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每年的六月五号，无论在哪里，也无论被什么要事纠缠，我都会从市里驾车，开400公里的路途到马来这个偏僻小镇。

这是我连续三年在这个时间来这里。

当我开车穿过张家平桥，驶进那条槐树小道时，钟晚庭一如既往地站在公路边的槐树下，脖子伸得像一只打鸣的公鸡。

看见我的车牌，他弯着的脖子猛然抻直，像是结束打鸣被人抓住脖子，随后一身也就瘫软了。钟晚庭每年这个时候都要这等我，我希望是等我，可实际上并不是。

他居住的还是父亲留下来的老平房，在时间的冲刷下，贴了一半瓷砖的墙面已经霉迹斑斑。这房子在四年前就该卖掉的，但他的老父亲用性命为代价将它存留下来。钟晚庭为此负疚了很久，同时又为没有卖出去这套房子对洛影如产生同样的负疚感。

钟晚庭等的不是我，而是影如的信。

我将车停到坝子里时，钟晚庭两眼放光地站在我面前，他那藏青色的沾满泥土的衣服被凉风吹起来，几乎扬到我的身上。

我告诉他不要着急，我连续开了六个多小时的车，身体已经吃不消。他不好意思地挠头表示歉意，转身带着我去到东南角的紫薇树下落座。每次这个时候来，他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两把竹椅和一个小方桌，方桌上放着一杯老鹰茶。他知道，这是我喜欢的味道，也还是他曾经喜欢的味道。只不过，他为了影如改掉了这个爱好。

我挑左边的竹椅坐下，毫不客气地端起白色洋瓷杯，咕噜咕噜两口。钟晚庭在一旁坐下，双手肘在膝盖上，倾斜着腰，目光里满是索求的欲望。

我决定再拖延一下，希望能从他的肢体语言以及表情神态捕捉到哪怕对我的一丝温暖。但我很失望，他就坐在那儿望着我，目光如炬，充满期待。但他的眼神里动作里没有一点扭捏和羞赧。我知道，他只是把我朋友。

四年，整整四年，这个男人还是没有忘记影如。正如影如给我说的，不给他留希望，他就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我一度想问这个男人我能不能成为他的希望。我多次踌躇不前，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问与不问，结果都一样。我只能像他等待影如一样，静静地等待着他。

“先把信给我吧。”钟晚庭还是耐不住性子，猴急得脖子都红了。

我从手提袋中取出塑料封好的牛皮纸信封，不等我递过去，已经被他一爪子抢过去了。他手脚麻利地打开信封，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起来。

身旁的紫薇树从钟晚庭和影如手拉手种进土里到现在已经九个年头，吃够爱情和阳光的洗礼，它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树。它的树干拳头大小，浑身光滑如月，枝繁叶茂。由于正值花期，一串串粉色的紫薇悬挂在枝头，压得枝头纷纷垂落，如同生意盎然的柳枝。

阳光从紫薇花之间漏下来，洒在钟晚庭身上，挤走一团团灰色的树荫。他不再像第一年和第二年那样哭鼻子了，尽管如今，他背上扛着的树荫更加厚重，但点点阳光好似穿透了阴影，照进他的心中。

他笑了，虽然没有发出笑声，但他的笑容充满阳光帅气，就像我们相遇相处时那样。

我不得不佩服影如，她对钟晚庭的爱是我不可企及的，所以我永远站在她的阴影下看她和钟晚庭之间浮光跃金般的闪亮。

2、

我跟影如是一同长大的表姐妹，高中前，我们跟钟晚庭同住马来小镇。直到上高中我才被父亲接走，去往了市里。

影如是我姐姐，她跟钟晚庭从小学开始就是同班同学。我比二人都小一岁，也比他俩低一个年级。因为同村，我们放学常结伴一起回家。

钟晚庭比影如小，由于从小没有妈妈，父亲只知道埋头下地干活，所以他养成了沉默寡言的习惯。可这个内敛的男孩内心却十分执着强大，从一年级开始在家中便能独当一面。每天早晨，他爸爸天未亮就扛着锄头上山，他也不多睡，早早起床就煮猪食割牛草，然后搭着板凳给自己做饭。年级高一些后，有好几次我跟影如去喊他上学，发现他端着小小的白底红图的洋瓷盆子，一步一晃地走向猪圈。他不仅勤快，成绩也向来不错，几乎是村子里所有人家的“人家孩子”。

