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我的世界—旧土与旧梦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忘记很多东西,但却总记得一些关键的,比如密码。设置密码的时候,还要设置找回密码的问答。很多年前,我老喜欢设置一些稀奇古怪的答案,最后弄得自己根本分不清其中代号,常常像一个贼人一样,去揣测那时“我”的心思,妄图破解密码。有许多次无果之后,我只得对当时的自己大骂“变态”,像一个我和另一个我的对峙,“你当时脑子被门挤了吗?”“天生施虐狂,连自己都不放过。”“为什么我都不了解自己。”如此云云之后,我开始将密码归类为最简单的组合。支付宝,网银,各种需要复杂口令的密码全部统一起来。QQ,msn,邮箱等也都有自己相应的组合。我记得我最原始的密码永远是iliketv,如今想想,我的确仍然是这样的心情,于是乎,我又开始感叹,我还真是百年如一日,顽固不化得如一枚出土文物。


每一个密码背后,都隐藏着一堆秘密,比如博客。我常年进驻的独立博客,雨后池塘,新浪,再到如今的简书。从心情散文,到生活絮叨,再到实打实的文学作品,我惊叹自己的毅力,在说废话这点上,谁都不能跟我抢第一名的宝座,因为大部分普通人,只是在青春期那段充满了可无病呻吟的人生中,才有个雅兴去写写博客,发发牢骚。在之后的许多年里,人潮退去,露出了博客凋敝的颓像,寥寥几个脚印,连风吹过都没人撇头一回。人们都扎猛子进了信息大流中,整日在各种惊叹号中流连,太快速了,我赶了这个趟儿,如今却后悔至极。我的头脑被信息猛烈轰炸了近三年之后,我在尝试着退出。其实,微博也好,朋友圈也罢,早已不被我当做私人领地。那里就是一个小型的圆桌会,工作社交,人情联系,其实参与或不参与,且都是那样。



真正的秘密,在于那些一直都无人问津的独立博客。我记得,好几年前,当我时隔多年之后用仅知道的一个密码打开雨后池塘时,我的惊诧甚至要化成眼泪,来告慰我失而复得的激动之情。现在,我又用一种看待外星人的惊讶感,来面对我用一个并不熟知的生僻用户名,打开我新浪博客时的不可思议之情。我总是这样给自己冷不防地来一次惊喜或者惊吓,好让自己知道,若不是这些散落各处的秘密,我的记忆并非完整,也不真实,我究竟活在怎样的真实与虚幻中呢?



但真要说起无人能及,我相信谁都不会如我一样,坚持写了13年日记,手写,纸质。当我在上海时,跟室友妹子说起这个的时候,她大大的眼睛流露出的佩服,让我自己都开始觉得,这真的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因为它足以证明,时间是多么可怕又具象的东西。13年的日记,意味着,我有大小不一,风格不一,薄厚不一的9个日记本。我相信字数足以出一套长篇小说,百万字级别。用尽无数管墨水,耗去大量时间。我仍记得的是,在我初二那年,我用20个p的篇幅,写下了我对一名化学老师的控诉,那或许就是我人生第一篇长稿。事实上,我有许多日记,只有寥寥数字。既如季羡林老先生的旧日笔记,“今天不写了。”“肚子疼,难受。”“不爽,不说了。”这样的字眼,也时常出现在本子上。
除此之外,在我的日记中,大量出现的代号,让我一直到现在都百思不得其解,许多人名,或许是那时的好友与身边熟识,但无奈的是,时过境迁之后,我竟然大部分都记不起是谁。而那些曾经晦涩描绘的事情,我也多半不明就里。我既弄不清楚那时情绪,也不知周遭发生了什么。一切就在那些片段里流转着,我寻不着,摸不透,但又看好戏般得深陷其中,因为那是我的人生,可我却像从未参与过。



我的记忆很奇怪,许多事情都不会记得。比如,我几乎忘记了初中之前的所有事情,人名是我的软肋,很多人名我都记不起来,更别提发生的事情了。所以,在人们聊陈旧事情的时候,我常常摸不着头脑。但我偏偏又总是记得那么一两句话,一两个场景,甚至,一两个梦境。我记得,梦中的我,陌生人般坐在一个人身后,不说话,不理会,然后在另外一个梦境中将其推入深坑,多年之后,这个梦境的第三场景竟是,我坐着轮椅,看着那个人从我面前路过。参考黑泽明的《六个梦》,其实我的这三个梦境也能拍出个小电影来。我曾经想过,什么时候给这几个梦编辑成一个系列的微小说,也挺好玩儿的。但这种出卖自己心里的事情,还是谨慎为妙。


我藏旧物,就如过冬的鼹鼠,将寻来的食物藏于深穴。但我藏的旧物,几乎永远不会腐烂。即使我远去,它们仍会隽永,就像时间从未来过一样,即使我变了,它们也保持最初的模样。我忽然想起桔梗来,我曾经在某篇博客里提到了桔梗,Kikyo,这个花语的意思是“永恒的爱”,桔梗这个人物是巫女,在日本神社文化中,驱魔,祭祀,纯洁神圣的象征。就如动漫中结局那样,桔梗死去,但她并没有消失。



我还藏了些别的旧物,比如用过的手链,从未拆封的礼物,从没打开过的信笺,还有包装完好的CD。这些旧物其实是新的,我从不开启,是因为,一旦开启,他们的魅力就没了。那包装完好的CD,我宁可再买一盘一样的,也绝不开启。我这些变态的癖好,有时自己想来,都会惊出一身汗,多么坚毅的爱好,冷酷,又那么拥有温度。



晚间,和姐妹们聊天散步,我们聊到许许多多事情。在我焦虑时间催促着我快跑的时候,我突然停住,揪出了这些旧日珍物。才发觉,时间没有辜负我,而我却要嫌弃它。我用另一种维度来看,时间真是可怕又可爱的东西,因为它让“我”在这些旧物中永恒了,凝固了,那时的表情,那时的仓惶,还有那时的心绪,没有伪装,一五一十都恰好停在那一刻。



就像古剑一最后的画面那样,小屠苏在焚寂的指引下,停在被尘封的百里屠苏面前,那一刻,他的记忆全被唤醒。我可爱的朋友们,如果哪天,你们聊到旧日,不妨找来我的日记本,查询那时究竟发生何事,或许连你们也要惊叹,人的记忆是会说谎的,是不会尊崇当时的心情的。你会用另一种解读,来掩饰当下最真实的反应。



我突然发现,我收集了许许多多沿途的故事。我可以念给另一个我听,也可以让世界知道,一个人的生活轨迹,是如何有趣,又充满张力。我在这些隐藏的旧物里,并非只是叙述我,而是我们,我们这个世界,我们这个时空。我知道,世界太快了,会越来越快。当我们开始怀念最初的QQ界面的时候,我就发觉,这世界的快速正像一个黑洞。突然间,世界就暗了,人们催促着你说,你的时间快没了。可为什么,我一直觉得,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在搜集更多的故事,我也在酝酿我第一篇小说。我还能记起最初对梦想的定义,我也能明白,漂泊于我,是心灵的,不是地域的。我真正惬意且感到挚爱的,仍是我不可分割的旧土与旧梦。


路过我的世界,发觉原来你非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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