休,直到被沈烨冷着脸请离。
市院顶层狭窄的单人病房里,我就这么仰躺在沙发上,而沈烨颓废地靠在墙隅。
洛年醒了,仍旧虚弱。
夏安则是趴在床头,握着她的手。
巨大落地窗外的繁华城市,灯火辉煌。
沈烨悄悄从裤袋摸出香烟,含进嘴里。
要抽去外面抽,夏安见了,语气冰冷地说道,我们这是病人。
洛年闻言轻轻摸了摸夏安的头发,疼爱的神情就如同是在看一个始终长不大小孩子。你们快回去休息吧,有夏安陪我就行了,她说着,朝我们艰难地挤出轻微畸形的苍白笑容。
没事,反正明天也不想去上学了,说着,我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那也要休息啊,毕竟都这么晚了。洛年顿了顿,况且…我以后不想再看见他了,你带他走吧。说到最后,她连语音都有些哽咽。
好,我走。沈烨叹了口气,站起身说道,那你安心休息吧,至于那些裸照和其他的所有事,我会摆平的。
说完,他就真的这么大步流星地迈出门去,毅然决然的神情显得毫无牵挂,甚至怜悯。
他走后,她哭了。
两行清泪缓缓淌过洛年精致脸颊,滴在洁白床单上晕染成分明伤痕。
看着她这副模样,我很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别人的爱恨纠葛,终归不需要自以为是的评头论足。
轻轻带上房门,我也离开了。
就像是一无所有的乞丐,带着纯粹的悲伤穿越荒芜。
7
我是在楼梯拐角找到沈烨的。
他就这么颓废地坐在肮脏地面上,靠着墙,捂着脸。
我居高临下看着他,面无表情。
她现在彻底死心了,很干脆。你做到了,开心么。
他没回话,仍旧一副失魂落魄模样,兀自言语。
我不知道她怀孕了,他说,真的,我真不知道她怀孕了…那是两个月以前了,她安全期…
你他妈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吧,谁告诉你安全期就一定安全。说着,我坐到他身边,以后怎么办。
都这样了,也就这样了。他说,我真的不能跟她在一起。
为什么,就他妈因为你吸毒?我转身揪住他上衣领口,一字一顿地说,沈烨我他妈的告诉你,没人知道你杀过人也他妈没人知道你吸毒,你现在才多大,你就不能戒了它像个正常人一样?!
不可能的,他一把推开我,至于原因,也许你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又也许,过些时日你就会知道。
入夜的医院是如此清寂无人,偶尔有病人痛苦呻吟锐利刺耳。
像是地狱的前厅,半步墓穴。
我和沈烨在黑暗中坐了许久。像是疯疯癫癫的醉酒游客。
撕开时光褴褛的遮羞帘布,他把它当成最后是的告别仪式。
8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沈烨又变回了刀枪不入的模样,似乎昨夜的失态更像是闹剧收场。
他说有事要办,让我帮他请假,之后堂而皇之地旷了课。
而我站在阳台上,透过玻璃,看到他被两名男子恭敬地请上一辆黑色玛莎拉蒂总裁后,疾驰而去。
9
买了些水果,我独自打车去医院,却在大厅里碰到了正在办理出院手续的夏安。洛洛吵着要出院,她说,我也没办法。
那…医生同意了?
嗯,夏安点点头,他说注意休息便可,若有什么状况及时回来。
如此,便也好。
我们在快餐店里随意吃了些饭菜,便回去上学了。
洛年仍旧面容憔悴,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蔬菜,之后便怜惜地看着对面的我和夏安狼吞虎咽。
10
和那年夏天的无数个盛夏午后一样,回到学校后的少年会在大团燥热空气的裹挟下,日复一日疲惫不堪地听课,做题。
浑浑噩噩地熬到下课。之后的体育,通常都是几个班一起。
因而当我独自在篮球场练球时,又遇到了萧轩。
他就这样悠哉悠哉地走了过来,似乎之前的一切不曾发生过一般。
他跳起来,抓住由篮板弹开的球,自顾地运起了胯下。
阳光强烈而耀眼,棉白色云朵将亮蓝的天空衬得愈发高远。他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站在我面前,细碎的短发泛着着棕褐色光晕。
顾北城?