影如跟晚庭相差不多，成绩好也勤快，唯一的不同就是，影如永远挂着一副笑脸，说起话来常常喋喋不休。小时候她长得很快，比我和晚庭高出一大截，完全就像一位大姐姐。一旦我和晚庭受欺负，她就拿出大姐姐的气势，手拿石头跟人家对峙，哪怕人家比她高两三个年级。

最开始，我跟晚庭躲在她的身后瑟瑟发抖。但她的气势压倒众人，爱欺负人的孩子们只能悻悻离去。我跟晚庭就在背后给影如竖大拇指。

影如爸爸，也就是我舅舅，在家种了很大一块西瓜地。每年夏天都会种，瓜熟蒂落时，就会用箩篼挑着赶集卖。而照看家里的西瓜地就成了我和影如的重大任务。舅舅临走时总会交代我们，一定要看好院子，有人来摘瓜的话，就解开狼狗的链子。还告诉我们一定不要自己偷吃。吃多了会坏肚子。我们有规定，每天只能吃一次，每次只能晚上歇凉时吃。

有一次，舅舅赶集去了。我很想吃瓜，可是家里没有现成的，只能去坡上摘。恰好遇到晚庭来借农具，于是，我以待客之道为由鼓动影如摘了两个大瓜。本来没什么事，可是我们吃瓜时忘了看地，给人偷走好几个。舅舅回家就看到我门鼓着肚子躺在椅子上，满地的西瓜皮。一看见舅舅回来，我跟影如马上拿晚庭当挡箭牌，果然免了责骂。可当看到地里的西瓜少了十来个后，我俩就少不了吃一顿板子。第二天，我还特意找晚庭劈头盖脸骂他一顿，同样挨板子的影如却护着他。

从那时候我就意识到，影如对我没有对晚庭那样好了。

我是初中的时候在被窝里给影如说我喜欢钟晚庭的。而且我是故意这样给她说的。自从我跟影如知道了身体的变化后，就开始对晚庭产生了别样与友情的情感。那时候我初一，她俩初二。我早就看出来影如对婉婷的喜欢，那种喜欢总在她绯红的脸和闪躲的眼神得意体现。

睡前，我故意揪到影如发育半熟的胸脯，像挠痒痒一样玩耍。我发育很晚，但我并不羡慕同学们顶着的两个小包包。我对影如说，姐姐，你说晚庭喜欢大胸脯还是小胸脯？影如马上转过身挠我的痒痒，笑着说，你去问他呀。我满声答应，明天就问他喜欢影如还是喜欢忆青。影如笑意全无，脸上的红晕也消失了。我觉得机会来了，马上对影如说，我长大了要嫁给晚庭。这还是我第一次对影如宣告主动权，我以为她会像平时一样，将一切我喜欢的东西让给我。但影如愣怔了很久才拉起被角盖到我身上，说，忆青，只有晚庭我是不会让给你的。

3、

初中的两年，我跟影如从形影不离的姐妹变成了“势不两立”的对手。这种“势不两立”不是在生活和家庭中，而在晚庭面前的表现。

青春期的我们不把喜欢和爱情挂在嘴边，而是将喜欢放在行动上。我和影如有不一样的行动，我的行动是从班上的男生那里学到的。通过我的精细观察，发现男生若是喜欢一位女生，总会在她面前活跃，或是抓她鞭子，或是抢她日记本。要说我为什么知道，因为班上有好几个讨厌的男生都这样对待我。当我真的生气或是被逗得哇哇大哭时，他们就像犯错的孩子向我不停道歉。我还为此收到两封情书，羞得我趴在课桌上大喊流氓。

