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庄记

她在故乡,思念着远方的小城——石家庄。

高考过后,她算了算成绩,保定可以去,石家庄可以去。石家庄比保定离家更远,她一心只想远离家乡,越远越好,于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石家庄,果断且坚定。

四年的大学时光转瞬即逝,她的喜怒哀乐与这个城市紧密缠绕在一起,而她也真正爱上了这座城市,与这座城市融为一体。

四年的光阴并未令她对石家庄了如指掌,许多地方依然不知道怎么走,甚至稍远的地方还需要地图来导航。但学校周边是再熟悉不过了,距离学校不远有一个集贸市场,她在这里买衣服,买一些居家用品,还有一些小吃店来吃饭。再向前走,是一个大一些的超市,买零食逛超市是她的舍友周六日必不可少的行程。学校对面有屈臣氏,有购物广场,生活非常便捷。想看书,公交车几站就可以到达图书批发市场,有数不尽的书可以供她选择与阅读,这是她与石家庄的相遇——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这座城市承载了她活到现在最为鲜活的记忆。第一次坐公交车,第一次去大超市,第一次和店员争执·····太多的第一次,这座省会城市不动声色的打开了一个来自农村姑娘的眼界,润物细无声。她在这里度过了人生最快乐,最自由的四年。她可以毫无顾忌的犯错误,说错话,可以有自己的脾气,可以展露自己的无知,不用害怕有人嘲笑她笨,斥责她的蠢,也不用小心翼翼做每一件事。她在这里快活极了,她为赋新词强说愁,她故作矫情,她开心时,在路上毫无顾忌的大笑,唱歌,压力大的时候忍不住说脏话,这座城市以母亲的胸怀包容了她的种种过失。她喜欢黄昏时候在操场散步,喜欢去马路上看来来往往的行人。她晚睡晚起,深夜自顾自出去找食物,她逃课去操场晒太阳,她心情低落时候去天台看兔子,蹦蹦跳跳的兔子,她的心也跟着跳起来,她喜欢在天台眺望远方,眺望这座小城。她离开了负担重重的家庭,来到了举目无亲的城市,这座城市终是没有辜负她——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

石家庄雾霾重,她从未戴过口罩,在操场上肆无忌惮的踢毽子。石家庄的小偷多,她没有丢过手机或者银行卡。她见过这座城市清晨的样子,见过这座城市深夜的样子,她爱这座城市的每一个模样。她一个人去买衣服,去和小贩讨价还价,夜晚从学校等最后一班公交去工作,那时候,车上人不多,她总能有座位,望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车辆,她会涌出一些哀愁,望着镜子里自己的影子,略显疲惫,头发有些凌乱,眼睛有些影影绰绰的光,在这里,她一个人有对抗千军万马的勇气和激情。石家庄给予她展示自我的空间——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石家庄的雨是缠绵悱恻的,在家里的时候,下雨多是大雨,干净利索。初来石家庄,雨如此温柔,她心里总是有些不爽快。慢慢的石家庄也有几场暴雨,响雷,她在办公室欣喜的转来转去,雷声如鼓,暴雨倾盆,办公室里有天长地久的安宁,这座城市让她有了归属感。她在这个小城里遇到了第一份感情,让这座城市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他们手牵手走过的某条街,他们一起吃过的小吃店,徐徐回望,依稀能看到当时青涩的自己,这座城市小心翼翼保护着这些过往,满是沁人的香气——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这座城市缓慢成长的样子,让人有说不出的舒心和依赖,她从未觉得没有亲人在这边是一个遗憾,相反觉得很幸福。这里有一群好朋友,工作一起合作,一起吃饭,一起吐槽。深夜她会和同事走几百米去吃麻辣烫,或者拐弯去吃板面,一起点外卖,总是要最辣的,老板都说,少放点辣椒,他快没有了,她们不管不顾哈哈大笑着,这些都张扬着她的青春和活力,在这里,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有时候也会感到孤单和寂寞,但是她从未后悔在这个小城独自居住过,她的这些小心思在这个城市中游走,却始终离不开——道是无晴却有晴。

她临近毕业,第一份相对正式的工作是老师,开放的工作氛围,宽容的领导,形形色色的学生,随和的同事,都给了她极大的新鲜感,她像一株野生植物一般任意而快乐的成长。

她早前和父亲提过,自己能否留在石家庄。父亲模糊的答应,不说其他的。最后她迫于家庭的压力,回到了故乡,她很规矩的生活,客气而有礼貌的对待周围人,再生气也遏制住自己的脾气,不多说话,眼神有些黯淡,她不快乐。

这里的人都觉得她是一个老实木讷的女孩,他们不清楚原来她的内心藏着一头张牙舞爪的怪兽,现在这头怪兽英勇不再,偃旗息鼓。谁知道过往?石家庄知道,她在石家庄认识的人知道。

如今她在深夜仍然会想起石家庄,想起那四年,想起那时候的朋友,内心是浓烈的哀愁。

她时时刻刻在思念着这座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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