怎么。
我叫萧轩。
知道。有事么?
能有什么事,交个朋友。
不了,没兴趣。
哈哈…没兴趣,说着,他转身一个后仰跳投,将球扔进了篮筐。
那天的事,道个歉,不过是想开个玩笑。
哦,很有趣。
我接过球,继续自娱自乐地玩了起来。
是么,听说,你跟沈烨,很熟啊。
还好吧。
你们放学之后就一起回家么。
不然呢。我不禁冁然而笑,歪着头看他。
呵,他尴尬地笑笑,没什么,不过是想,互相了解一下罢了。
那,他家住在哪儿啊。
抱歉,个人隐私,无可奉告。
我停下来看着他,一字一顿认真地说道。
这样啊,那…打会儿么,咱俩单打。
不了,你自己玩吧,说着,我随便将手中的篮球投了出去,之后转身离开了球场。还未走远,便就听见身后轰然一声巨响。
大概是萧轩拿球在砸篮板吧,我想。
于是背对着他摆了摆手。
运动场边的看台上,我一眼便望到了夏安的身影。
悄悄从后面绕了上去,还未做些什么,她却仿佛预见我的到来一样,猝不及防地向上伸出拿着饮料的右手。
我笑吟着接过来,坐在了她身边。
你怎么知道我来找你了。
笨蛋,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你啊。刚才和你打球的那人是谁啊?
九班新来的转校生。城府很深的样子,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哦,这种人,还是离他远点好吧。
嗯,我仰头喝下一口饮料,继续说道,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啊。
夏安叹了口气,一边扣着指甲一边说道,就是…我和洛洛抓到沈烨偷腥。她很伤心,于是我们找了个清吧想喝些酒,后来莫名其妙出现了两个壮硕的男人捂着嘴把洛洛抱走了。起初我以为是他们喝醉酒后见色起意,慌张地给你打过电话后便悄悄跟了过去。谁知道他们竟把她带到了店长的办公室里。我在外面偷看被发先后也被扔了进去。不多时进来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上来就撕扯洛洛的衣服要给她拍裸照,争执中有人踢在了洛洛肚子上,然后,就这样了…
没事的,都过去了,那些照片,沈烨说他会摆平。看着面前夏安泫然欲泣的模样,我轻轻捏了捏她的面颊。
哼,少提那个人渣。
也不能这样以偏概全,其实他是真的很爱她...
你的意思是,他还有理了呗。
看着夏安皱起的眉头,我尴尬地揉了揉头,对了,洛年这样能上课吗。
还好吧,昨天晚上,我抱着她睡的。说完,夏安扭过头看向我,补充道,别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脆弱。
蓝天白云的布衬下,明媚阳光慷慨地洒落在沉闷世界。
眼前,夏安柔顺的长发泛着棕褐色泽的光晕,而我抬手轻轻拨开她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眉目带笑。
11
再次见到沈烨时,已经是临近放学了。
他悄悄从后门溜进了教室,直奔自己的座位。
从书桌里抽出电脑,打开后开始不停地敲击着键盘,面沉如水。
而我看着他左脸不深不浅的新鲜伤口,抽出两张创可贴递给他。
谢谢,他说着,娴熟地撕开包装,贴在了脸上。
他一直精准地知道自己的伤口在哪里,我想。
但却依旧无法改变它经久不愈的事实。
尽管极力掩饰,却依然可以透过那缺口,一览无余地窥见里面心脏鲜血淋漓。
处理完手头事情,沈烨轻轻从书包里掏出黄褐色牛皮纸封袋递给我,如果有一天,我失踪了,他说,替我把这个,转交给楚雅。
而当时的我结果后也只是不以为然地调侃,却并未料想到,他竟一语成谶。
12
之后放学离校的路上,我们迎面碰见了萧轩。
他带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似乎是刚从校外回来,与汹涌人流逆行。
果不其然,看到我和沈烨后,他立刻似笑非笑地凑了过来。
看着沈烨脸上的伤,一脸惊讶地说道,怎么,沈烨同学,你这是...跟别人打架了啊?