我的行动就是从这些坏男生那里学来的。放学路上，或是周末假日，我总是扮演一个坏女孩，不是捧水洒在他身上，就是抓泥沙放进他兜里。很多时候，我多么希望他能骂我几句或者打我两下，可他总是微微一笑，仿佛微风吹石，不为所动。

影如表现得就成熟多了，她总是关心着晚庭，照顾他的情绪。

上高中时，我被在外奔波生意的父亲带回了市里，便跟影如和晚庭分别了。

我和影如的再次相聚是高考结束。她考到了市里最好的大学，上学时舅舅依托父亲照顾他，就像他小时候照顾我一样。

那个暑假，我们又像小时候同睡一床。我主动问了她很多晚庭的事迹，她都高兴而激动地为我讲述。当我问她和晚庭过得怎么样时，她尴尬地告诉我她和晚庭越好了大学毕业就结婚。那个消息注意让我震撼，我张大了嘴巴问影如，你们高中是不是在谈恋爱？影如渗出西瓜汁夜般的脸点头时，我的心里为此还咯噔了一下。

真正让人震惊的消息并不是两人早恋，而是晚庭放弃了上大学。这一点我不是很理解，但从影如的口中我知道，他也是被逼无奈。晚庭在马来小镇时可以说是最穷的一户，在我读初中时，他没有母亲，但家里还有一位瞎眼奶奶和病重的爷爷。一家人全靠他父亲种地才能勉强生存。这也是为什么晚庭在那么小的年纪就能如此成熟稳重。高考结果出来后，成绩优秀的晚庭却落榜了。他遭受了父亲的压力，但只有影如知道，他是为了给家里减压，希望成为家里的劳动力才故意考差的。听到这个消息，晚庭的爷爷病重不治去世，爷爷的去世更让他坚定了在家务农的决心。因为爷爷本可以医治的，只是缺乏昂贵的医药费。

影如上大学后，更加勤奋了。除了学习和参与社团外，她还做了两份兼职，一份是学校里的勤工俭学，一份是在外面找的一对一家教。两份兼职完全够自己的生活，但她仍然省吃俭用，给晚庭打一些回去。这件事是我偶然间发现的。为此我跟影如大吵了一架。原因是我将这个事情无意中透露给了舅舅。舅舅嫌贫爱富，从来就看不上晚庭家。因此他痛骂自己的女儿竟然在读书阶段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骂她没心没肺。当影如知道是我透露得信息后，恨恨地跟我说我什么也不懂。

影如就是这样，对晚庭永远就像对自己的家人。

4、

大学毕业后的影如对舅舅的斥责不管不顾，主动申请到县里工作，目的就是为了离晚庭更近。从县里到小镇，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这样，影如就可以每天自己驾车回家。

每次回家，影如带着两种不同的互为矛盾的心情前往马来镇。她不得不首先回舅舅家，顶着被舅舅无情说教和斥责的压力，同时也要顶着村子里流言蜚语的压力。村里人都知道这个还没成家就拼死拼活地奉献于晚庭的女孩子，并对她的事迹表现出种种不屑。他们的认知出奇一致，纷纷觉得影如是被晚庭下了迷魂药，甚至有嘴长的人说她不检点，早已经成为人家的身下之物。

影如给我说起这些事时，眉目里少不了各种委屈。我长久地为她感到愤愤不平，由此，我的同情心迫使我站在影如那头，我俩也就重新做回了如胶似漆的姐妹。

大多数时间，影如对我讲述的都是她和晚庭之间甜蜜的爱。一旦说到他，影如含泪的目光中顷刻间充满了阳光。我被她藏不住爱意的眼神深深吸引，觉得初中时代的自己对晚庭的感情纯粹是幼稚的，是不值一提的。

晚庭跟他的名字一样，像个女孩子。他对影如的关爱一样充满着女孩子的细腻。他所有的细腻都在他的眼睛中，他能捕捉影如回来时充满笑容的脸上的疲态，不仅为她打理衣物，还为她打理情绪。他是个完美的聆听者和倾诉者。影如是这样说的。

