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口一群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在嬉闹，隔壁屋里一群中年人围成一桌兴致勃勃的搓着麻将。雨水潮湿的阶槛上横排放了两个破烂枕头，一个清秀的孩子声问:“你冷不冷，我帮你找件厚点的衣服”，只见到一副披头散发身高矮了一头下去的身影木然的摇了摇头。冻得青紫的小手握了一炷香跪在枕头上，哭红了的眼眶怔怔的盯着大门口里面那床冰棺，死死的咬住下嘴唇吸了吸鼻涕，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蓦然听见山那边传来彻耳的敲锣打鼓以及淳厚的诵经回声

“你妈过世了，你赶紧回来看她一眼吧”

小Z刚接通电话就听见这么一句，硬是愣了两分钟才反应过来，突然想回一句你开什么玩笑，还是忍住疑惑继续问了下去，一边听电话的时候一边打开网页定机票，付款的时候显示余额不足，他咬牙切齿的去订高铁票可是最快也要6个小时。挂断电话后小Z几乎抓狂到差点把这手机给砸了，骂骂咧咧的骂了一句后也是红了眼眶。

小Z是随母亲改嫁跟过来的唯一孩子，之前有过两个哥哥，无一不是因为生死病痛而在三四岁就离去，父亲走了则是几个叔侄兄弟帮着一起草草办了丧事，而后那段时间水田里的一大群鸭子全部被偷了，家里喂养的牲畜接连不断的不见，连自家山里的树木都有人偷偷砍掉运去卖，母亲起到无法只能带着一个几岁的他改嫁，而后继父这边也是不富裕，那时候冬天去地窖里摸了一个红薯出来偷偷的烤被爷爷发现后也是一阵骂，说母亲把孩子都教坏了…小Z脑海里逐渐浮起这些片段，都是十几岁的时候自己冬天上学回家后他央求着母亲跟自己唠嗑的。在他记事以后，母亲就是一个没一刻能闲下来的人，拼命的干活，就怕自己什么都不会被夫家看不起，从而连累他。而没过几年爷爷也走了，只剩两个人，家境也不好，可以说是真的很拼了的去劳作，后来有了两个妹妹，家里面闲事一大堆，钱也不好挣，家里面越发的困难了起来。由于早年的辛苦，母亲三十多岁的时候就有类风湿关节炎偏头痛这些杂七杂八的病，之后没钱也没注意，更别说去医院检查。而后十年的时光里，母亲的病痛愈加增多，有些遗传性的家族病也慢慢发作，带着三个孩子，还有永远也忙不完的家务，那时候钱也不好挣，一穷二苦更兼病痛。有时候可能做个饭都会头晕，一到阴雨天气全身就跟骨头散了一样，慢慢的做不了什么活，要兼顾母亲的身体，继父不能去外地务工，就怕中途出个什么变化。渐渐的，母亲和继父偶尔就会开始打闹，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持续三四年的争斗怎么都劝不停，可能是经历了太多的人事变迁，生死痛苦以及不停的劳动。一到自己在床上躺着休息的时候就变得抑郁起来，总是念着自己孩子以后怎么办，没个好爹好妈也没人帮着以后怎么过日子之类的话，继父总是说让她想开点，儿孙自有儿孙福这种局面以一种一成不变的方式持续了五年之久，从小Z上高中到毕业两年没考上径直跑去外面打工，从四岁的妹妹生了大病慢慢好起来…

高三刚毕业小Z没考上在家的时候最常听的就是母亲跟继父吵闹后靠着门愣愣的说，以后这几个孩子没人靠怎么办，没人帮扶着也没人管，钱也没有日子怎么过等等，小Z当时听得烦得不得了，直接对着她就是一吼“你担心这些有什么用，天天闹还要不要过日子了，真是”说完一脸嫌弃的看了她一眼，第二天直接收拾行李坐上去外面的大巴，走了。

后来母亲的病痛接连发作的厉害，父亲简直不能离开半步，既有孩子，还要忙着生计，那两年母亲不说孩子了，也不说钱了，一发病头痛的浑天地暗，看着吃了七八年的各种中药各种药丸胶囊后总是在吃饭的时候对着父亲说，我死了还解脱一点，不用花这么多的钱，也省的我再痛下去，继父回着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别乱说，一定会会好的诸如此类，后来这些话直接似以前一样重复了两三年，小Z自从出去以后连过年都不回家，问的时候直说是买不到票，过年放假很晚等理由，而母亲也越发的绝望起来，看着还在打打闹闹什么事都不懂的两个妹妹，渐渐的，什么都不说了。

年后二月份，母亲又发病了，怎么样都不吃药，这药的副作用就是吃了以后牙齿以及半边脸部会跟中风一样抽痛，持续三到四个小时或者半天，听到躺在床上痛的苦苦的叫，但是药效的确好吃了几年这种药，留下的只有后怕，索性药也不吃了，后来继父无法，只能放于单独的饭菜里面，三四次过后，母亲直接饭也不吃了，直说一句想死，接连下来的两个月母亲想尽了办法，把类似的除草药剂找出来，又怕死在家里面吓着两个年纪还小的妹妹，索性放弃，然后继父不在家的时候直接往家附近的大池塘，河流水库之类的地方走，直接跳河，继父后来就直接守着母亲，怕她再想不开，可是总要有忙的时候，走开一会儿都让两个妹妹看着，后来母亲又直接走向镇里，往县城那边走，想的是就算死在路上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有这种想法以后天天往镇上走，继父总是每次都飞快的去追，只要听到母亲没看到人影的时候立马扔下手中的事，飞快的跑出去，大声的喊叫，后来索性直接天天待在家里。

就是因为待在家里，母亲无法了，突然正常起来，说要帮着做饭，帮着忙活家里的事，过了几天，父亲看她慢慢好了，偶尔也出去一下，也是叫两个妹妹帮忙看着，小孩子自然不会注意什么，跑到了屋外玩自己的，只要母亲不出门就好了。猛然间一抬头，只见母亲只见吊死在窗上，吓得直接大喊继父，继父回来把母亲放下来后脑子里一片空白，气息全无，再抢救都无果，怔怔的望了许久，眼角流出两滴透明不易发觉的眼泪，于是通知乡里邻里帮忙。

小Z刚到家，看到满屋的素白，满满的披着孝服的人，再走过去一看，棺里躺着的是两年没见过的人，手已经受气温影响，冻成了一根冰棍，脸上是木然的表情，就这么躺着，再无从前半点因病痛折磨而扭曲的面态，喉咙一哽咽，望向外面跪了俩个披麻戴孝哭的稀里糊涂的小女孩……………

麻木的过了两年了，而今，母亲节啊，小Z所有的任性，所有的不懂事，所有的年轻混日子，所有在贫穷里堕落都有了答案，那就是一座孤坟

呵，母亲节有用吗，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