谁跟我打架啊,沈烨两手一摊,说道,被我家小母猫给挠了。
是吗,那它可真不听话。
是啊,它真不听话。
寒暄几句之后,也就结束了这场不甚愉悦的交谈。
天上星辰闪烁,地上灯火招摇。
13
我和沈烨在街角的小酒馆里吃了顿夜宵。
几叠廉价的饭菜,两瓶普通啤酒。
温饱之间,把酒言欢。
很奇怪。
多年之后的我即便是在金碧辉煌的府邸钟鸣鼎食。
却也不复,当年滋味。
对于他下午的行踪,我很是知趣地缄口不言。
反倒是他先提起,萧轩,他说,这家伙是市政法委书记家的公子,背景深厚,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可他终究是出现了,不是么?
14
我又见到了那辆黑色的玛莎拉蒂总裁。
翌日中午,在学校对面的街边。
诚然,百万的价格算不上什么豪车,在一排车辆中也并不显眼。
但可能是印象深刻的缘由吧,我不经意间的一瞥后便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它的身上。
从教室出来,烈日灼灼,晌午强烈且炽热的阳光扑面有些刺痛。
吵吵闹闹地走出校门。
只见人群之中来回穿梭着装束一致的几人忙碌地在发着传单。
健身房开业酬宾。说着,其中一人伸手递过来一张。
不要这个,要那个。说着,沈烨笑着指了指他手里的香烟。
他笑笑,真的递给了沈烨。
不是什么好烟。他说。
没事,也不是什么讲究人。说着,沈烨拿着烟就要往嘴里塞。
闲的。我一脸无奈地抽了抽嘴角。
别看那辆车,过来聊天。沈烨小声对我说道,继而又转身与发传单的男子闲扯道,一天得发多少单子。
为什么?
还未等来沈烨回话,眼前的动乱便已给了我答案。
也不知是哪个好事之人随手拉开了车座后门,随即掉落下来的男尸惊恐了众人。周遭的路人开始因惊惧而骚乱,推推搡搡。
走,沈烨趁机带我混进人群中离开。
15
所以,你早就知道里面是死人?
不,猜的。沈烨顿了顿,继续说道,因为,他们之中,唯一一个偶然间发现了我身份的人,已经永远闭上了嘴。
冷饮店里,看着面前深夜一脸严肃地模样,我从盘子里轻轻挖出一大块冰激凌塞进嘴。那个人,指的大概是死去的颜川吧,我想。
16
不出所料,下午上学的时候,路口四周都围上了黄色的警戒线。
里面有身穿制服的警察忙碌。
我还是照例去了学校对面的报刊亭,买那种冻成冰块的矿泉水。
在那些年炎热的盛夏,这似乎是唯一可以用来降温的东西。
人很多。但他们闲言碎语间的闲谈,也多半离不开上午的事。
我打开冷饮柜,熟稔地从角落里抽出几瓶冰水。
呐,一起结了吧。
闻声扭过头,却见夏安手里拿着两本杂志站在旁边。
你怎么神出鬼没的,说着,我扬起嘴角,宠溺地拨了拨她耳边的碎发。
哼,明明是你最近总是神游好不好。
结完账,我和夏安牵着手向学校走去。
盛夏晴朗的天空深沉辽远,明媚的阳光铺在脸上有些温暖感觉。
校门口两排法桐愈发繁茂,走在它的浓荫下,偶尔有叶间罅隙透过的光斑在肩上晃动。
影影绰绰。
我背着夏安的书包,而她则是步履轻快,边摇晃着手中饮料边笑眯眯地和我说着同学之间的八卦。在人群之中,偶尔有熟人路过也会笑着颔首致意,阳光下洋溢着青春气息。
转角处,萧轩骑着黑色的山地车疾驰而过。
