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那时的黑白电影,模糊的画面以及粗糙的音乐,是怎样把人迷得神魂颠倒的。
——露天电影
我误以为往日有更好的往日,美却来自于偏差。
青春在我心里的倒影,一如那些爽朗的夏天,一地明丽干脆的阳光,只梧桐疏影落下斑驳的光斑,午后窗外,声声高柳鸣蝉。空气透澈地静止,一如时光。我喜欢北野武的电影,比如《菊次郎的夏天》,音乐明净,如清风吹拂绿萝藤瀑布,比如《那年夏天宁静的海》,爱情的味道,是简单的白棉布裙子上散发着阳光的清香。蓝色的海、晚风逐细浪,寂静的忧伤却不露声色的浸润着。
初中高中都骑单车上学。也许骑单车是我至今做得最好的一件事,因为做失败的实在不胜枚举。骑着车在城市街道穿行的日子,伸手捕捉洋槐漏下的花香。风吹起湖水绿色的棉布裙子,像一只帆。那时候,真的非常年轻。那时候,我期待的大学爱情,一定有单车。白棉布裙的女孩,乌黑的直发柔顺地搭在肩上,在初夏的风里,自戴望舒的雨巷里、自郑愁予的跫音里,款款走来。干净棉布T恤、球鞋、牛仔裤的男孩,骑车经过,转弯的时候画一个流畅的弧线。
时光里惊鸿一瞥,是橡树与木棉的相遇。
然而,大学念了六年,这样的想往一直未能实现。读书时,因地理原因,单车不再是我的坐骑。
是因为如此,才觉得青春里总缺少了什么。后来在北京暂居,一有机会便套上球鞋,独自去清华骑车。走走停停,带本书,随便翻几页。看看游人,看看水木清华边画画的学生,风光明媚。那大概是中国最适合单车的学校,若山居岛民有羡艳,不过是因为那平坦的地面、夹道的绿荫以及点缀其中的廊桥塔影。
总把流光轻浪掷,难道青春将逝,恍然思华年,我才写下这些文字吗?也许是。人的确是变得越来越强大了,或者说世故了,不再轻易受伤,懂得回避且懂得选择性忽略。然而,水晶的美,来自于它脆弱的质地。不易折损的东西,却通常浑浊且复杂。
用来表述我非常年轻时候的爱情意象,还有露天电影。
有一部分的童年在乡村度过,那实在是一段诗意盎然的回忆。当然,时间真是天然的化妆师,过滤后的记忆,简直没有瑕疵。而长大后,每回一次故乡,都会错愕,记忆里草荇牵风翠带长都去了哪里?
乡村童年的美妙回忆之一,便是夏天的露天电影。若逢谁家有红白喜事之类便会在村里的广场上,放一场露天的黑白电影。晚饭后,端着小板凳,三五成群的去候场。广场离水塘很近,水边多萤火虫。成千上百只精灵,在田野里游走,忽明忽暗,那真的是神奇的精致。
电影多半是八十年代留下的老胶片,《董存瑞》、《黄继光》等战争片占多数,若偶尔遇到聊斋或琼瑶,便是要感激涕零了。露天电影所洋溢的浪漫,多半源自父母的爱情故事。在她恋爱的季节,看电影是最奢侈、最流行的约会方式。她至今仍会嗔怪父亲,当初约她看的第一场电影是《画皮》,提起这些往事,母亲不再年轻的脸上,经常会闪过一丝少女的光辉。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曾是“嫁给一个放露天电影的人。”当然,这被母亲斥责为没出息。真不明白,当时的露天电影,画质模糊,音响效果极差,怎么把人迷得神魂颠倒的?
随着年岁增长,不再有机会看露天电影了,但对它似乎总有一种情意结。若是趁月光铺路,草叶垂露,穿上真丝的裙子,套上平底鞋,和恋人携手,去看一场露天电影,这大概是最浪漫不过的事了。
上一次看露天电影,是两年前独自在西塘旅行的时候。夜晚秋凉,月光如水,带着几丝倦意,在青石板路上彳亍。回青旅的时候,院子里正在放露天电影——《卡萨布兰卡》,心里且惊且喜。不过电影已接近尾声。那熟悉的的音乐响起,只是站着,怔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