从影如的脸上，我能看到她的疲倦，也能看到她的幸福。她的疲倦来源于工作和家庭，而所有的幸福似乎都在晚庭身上。当影如问我拿主意，她要不要向晚庭求婚时，我由衷地祝福他们，并告诉她，金钱只在舅舅的眼里，但跟她过一生的不是舅舅，而是与她相爱的人。

那是个阳光暖融融的初夏。两只喜鹊并排站在影如和晚庭在初中毕业那天一起种下的紫薇树上，它们伸展翅膀，紧挨着的两只翅膀相互摩挲，享受着阳光给与的温暖和情意。为此，两只喜鹊吹起了喜庆的口哨。

就在那阵口哨声中，影如像男孩一样单膝跪在晚庭面前，从怀里掏出红色的礼盒。语气铿锵有劲地对晚庭说：“愿意娶我吗，我的男孩子。”

我无法想象对求婚充满幻想的女孩，究竟是用何种心情将自己希冀得到的东西主动翻转成自己付出的东西的。

晚庭像女孩子一样，脑袋顶着低垂的紫薇花，绯红的脸上挂满两行眼泪。但他的眼泪如同阳光下的粉色的紫薇花串，在喜鹊的口哨声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晚庭紧紧搂住影如的腰，像极了小时候被欺负躲进她怀中的样子。他说：“影如，你值得拥有更好的伴侣。”

这种隐晦的拒绝并没有将影如的决心挡在紫薇树下的阳光之外，纵然她脸上满是树荫的灰影。她主动吻向晚庭，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她将她的一生奋不顾身地托付给他。晚庭是从影如的唇上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味道，我想那一定充满蜜的甜味。这一天，晚庭主动跟影如提起要跟她一起去县城打工，并规划余生行程。这一激动时刻得到晚庭父亲的大力称赞，这位多病的中年人老泪纵横地握住影如的手说：“晚庭这小子，真他妈吃了狗屎运。”

5、

紫薇树上传来一阵响亮的啼叫，打断我含泪的思绪。阴影中，晚庭古铜色的脸上闪烁着斑斓的光点。他将白色的信封铺在桌上，用长满老茧的手指按住一角，避免被微风吹动。我知道，这一次，他是有意的。我正准备伸脖子过去窥得一二，被屋里老人的声音打断：“好孙孙，来的客人是谁啊？”

晚庭拿起茶缸压住信纸，起身走向站在门口想要跨出大门的老人，那是晚庭不得不留在镇上的原因。

我看着被茶缸压住的信纸，思绪一下子回到第一次给晚庭送信那天。也就是两年前的今天，也还是在这棵紫薇树下，也是在这张方桌旁。我也同现在一样将牛皮纸信封递给晚庭，并告诉他：“这是姐姐如期而至，托我给你的。她临走前给你说过的吧，要你等她的信？”

还没等他拆开信，阳光就把他的眼睛挤出了泪水。时间已经过去一年，正如影如所想，他的眼睛真的如沁水的海绵。

我静静坐在一旁，看着晚庭颤抖着手打开信封，取出薄如蝉翼的信纸。

喜鹊同样停在紫薇树枝，不过不是一对，只有一只了。虽然只有一只，但它的啼叫充满着力量，像是要挤干晚庭的眼睛。

牛皮纸信封从晚庭的手中滑落，那页小小的白色信纸也随风飘荡了，宛如我们头顶掉下的紫薇花瓣。

晚庭空空的手鹰爪一般紧紧抓住我的手臂，拉扯摇晃。他的声音虽带着啜泣，却充满希望：“她说每年都有，每年都有，真的吗?是真的吗？”

我轻轻地点点头。

“忆青，给我吧，你给我吧。求你了。”他瞪大的眼睛满是粉色的光芒，我知道，里面倒映的是他和影如种下的紫薇花。

“对不起，我答应她，只能每年给你一封。”我坚决地回应他，我是不会心软的。

听到这句话，他的眼神黯淡下来。他从小就应该知道，我和影如说过的话从来不会轻易改变。

他弯腰将浮在花瓣上的信纸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小方桌上，用手指捋平，逐字逐字地回味，好像在努力分辨每一个陌生汉字。