其实,这个人,应该也不算太坏啦。夏安似乎突然想起些什么,指着他的背影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早上我看见他帮一个捡垃圾的老奶奶推车上坡,还偷偷在三轮车坐垫下塞了些钱呢。
是吗,那倒是很善良。
嗯呢。她点点头。
不过,徘徊在是非界限,总是难分善恶的。
什么啊,夏安抬头看向我。
没什么,说着,我轻轻刮了刮高挺的鼻梁。
嗯哼,她晃晃头,对了,晚上在教室等我吧,我去找你。
嗯。我点点头。
夏安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轻轻吻了我的面颊,之后笑嘻嘻地跑回了她的教室。
17
回到班里,苏牧泽他们还在讨论如何从班主任手里把篮球要回来。
我把手中一袋子冰水递给他们,之后坐回自己的座位,一边翻书一边插话道,等高考完,自然会还给你的。
可是,完全难以忍受没有运动的生活。苏牧泽一脸悲痛。
纪天宇也在一边插话道,对啊,而且我的AJ13刚到货,还没实战呢。
不是吧,你还真打算穿这个鞋打球?
怎么。
一个急停十块钱啊。
那我只投篮不带球不就好了…
诶,那是什么,在苏牧泽和纪天宇对话的时候,我偶然间发现了他脚下的快递盒,你买这么多男人装干嘛?
额…这个吧…看苏牧泽支支吾吾地解释,纪天宇赶忙插话道,没错,我们苏老师近来荷尔蒙分泌紊乱,急需这种美女写真来调节平衡…
…荷尔蒙?还能…紊乱?
我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之后边说边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两人。纪天宇戳了戳苏牧泽,两人开始忙不迭地冲我点头…
18
我总算知道苏牧泽为什么要买这些东西了。估计也只有这个猥琐的家伙会脑洞大开买来十八本香艳的猎奇杂志当作生日礼物。
晚饭的时候,夏安神秘兮兮地把我带到了食堂的包厢。
进门却发现原来大家都在。
苏牧泽雨溪纪天宇杨梓笑嘻嘻地围在餐桌边打闹,宫凯则又是亲密地牵着我叫不出名字的女人的手。洛年气色明显好了很多,而沈烨似乎是有意地站在与她距离最远的对角。
什么鬼啊…看着围上来的众人,我不由尴尬地揉揉头。
纪天宇把手中的蛋糕放到餐桌上,一边拆包装一边说道,不是吧,你自己生日都忘了?
我…
看了看身旁的夏安,却发现她也在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在那么一瞬间,我突然发现,现在的自己也不是一无所有。至少,我还有这么好的她,还有这些朋友。
转过身,我把夏安紧紧搂入怀中。
行了行了,秀恩爱死得快,来吹蜡烛了。
说着,纪天宇迫不及待地揭开了蛋糕盒。
然而看到庐山真面目的众人,短暂沉默的寂静后不约而同地开始了哄堂大笑。只见简陋的蛋糕上赫然只有两朵淡黄色的菊花,旁边竟是用红色果酱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苏牧泽!这就是你订的蛋糕?!
额…资金少时间紧任务重嘛…说着,心虚的苏牧泽赶忙趁机溜到了对面位置,反正都是要吃的,什么样式不都一样…
吃?怎么会。
不出所料,吹过蜡烛之后,夏安便拿着蛋糕,不怀好意地仰头看向我,嘻嘻嘻,我能…抹一些在你脸上吗?
