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说,我们的母亲河是长江,是黄河,可我知道,我的母亲河是老哈河。
老哈河是我家乡的河,人们亲切地叫它“老河”。土的河床、土的河岸,流着有时清有时浑浊的河水。可那是我的天堂。
我的家在河东岸的山坎上,离岸不到五百米,只隔了一片庄稼地。庄稼地中间有一条仅容一个人通过的小道,一头连着河,一头连着家。 从记事起,我就和小伙伴们一起顺着小路,跑到河边去。
春来时,河滩上有河腊菜、地雷子、草鞋底,还有刚刚酿出芽来的水稗草。 这些都是我们的美味。夏天,酷热的中午,我们会泡在河水里,扎猛子、摔黄瓜、玩老牛过河,记忆中,河水好像永远那么平静,那么温和,那么宽广,那么轻轻缓缓地流过。冬天的河面结了冰,宽宽的河面是一个天然的滑冰场。那隆起的冰桥像一条巨龙蜿蜿蜒蜒地向远方。玩得累了,就趴在冰面上,数那绿色翡翠里藏着的白色气泡,或者把耳朵贴在冰上听那河床深处隆隆作响的冰裂声。
稍大一些,我们可以骑了马儿,到河边去放牧。白天,几个人坐在高高的山坎上,看着马儿在绿色的河滩上吃草、追逐,数河面上来往的渔船。凉爽的河风扑上山坎,吹起我们的衣衫,就像鹰在空中飞翔。夜晚来临,我们在河边燃起篝火,把马儿散撒在河滩上,几个人躺在火堆边,讲故事,数星星,河水就在我们的身边轻轻地舔着河岸,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马儿打响鼻儿和嘶鸣的声音。。。。。。
长大后,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结群游戏,而是常常一个人游过七八里宽的河面,或者在风浪很大的时候到中流去戏水,体会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每当夕阳西下的时候,总喜欢一个人坐在河边,看那静静的水波,看那鱼儿荡起的涟漪,看夕阳慢慢染红河面。常常会一坐坐到深夜。内心烦恼时,会拎一支长笛来到河边,让笛声融进悠悠的河水,烦躁的心就会慢慢变得平静下来。后来,离家读书,每当想家的时候,梦里都是河水的影子。
再后来,有了工作,成了家。有了责任,有了牵挂,再也不是无拘无束的游僧了,可是老哈河边依然是我流连忘返的地方。每次回到老家,最先去的总是河边。多少次曦光晨雾里,多少次夕照晚霞中,一个人驻足在河边,久久不忍离去。仿佛那河水里有什么东西牵了我的魂魄。尽管十几年来沧海桑田,老哈河已经由浩荡长波变成一脉细流,十里宽的河床也已经变成了一川良田。可是,每当站在那道高高的山坎上,我的眼前仍然能够幻化出一片浩荡的烟波来。
如今,年过不惑,世事沧桑,老哈河的湖光山色也成了往事依稀,可依恋之心却更甚。多少年来,那土的河床、土的河岸、土的山坎永远地印在我的记忆里。浑圆而又厚重,没有棱角,却又那么倔强,仿佛千年的风霜也无法改变它的姿势。每当夜深人静时,那清澈的、浑浊的河水就会从我的心头缓缓流过,宽广而又深沉,浩大而又无声。仿佛它时时刻刻向我讲述着什么。我知道,那是关于生命的来源与去向的解答,那是一方水土对于他的子民永远的、无声的教诲。那是一个人走遍天涯海角也不会丢失、历尽沧桑磨难也不会改变的根本。
老哈河,我的母亲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