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践行第八天。
有朋友告诉我,这大过年了,她最恐惧就是回家了。我没有问原因,因为这些年也一直听她在念叨着,没有同情她的家人,反倒对她产生了怜悯之心。从小父母亲对她是没有太多的抚养权权利的,主导权都给了退休在家的外公外婆。都说了,隔代抚养的问题所在,但是她父母亲连发言权都没有,霸权外公一瞪眼,一句:要你们管?这我还不知道?!你们管好你们自己就可以了!那时候小,她说她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妥,只是觉得世界上最好最伟大的人就是外公,因为他爱运动,爱看书读报,也是不时在家人面前维护她“权利”——当然她不知道那些是不是正确的。然而,外公口中的父母亲懒惰,不爱学习,邋遢等等,所以小时候还真就和外公外婆亲,有的时候碰都不愿意碰下父母亲。因为一直在县城上学,外公外婆在乡里,平时在县城全家人一起住着,只要一放寒暑假外公就打着乡里好的名号,把她从父母身边带走,整个寒假整个暑假都待在外公外婆身边。还对父母亲说着:你们自己安排哦!要回来就回来!因为父母亲的工作生活都在县城,所以很多时候也没有回到乡里陪她,所以在记忆里她觉得外公外婆家是最好的,甚至那时候动了想在乡下读书的念头,只为好玩。那时候小,一个锄头一方小地,几个泥巴地里玩的小伙伴就足以满足她的假期需求,她也曾很感念那时候的乡村生活,给予了她满满的生活热情!那时候外公虽然脾气不好,也骂人,她倒是乐天派一个,嘻嘻哈哈说唱支歌就化解了!
后来,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发生变化了,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她的生活圈子开始变化,她初中了,开始对更美好的事物和人物的追求。乡下的人际关系已经让她得不到满足了,她的在县城朋友越来越多,大家在一起聊学习,谈帅哥,组队游玩,俨然活生生的青春少年的美妙生活!这时的她,渴望友情渴望和同龄人待在一起,渴望同龄人的认可,渴望学习之余的生活。这时她发现自己无力了,因为每年三个月的乡下生活已经被外公定在他的生活里面了,不能改!放假回乡就这么简单。我问过她不回去就是了,她说:外公太凶,骂了不中用,就来软的。说什么外公外婆带你这么大不容易,也要在乡里陪陪外公外婆什么的。这么一说,只有回去了,而且,一旦回去,中途是别想回县城了。外公通常一句:干甚去!可以把她所有的欲望全部吓唬回去。她也曾求助于父母亲,现在她觉得自己真的只有靠父母亲了,因为外公对他们说过:你们自己安排时间回乡。有时候,父母亲回乡一趟,再返回县城时,她怯生生的待在父母亲身边说也要回去,外公一瞪眼:你跟回去干嘛?就在乡里!更没有想到的是,父母亲也竟然说:别回去了,在这里和朋友玩。她顿时无语了,没有做声,就回自己房间去了,她在哭,哭自己的不自由,哭外公的霸道控制,哭父母亲的无用。
那时候,13-14岁,用外公的话就是,她懂什么!当然,外公发现她总想回县城后,每每在饭桌上,都会语重心长的说:孩子,你母亲我没怎么带,那时候忙,现在有时间了,所以带着你,说句实话,我们家中,最爱你了。最爱了,最爱了……而且还会在情深处,抬头望天,一副泪眼婆娑的样子。这是她大了后,告诉我的。她说那时候,就觉得真的,外公外婆最她爱了,她必须陪在他们身边什么什么的。所以,她在乡下变得不爱出门了,她变得焦虑,内向,敏感,因为外公外婆不爱出门,退休了也没有什么社会生活,每天带着她过着退休般的生活。那时候初中,她成绩还行,所以和外公在一起没有什么特殊的压力。只是时常想想回县城而愿望不得实现罢了。突然,有一天,过完一个暑假回到县城,她发现朋友圈都变了,她和她们成为了好朋友,他又和他们认识了,他们一起又都在讨论着整个暑假发生的所有事情,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一样,她被隔开了,她的朋友慢慢生疏,她慢慢和他们没有话聊(整整一个暑假在乡下没有出门,外公外婆也不怎么和她聊天。)她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感觉了。她自卑,特别是每年朋友们都穿着款衣服新式包包去上学去聚会,她更是发现自己和大家聊不到一块。其实她家经济不差,只是外公管着,父母亲连新衣服都不敢擅自卖给她,平时都在乡下,大家对新衣服没有将就,所以外公外婆也从没有说过年添置新衣服的念头。有时候自己上学的时候偷偷让父母亲给钱去买衣服,她说她永远只敢买一个颜色一个类似款式,因为外公眼睛不太好,所以看上去就像是以前一样的,是旧的。直到现在,她还有这个习惯,在我们面前,什么新衣服通通拿出来现宝,一到在长辈面前,买了新衣服就藏着掖着,哪怕用的自己的钱。高中,她说过是她这辈子最痛苦的生活了,因为成绩差了,在外公眼中,没有成绩没有生活,就这么简单。她说那个时候想过去死,去消失在这个世界。她变得更加不爱说话,不爱笑了,外公却一直在她身边变本加厉的说:算了,看样子白疼了你!