我笑着点点头。
得到允许的夏安轻轻把奶油抹在我的鼻尖,又在两颊划了几道。
诶,夏安,你这样也太温柔了,不行不行,还是得看我的。说着,苏牧泽抓起蛋糕上的奶油菊花,转身便甩在了我的脸上。
得手之后转身便跑。
靠!苏牧泽你丫有种别跑。
抹了把脸,我随手拿起一块蛋糕就追了上去。
于是我和苏牧泽就这么在纪天宇和杨梓间绕来绕去,最终失手抹在了纪天宇脸上。
纪天宇倒是二话不说,转身便将自己脸上的蛋糕抹在了杨梓额头…
最终,似乎所有人都加入了这场战斗,场面一度及其混乱…
19
小朋友,你说你都多大了,过个生日还弄成这样。
混战结束之后,夏安抽出两张纸巾,一边给我擦着脸上的奶油,一边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你不也是。说着,我不由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
别闹,赶紧擦完要上课了。
挺干净了,乖,我去查自习。说着,我俯下身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从食堂出来,夜幕低垂,清风绕颈。
对面灯火通明的楼宇,嘈杂的阵阵吵闹声传出去很远。
我去教务拿了记录本,再回到教学楼时,晚自习课已经开始了。
我还是像往常一样,挨个教室检查人数。只是,路过三楼的拐角的时候,听见了似有若无的责骂声。
循声过去,竟然是教务主任在教育萧轩。
——你知道还有几天高考么,嗯?大晚上的,逃课跑这里来抽烟?
——还想走?我看你挺闲嘛,今天晚上你就给我在这站着吧!
见我过来,萧轩像是看到救命稻草般不停对我挤眉弄眼。
推脱不过,我也只能堆起满目虚假笑容,凑了过去。
哦?北城啊,主任推了推自己鼻梁上沉重的金丝眼镜,似乎很努力才在昏暗的灯光中分辨清来人为谁。
而我赶忙点点头,继续尴尬地开口道,额…那个…老师,他是纪律部查晚纪的…要去干活了,回头我教育他吧,行吗?
主任当然不会就这么简单地同意,不过看在我的面子上,教训几句之后,也就放过了我们。
这家伙真烦,不就抽根烟嘛。主任走后,萧轩勾起嘴角,又露出了一贯邪魅的笑容,就跟他不抽似的。
他是真的不抽烟不喝酒,我翻了翻白眼,不以为然地回答说,大概这种文绉绉的老头都这样吧。
那他的生活也太无趣了吧。
但是人家健康。
健康,活的时间长么?
…
我还是留在三楼查岗,而萧轩则是继续上楼去了。
然而他只是走了一段,又好像突然想起些什么,突然转过身,对了,他趴在楼梯上对我说道,生日快乐。
20
核对完人数之后,回到教室。
众人都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习题,老旧电扇吹得书页翻动。
沈烨倒是趴在课桌上睡着了,手上还拿着蓝色水笔。他半张脸埋在凌乱的书本之间,只露出一半刀削斧凿般英俊的精致轮廓。长长漆黑色睫毛因呼吸而微微颤动,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笑容。
我径直走回座位,才发现纪天宇和苏牧泽的试卷遮挡下,赫然放着两本打开着的男人装…
咳咳,干啥呢这是。说着,我顺手将苏牧泽手中的杂志抽了过来,这位同学,现在是晚自习时间,你不写作业还偷看黄色杂志,而且…这本杂志的所有权好像还是本少爷吧。
别…别,哥,好东西要分享…
