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发完《背影》一文,有个忠实粉丝私聊了我,暂且叫做B吧,大概聊天内容我截了个图:
B已经忘记了爸妈和学校所勾连的回忆,所剩唯独雨中那把小小的伞。我不知道留守儿童在少时经历过怎样的煎熬,以至于她在成熟自信的背后对父母送她上学一事仅剩的回忆只是“唯一的一次印象,是读初中那会,我爸从深圳回来去我所在的学校那天刚好下着大雨,和他撑着同一把雨伞”。
B内心一直有在埋怨爸妈从来不在身边,但她也懂事地沉默不说,任那种子发芽到成年;她改变不了父母,但改变了自己。现在的她和我年纪相仿,却比我成熟太多。而像B这样的留守儿童全中国已经超过6000万。生育生育,生而不育似乎是我们这个时代城市化中难以避免的伤痛。
及此,我想起了我自己的家世,突然又感觉老天还是待我不薄。早些时候,父亲跟随改革开放的大潮前往深圳后海拼搏,在那个满地金子堆积的年代,父亲也攒了一些本钱,家里早早就盖起了三层的小楼,看上了几千块的电视机,生活水平也步入了小康水平。可是后来因了一些变故,家道中落,母亲过世,父亲只得从深圳返回老家,带着我们讨生活。聊以度日,几多辛酸,终于将我们几个孩子抚养成人。
于是我得以避免成为六千万留守儿童的一员,于是我得以享受父母亲的生我育我的恩情,于是我在那些温饱线上挣扎过的日子里也能够咧开我的虎牙,赠世界以我的酒窝。留守儿童那份思念父母的殷切我永远无法感同身受,但我表示理解和接受。
人的记忆就是这么有意思啊!饭饱仰卧在床,明明今天三餐都忘了吃过什么,却对十年前那把雨伞念念不忘。我想起了白居易的那句名句“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是的,时间老人是个捉摸不定的雕刻家,在你总以为有些事情将忘不忘之时,切去角料,雕出棱角,最终刻成我们此刻模样。B和白居易都是时间老人手下精工细雕的匠作。其实长日漫漫,十年匆匆,回首往日,有情众生谁不是被镌刻成一般模样?
只是十年之后,我们能够凭借这记忆中仅剩的那把雨伞,勾连起曾经种种爱恨,在寂寥凄冷的夜里能够取一份温暖。人生这样漫长,没有人会嫌弃记忆太过温暖。
饱食终日三餐忘,耿耿于怀十年伞。我们记忆中都会有那么一把雨伞,即便其中尽是走错的路,爱错的人,以及刻在心上深深浅浅的伤痕,但为什么我们还是会记得它?我想,此般记忆如此蚀心琢骨,大概是因为我们怀念的爱的那个人,也在其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