从小看到大,你这样子,长大了有什么出息!只知道玩!看你小时候多爱笑,现在每天板个脸。我们还有什么盼头!?……可是,她说外公在这个时候还是要她回乡下去,她说她17-18了,生活完全在学校和县城这边,乡里的伙伴早就没有读书,都出去务工了,用她的话说,现在的乡下真的就是用来回忆和放松的,可是一去就是要待完整个暑假寒假,她说她受不了。曾经写过信给外公,告诉他我现在的生活状态,现在的想法,自己的生活已经不在乡下那边,她希望可以不回去什么什么的。她当时外公给她回信时,她说有一下很高兴,她说有希望了。可是,外公什么也没有提信上的事,而是些了句:语句不通,错别字很多,可见语文水平之低!她说那一瞬间,心真的痛了!很痛很痛,对外公对家人有种恨,有种失去信任的感觉!后来也发脾气闹过,事后,外公就找到她,本以为外公来安慰她,没想到他说:白带了她什么什么的!还敢和外公顶嘴!去写个检讨书!念给外公听!哭吗?她说她已经不想哭了!后来的她,我真的也没有想到,现在挺优秀的她,当时是这样的。后来的她,整个高中,说谎成性,迟到,逃课,早恋,抽烟,打架等等所有所谓差生改干的事她全干过!她说只为发泄!那时候她也喜欢写些小说什么的,她不爱说话,但内心戏相当丰富,所有的主人公一个一个都生活悲惨,全部都写死在她的小说故事中。曾有语文老师给她看过文章,评语中提到一句:语言细腻,但不知道什么样的生活遭遇让一个小女生有这样的“仇恨”!?她说,这句话是生平第一次有其他人关注到了她文字以外的东西,她说她抱着文章和评语哭了整整一个晚上!当然,后来外公发现她写的一些文字,(她说被撕了丢进垃圾桶,还被外公捡起来了,而且还看了。)不过,外公不相信自己外孙女会写这样的东西,所以就说:这是你在哪里抄来的吧!?有用啊?有时间看看语文书,抄抄课文来的实际!她咬着牙,不说话,她心想:有用!我在发泄!
后来,她高考落榜了!外公说:不读个大学出来有什么用!她就复读了!她说她不记得那些什么事了,反正,后来毕业了,读大学去了。她说那一年她快乐极了,她可以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学习,最重要的是她寒暑假兼职啦!意味着她可以晚一点回来,甚至不回来了。外面的世界真的丰富了她,她慢慢回来了,那个快乐自信的女孩。她是班上第一名,她是活动积极分子,她参加体育训练,她成为学校中的佼佼者!还认认真真谈了场恋爱!她说她终于发现自己可以这么快乐这么阳光,生活可以这么美好!毕业时她是优秀毕业生,还考去了同城的一所重点院校研究生!她说她好像忘记了以前,她说在大学一般只有要钱的时候才主动打电话回去,后来还被骂了,说不孝!后来自己可以赚足满满的生活费了,她说她却开始周周给家人电话了,反正独立了,自己好像也不用再回到从前了,也释怀了不少,她说。后来研究生了,也一直在外面兼职。研三的时候,过年前便特意早些回去,回到乡下,陪陪老人家。一直很满足的待在外公外婆身边,觉得很多东西都变了,都不易了!只是有一天,当她最好的朋友从远方回来,说生日一起到县城聚餐,她想也没想就去和外公说时,她说外公他那感觉突然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的那种感觉,一副沉重的表情还说:你呀,回来就总共十天时间,不多陪陪我们!她说:就一天。外公:下次去吧!她:朋友们都在外面上班,平时都没有见面。外公:你们以后有的就是见面机会!不去好吧!她说她真的无语了,不过她还是去了,24-25的人了,她说自己这点自由还是希望有的!后来,第二天早上在县城外公好早就打开电话说:要回来了哦!早点回来哦!终于,她发现这样的生活觉不会随着成长而变化,她也决定绝对不会留在乡工作。后来,毕业了,她在外地做了老师,她说终于可以在假期去旅游去玩玩了(因为以前兼职,没怎么好好的休过寒暑假)。然而,一放假,收到外公电话说:放假回来!回来到县城后,外公说:回来乡下!还用以前最习惯的语气说:回来!当然要回来!那是当然的!后来,结婚了,她说外公说好爱好爱她,而他年纪大了,一定要她多陪陪。注意,是要她,而不是她和她老公!外公说:回来过年!回乡下过年!他要上班啊,随便他自己安排吧!她听了,很难受,就像小时候说自己的父母亲一样,你回来,他们随便他们自己安排!她告诉我说:一切一切都没有变!最后,她说她感谢外公外婆选中了她作为一辈子的寄托,一辈子呵护的对象,但是这个沉重的爱让她开始逃避!她说她的脾气越来越像外公,她说这让她很痛苦!她说她只想要个正常的家庭生活!她说她现在对外公的很多话只是听听而已,不做太多回复。她说有天和外公聊天,说到明年和老公一起在老公家过年。她说外公再次像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语气肯定的说:不管你老公,那你肯定是要回来过年的!
她说她再也没有任何聊天的心情了,当然也不争也不闹,外公,对不起,这个世界不再是您把控了!我30了,有些事情我要走出您的怪圈了。要和过去的自己过去所有分手⋯⋯
她说完这句话,在我面前竟然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