说着,苏牧泽立马扑了过来抢夺。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这家伙动机不纯,明明是买来自己想看。
谁说的,我可是代表人民的诉求,是吧,纪天宇…
纪天宇头则是也不抬地说道,对没错,他就是社会底层人民中的一员。
去你丫的纪蛋蛋。
事实胜于雄辩。
靠,是我胖虎提不动刀,还是小夫你飘了…
听两个活宝调侃几句之后,我也就把杂志还给了苏牧泽。
抬头看了看黑板角落留下的作业,摊开书本写了起来。
角度刁钻的习题,总是令人崩溃。
从课桌里,一摞书本的底层,我抽出了以前的笔记本。
它纸张边角因磨损而有些的轻微破旧,往日字迹亦模糊。但每一笔简单勾勒,都是那年岁稚气未脱的少年对未来不可磨灭的期盼与渴望。
可脆弱双手终归究握不住流年白驹的地老天荒。
揉碎墨绿色纠缠,岁月缝花开成海洋。
蜕下的褶皱唏嘘,是谁年少轻狂。
梦中天下权倾覆在金戈铁马的生死荣华。
山河枫林染一把烈火,烧尽笙歌舞不休。
21
我趴在窗边,看外面的夜色深沉。
放学后,三五成群的学生基本都已走光,入夜的校园寂静如渊。
茂林长路,稀疏老旧孤灯散发出微弱光芒驱不散黑暗无边。
走吧,沈烨在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怎么这么墨迹,说着,我拎起书包和他一起向楼梯处走去。
睡了一晚上,当然要收拾一下,说着,他咧嘴笑了笑,夏安呢?
她啊…晚自习上到一半就请假回去了。
这样啊…我说你怎么有空等我,哈哈。
切,倒是你,作业不准备写了么。
班主任留的英语抄完了,至于其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几句话的功夫,我和沈烨就已经走出了学校。
去吃点东西吧,他揉了揉头发,慵懒地说道,我饿了。
你怎么除了吃就是睡,真是…
这叫享受生活…
不,是家门不幸。
你大爷的…
我们找了家烧烤店。人很多,密密麻麻的塑料桌摆满了步行道。他们边吃边高谈阔论的醉酒模样,甚是喧哗。
我和沈烨踢开脚下散乱的空啤酒瓶走进去,在角落处找了个空位置坐下,很快便有服务生过来。随意点了些烧烤,边吃边聊着天。
酒至微酣,沈烨起身去接电话。
他似乎是不想让我听见对话的内容吧,我想,那就不听了呗,这有什么。但人算不如天算,仰头喝完杯中的扎啤,在我去前台拿酒的路上,隔着单薄木板,我还是听见了沈烨压低的声音。
——少废话,按我说的去做。
——可是…纪检委那老头位高权重,我想他不会…
——他会答应的。这世上没有做不成的生意,只有谈不拢的价码。
——老板说的是,不过…六爷那边,他失手了。
——哦,没什么,如果萧轩那么好做,他早死不知道多少遍了。
——那么…
——让他把屁股擦干净点,别被外人看出端倪。
——是,老板。另外…他家那边,人已经安排好了,如果有必要,我们随时可以让他死于火灾…
——火灾?那个计划…我他妈不是告诉过你我不同意么,会死多少人你他妈的算过没有,知不知道这样会闹出多大动静…
——对不起,老板,可…这是龙哥的安排,我也没办法啊…
听到这,我似乎明白了些许。他们这是…计划杀掉萧轩那家伙么,可这火灾…难道…放火?那还真弄不好会死很多人。可这他妈的也…太丧心病狂了吧。于情于理…我想我应该提醒萧轩,毕竟人命关天。可转念一想,如果他们的计划落空…沈烨岂不是很危险?