我瞟过去，短短的几行字就让我的眼泪破眶而出——晚庭，晚庭，我的男孩子，你好呀。哈哈，没想到吧，我突然从天堂回来啦。我过得很好哦，这里阳光灿烂，空气凉爽，每天都吃大饭店，每夜都睡大软床。我的头发也长齐了呢。还有，我什么烦恼都没有哦。你也要开心，不用担心我们的誓言。你要知道，我就是你的妻子呀。因为在我心里，我早就已经嫁过你一次了。所以，好好生活吧。明年再见咯。

想到这些文字，我宛如看见影如光着头瘦骨嶙峋的样子。尽管身体疼痛无比，但没能阻止笑容在她脸上绽放成粉色的紫薇花束。那是她留给晚庭最美的样子。

那是第一次给他送信，他抱住那棵光滑的紫薇，粗糙的脸在紫薇树皮上来回摩挲着，仿佛那就是影如的本体。他的动作那么轻巧温柔，连枝丫上的喜鹊都没有受到惊动。反而时紫薇的枝丫们挥动着花朵，像是在回应晚庭的爱抚。

7、

影如去世前两天，她把我一个人拉到病房，让我替她保管十封信，还嘱咐我在每个年份她的忌日那天，亲手送到晚庭手上。

我哭着拒绝影如：“姐姐，你会好好活着的。”

影如笑着对我说：“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我也知道，自己死后，晚庭一定会消沉下去。”影如告诉我，晚庭在医院照顾她的半年里，几乎每天都是趴在病床上睡着。临近影如大限的一个月来，晚庭看出了影如生命力的流逝。有好几次，他在睡梦中哭泣。影如在他的梦呓中醒来，她明确地听到晚庭说：“影如，你别走。你要走的话就带我一起走。”“影如，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孤独离开这个世界的。”“......”

我明白影如的意思。在影如最后的时间段里，我能从晚庭身上感受到他的绝望，以及从他身上散发的死亡气息。为了给影如治病，他卖掉家里的田地，将父亲气出大病。随后他又要执意卖掉房子，他的父亲紧紧抱住房地产证，用自己的生命捍卫了这栋房子。为此，晚庭陷入了无边的绝望。他完全没有想到，为了拯救爱人，间接地索要了父亲的性命，最关键的时，他没能拯救他的爱人。

晚庭是在一个冬夜紧紧抱住我哭泣的，那是他第一次抱住我。他的身体冰凉，就像冬天结冰的石头。我分明清楚，那是他掉下的眼泪在冰冷的人世凝固成的冰块。他的哭声撕裂了天地，连医院高处的声控灯都逐次被点亮了。

“世界好薄凉。为什么要让影如生病，为什么要夺走我仅有的念想？”他双手的力道十分强大，将我的胸勒得刺痛，这种刺痛让我感觉仿佛是我夺走了影如的性命。那一刻起，连我的心中都升起了一股无力的绝望。

影如的决定是很明智的，我对她的周到考虑表示敬佩，因此我愿意付出一切支持她。我们的目的一样，就是为了拯救晚庭对这个世界的希望。

那十封信就是给晚庭的希望，而这一次是第三封。

晚庭将奶奶扶进堂屋坐下，向她解释我的探望。趁此机会，我挪开压住文字的茶缸，几行秀气的文字在紫薇树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光——晚庭，晚庭，我又回来啦。你过得还好吗？有没有遇到一个像我一样爱你的女孩子呀？如果遇到了，一定要紧紧抓住哦，说不定那就是另一个我呢。好期待我的男孩子能举行一场真正的婚礼啊。你快结婚吧，只要对着天上的星星告诉我，我就会拨开云朵见证你的婚礼哦。你要知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我的男孩子，一定要过得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