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年关将即,上个周末回乡下看望父母,陪母亲聊天时,聊着聊着,就聊到她小时候跟自己父亲去她外公家拜年的往事。
外太公是时逢辛亥革命的那代人,辫子虽剪了,但前额刮得干干净净,齐肩的长发梳得溜光溜光。用母亲的话说,就像电影里的“南霸天”。
一般在正月初二,外公就挑着草纸包等年货,领着孩子们去六、七里外的岳父家拜年。而外太公肯定早早就等候在村口的石桥。老远看到,母亲跟她的兄妹们就兴奋的叫唤着:外公,给你拜年来了。简单的寒暄后,外太公开心的领着大家一道回家。
等外太公在家里的堂厅住下,外公就跪在地上,身后齐刷刷的是他的孩子们,一起行礼大拜三次,口里喊着:老丈人(外公),我们给你拜年了。恭喜发财,身体健康。而此时,外太婆一般率着媳妇们,都在厨房烧菜,外公就又领着众人去厨房的地上下跪,再行此大礼。
拜年原来是要真正的下跪礼拜,这对我来说是第一次听说。南方是这样,后来求证娘家在山东的丈母娘,北方也同样如此。此事终止于上世纪中叶的那场运动,逐渐的淡出了我们的生活。70后的我,没这概念,更别论后面的80、90、00后了。
看着母亲那么入神的回忆,好像回到自己的童年。我不知道她是否与我们一样,感觉现在的年,过得越来越没有以前的喜悦?期盼?时代越发展,生活条件越提高,或者说年龄越来越大,可是我们过年、拜年的快乐和喜悦,去哪里了呢?
而我对拜年的欢乐回忆,也起止于孩童时光。一说到拜年就意味着有好东西吃、有新衣服穿、有机会去看望亲戚朋友,它让我象打了鸡血般的兴奋;一般中饭后阿姨、婶婶、舅母们就开始发红包;也有些家境艰难的亲戚,是女孩子的没有,男孩子有,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雷打不动少不了,这也是我对拜年念念不忘之处。5毛、一元钱的存起来,一个春节下来,我就可以去公社的供销社买几本连环画,补齐家中那套《三国演义》;当然还有更精彩的是下午开始,村里的祠堂、戏楼或礼堂开始看戏,直至深夜才散(后来演变成看电影)。这种全民共庆、休养生息、贫富皆欢的日子一直从初一到元宵才终止。
但现在过年、拜年的喜悦为何丢失了?我也与大家一样这么想:现在条件好了,平时啥都有,天天像过年,所以过年的兴奋就没了。
今天与母亲的一次聊天,看到母亲谈起她小时候拜年往事的欢快神情,我开始考虑此问题没这么简单。
母亲的朴素回忆里,充满了尊老、感恩和仁义的人文光辉;我的拜年记忆里,是塞满了儿时的我对身围世界的好奇、压岁钱蕴含长辈对孩子的爱幼情感和礼仪传统。拜年,贵在一个 “拜” 字。是否我们这个礼仪之邦,正在丢失很多“称尊长 勿呼名 对尊长 勿见能 路遇长 疾趋揖 长无言 退恭立 骑下马 乘下车 过犹待 百步余”的礼仪之态,也正在失去“步从容 立端正 揖深圆 拜恭敬”的立身之本。
因为我们缺乏了虔诚之心,所以节日再多,也形如嚼蜡,节日变成形式。就如拜年一事,我们对敬老重长的的态度丧失、对规约虔诚的丢失、对报恩心态的沦陷,拜年才逐步失去它的魅力!春节、元宵节、清明节、重阳节、元旦等,甚至当代设立的“五四青年节”、“五一劳动节”,哪个节日不同理,都在慢慢失去它的本身意义。
浅薄、浮躁的我,开始为每年头痛拜年、跑东跑西去吃个饭就散的态度而羞愧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