算了,我想,这件事我还是不插手的好。
在沈烨回来之前,我已经拿着两杯扎啤坐回了位置。
看到桌上的酒,沈烨笑着端起与我碰杯,这是要不醉不归啊,他说着,仰头一饮而尽。就像一切从未发生的平淡夜晚,把酒言欢。
22
直到第二天课间,头脑还是有些昏沉。
主任要求整个年级的人都叫到操场上集合,似乎,是为了高考前最后的宣誓。可明明还有很多天才考试呢吧…
盛夏骄阳当空,天光云影。它慷慨地金黄色面纱铺了满地。
身边的人三五成群地边抱怨边寻找各自班级的位置,其中也不乏有人将书本举过头顶用来遮阳。
而我坐在苏牧泽的影子里,看到夏安拉着雨溪向我这边走来。
嘻嘻嘻你怎么坐在这里啊。她走近之后,笑意盎然地说道。
躲阳光啊,坐在这里多舒服。
苏牧泽则是无奈地耸了耸肩,居高临下地冲我翻了个白眼。
看我们溪溪,是不是瘦了。这两天我可是一直看着她减肥哟。
额…说实话还是说假话…
去你的,本小姐就是瘦了。
没看出来,可能脑子瘦了吧。
哈哈哈。
苏牧泽你丫是不是活够了!
对了,夏安你怎么没穿校服啊,一会儿会有检查的。
嗷,我忘了啊…要不你帮我去借件校服吧。
去哪借啊…要不你穿我的吧,说着,我脱下校服外套递给夏安。
可是…你不穿吗?
要不我也想回教室,这里太晒了。
看见没,这个学生会长如此腐败。苏牧泽撇撇嘴,插话道。
哼,不许这么说我们家宝宝,说着夏安穿上了我的校服外套,转了转,溪溪这个是不是有点大啊…
岂止是有点大啊…
哈哈哈该怎么形容你,偷穿大人衣服的小朋友?
去死!
23
等他们集合之后,我也就偷偷溜回了教学楼。走廊里,我看到了趴在窗口抽烟的萧轩。他紧皱着眉头,闷闷不乐的模样。
你怎么了,没事吧。说着,我走了过去。
没什么,触景伤情,睹物思人。
说着,他掐灭了烟头,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教室。
真是有病。
我自言自语地笑笑。
趴在窗柩,向外看去。
操场飘扬的红旗下他们举起右手如此整齐,一句一句,洪亮的声音在空旷校园里回荡着,经久不息。
朝气蓬勃年少。
是你我都有过的经历。
24
之后的课程显得索然无味。
整整一个下午都是昏昏欲睡的煎熬。
总算是挨到了下课,然而老师走后,教室里却并未发生意想中的骚乱与吵闹,只是从四周传来三三两两稀疏的低声交谈。
无人来打破这份安详。
抑或是,不想打破这份安详。
夏日慵懒时光在黏稠的空气中游荡。
一直觉得喉咙里有些说不出的干涩。
想着还是去接杯水喝好了。
然而直到快走出教室,方才发现自己忘记带水卡。却也懒得回座位去拿了。想了想,我转身询问坐在旁边位置的女生能否借我用下。
她答应着,伸手在书架中翻了翻,找出水卡递给我。
“谢谢。”
接过,正欲走开,却见她一副受宠若惊地模样:“喔,大少爷你什么时候都学会感谢别人了。”
是吗?是吧。
我咧嘴笑笑,并没有回答她,而是转身走出了教室。
现实是把至锋至利的刀具,它终归会一点点将你我那些自以为是的棱角打磨平滑。
将水卡插入进饮水机右下角的凹槽,看着出水口与咖啡杯间连通起的不断流动的通透水柱,我这样想到。
水流入杯中发出哗哗的声响,清彻明晰。
平行射入的阳光被玻璃切割成横纵整齐的棱形,覆盖在我的左半边面庞。而另一半,隐匿在墙角构筑的阴影里。
透过窗户向外看去,是盛夏的花红草绿。
日光倾泻下一切都显得鲜艳而明媚。
似乎是刚上完体育课,有三两结伴的男女从操场出来,向对面的教学走去。篮球,足球。追逐嬉闹的叫嚷。
挽起的校服裤脚的围在腰间的衣衫,男生额头的汗水和女生的谈笑。
大概这就是青春吧,我想。
你的,我的,他的。
蓝色校服的匆匆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