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群中一眼望不到她,走近身旁,笑得月牙弯弯,再难忘记。
海边的城市总是吸引一批又一批的人前来。
工作于此,接待好像从来没有尽头。小蓝是闺蜜的朋友,三言两语之间,就在电话中将她托付给我。显然,我是一个称职的导游。当海景房预定完毕之后,设想照例海鲜大餐伺候。
机场首次相遇,她一身短打,背着与纤瘦身材并不相符的双肩包。扎着奇怪的丸子头,怎么看也不像是已经毕业三年的人。
“我是要叫你姐姐吗?”无辜的大眼睛带点狡黠。天知道,我们其实同岁。
“叫我初阳就好。我可不是黑社会大哥,喜欢收小弟小妹。住的地方给你安顿好了,明天我要早起开会,你能自己逛?”暗自猜测她应该旅行常客了。
她的回答却很是意外,来这座城市不是为了说走就走的旅行,而是来赴一次约会。
去年的生日趴,结束了遭遇劈腿的痛苦初恋。她在朋友的陪同下喝的烂醉。不知是餐厅太有名,还是那天推出了特别优惠。在那里,旁边也有人在欢度生日。就是这个很好看的男生,被隔壁女生的张牙舞爪吸引。顺利在她第二瓶酒倒下去之前,要到了她的电话号码。
小蓝说,忘记为什么如此轻易地就让他知道,下一次该怎样联系她。或许只是被他的皮相蒙蔽。
同一天的生日,同样攻读了文学系,都爱看三毛的书。
知道这一切小蓝欣喜若狂。她是狂热的旅行者。祖国大地都有她的身影,一架单反拍遍了高山的夜晚,丛林的日落。她今年想去撒哈拉了。可是她没有钱。最近的一次家庭战争,爸爸净身出户。她工作以来毫无存款,除了那一堆孤芳自赏的照片。
陈乐是报社的记者。从数百人的竞争中脱颖而出,他是老师自豪的徒弟,写得一手好文章。他最大的心愿是在房价飞涨的年代,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但身为老来子,不仅没有享受到父母无微不至的疼爱,反而过早地为他们的健康买单。所以他做了快餐店的兼职,快递的派送员,中学生的私教……
他常常能听到别人议论,“快看,长得真好看……”收到表白更是数不胜数。试过交往,浓情蜜意却终究敌不过对方家庭的360度检视。随着渐渐成熟,他也学会了逢场作戏。
这样的背景,小蓝和陈乐注定会纠缠在一起。
晚上突降大雨。我邀请小蓝参加同事聚会。那家日料名声在外。
开车接她,问及目前工作,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辞职了,准备做全职太太,副业么,就是摄影。”
“那为什么还要见陈乐?”我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他已经结婚了。考上了一个还不错的单位,老婆大概也身价不菲。”她说的云淡风轻。
那一年里发生的事,她不愿记起,又难以藏在心底。
陈乐追她只用了半天时间,她就沦陷了。电影院后排他们激烈的亲吻,失恋之痛被抛到九霄云外,她的天地没有了众生。
跑新闻的历程让他见过太多的人情世故,一度壮志凌云欲成为业界翘楚,只是码出的字数不胜数,仍不够支撑他对未来的期望。直到有一天高温难耐,他几乎倒在熙熙攘攘的路边,人与人挨的那么近,一霎那呼吸不过来。
周末约会,就在住处的巷子旁边,他倒了两杯茶,不知所谓的闲谈。
“我不想做记者了,这样赚钱太慢。为了我们的以后,我得行动起来,换一种方式。”他的眼神,说什么都能让人全盘接受。
“那你有何打算?我永远相信你,一切都一起承担。”她感觉爱情应该是如此。两个人披荆斩棘,最终一定会美满。
接下来,他学炒股做理财,依靠着曾经的人脉资源,稍作提点便小赚一笔。即使他忙到深夜,小蓝也是那个红袖添香的人。
正好生日到了,他送了小蓝心心念念很久的手表和项链,以及两人的第一次旅行。借着树屋的莹莹灯火,和她过一辈子的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都说投资有风险,竟不是骗人。小蓝梦里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和朋友讨论来去的戏里人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陈乐到底不够精,他措不及防被好友出卖,资产一下子成为了负数。跌跌荡荡不止一次,他却从未这样心慌。就知道,别随意承诺。
是重新变成上班族积累资金,还是四处借债再大战一场?这个问题好难。
“所以你们分手了?”我想这可能是故事的结局。
“我妈妈再嫁,继父原来是有钱人。我从来不求人,居然开口要了五十万。她没有义务给我,但是我忘不了最后她同意时看我的表情。”飞蛾扑火哪里会在乎面前是生是死,只要最后火光灿烂好似也无憾。
因为这笔钱,他们延续了短暂的时间。
就在台风袭来的夏天,陈乐有了千金女友,同一个月,小蓝还在计划蜜月之旅定于哪一个地点。而陈乐,斩钉截铁一去不复返。剩下她和房东周旋租金,整理一手的烂牌。
她不知道该辩解什么。是哭还是该闹?为挽回每做一件事,都是在打自己一巴掌。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隔着电话:“我们还是不适合。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愿你能幸福。”为了他,小蓝几乎远离了朋友圈,就等着与他长相厮守。而他也扮演者好好先生的角色,逛街买菜,做着美食,晚上相拥而眠,甜言蜜语毫无破绽。谁看得见,背后的漩涡。
小蓝心灰意冷,他好像人间蒸发。一年之后,改头换面,重当人生赢家。
我一时语塞。从停车场出来,若有所思,失了方向。
小蓝喊了一声:“初阳,你怎么啦?我还等着吃大餐呢,你别还让我找一顿骂,把导游的魂弄丢了。”
我轻轻的说:“傻女孩,你怎么这么傻?”
小蓝笑了,整理下头发,回答道:“过去面对他,我总想一直付出,也许这样他就会习惯我?离不开我?如今,我被人宠着,看着未婚夫如得了珍宝般,竟生了愧疚之心。为什么当初会对一个人失了尊严?”
“那你为何还要见他?那是原罪。”
“我不甘心,可为了放下,总要彻底告别。从别人那里听来消息,总不如亲眼目睹。”
“傅诚把你交给我,我不想看你又犯傻。”
小蓝那晚喝了很多清酒,和她的耳钉一样美的发光。我说给自己听,“她好容易教人爱上,又忘了自己本值得好好对待。”
终于还是见到了陈乐。他比原来胖了点。
他戴着戒指,她也是。余光碰上又快速分开。
她轻而易举就松口说祝福。
她其实是想问天下女孩都执着的那句话:“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见到他本人,心里莫名平静了下来:“谢谢你,放过我。没有拖欠成一辈子。”
听闻她的婚事,陈乐有些惊讶:“没想到你真的要做摄影了?”
没钱的时候,她恨不得无所不能变成女富翁。守护他无忧无虑,不被外事所扰。现在,另外一个男人告诉她,追梦更好。
讽刺?抑或无限悲凉。
如陈乐最后所愿,前女友寻得幸福。
如小蓝最后所愿,和过去无憾挥手。
这片海,他们此生不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