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明这两天有些烦,因为不论他什么时候出门都会碰到那个乞丐。
那是个一只眼瞎的腿瘸老乞丐,左手总是拿着一个斑驳的搪瓷缸子,右手拿着一个摇铃。张天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一个下雨天。张明下班回到家,看到老乞丐瑟缩着躲在门口的屋檐下避雨,本来他是想无视,这个世道伪装成乞丐行骗的人太多,被骗过一次的他,实在不敢相信了。就在他想开门进屋的时候,老乞丐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没有回应乞丐,而是自顾自的找钥匙,想赶紧逃到屋里,摆脱这一切。老乞丐见他没反应,加重了扯他衣袖的力度。张天明看了看他枯如柴枝的脏手,恼了,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面对他的恼怒,乞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裂开嘴笑,露出黄黄的牙齿,带出一股浊气。张天明受不了这视觉和味觉的冲击,迅速从钱包抽出五十块钱,仍在乞丐的瓷缸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房门闪了进去。嘿,这老乞丐,花钱买个清净,他想。
本以为乞丐得了五十块钱就走了,可是乞丐非但没走,反而每天开启了蹲守模式,张天明每天开门,都会看到他咧着嘴露出黄牙冲着自己笑。
一天,两天,三天……
家门口整天蹲着一个乞丐总归是件烦心的事,张天明决定主动出击,他拍了照片和视频,报了警,警察把乞丐带走了。
瘟神终于送走了,张天明开心的想飞。于是他专门跟公司请了一天假,请了朋友来家里开party。Party进行了整整一天一夜,张天明醉了整整一天一夜。上班那天,他顶着宿醉过后的黑眼圈开了辆公共自行车往公司骑去。车是不敢开了,宿醉之后开车被警察抓着那还得了?
张天明宿醉未醒,在道路上逆行,撞上了顺行的飞驰摩托车,人飞了出去,很不幸,伤到了大动脉,血流不止。救护车闪着刺眼的红灯疾驰而来,医生却看着越来越虚弱的张天明没有办法,因为张天明的血偏偏是极其少见的熊猫血。
失血过多的张天明眼睛越来越沉,直到眼前的颜色都消失,自己溺进了一片白光,在那白光里,出现了老乞丐的脸,依旧咧着嘴露出黄黄的牙对着自己笑,张天明啐了一口,心里想,要死了还要见到这个老乞丐,真晦气。张天明越这么想,老乞丐的脸月清晰,老乞丐那黄黄的牙也逐渐向自己逼近,张天明害怕了,惊的大声叫喊,手脚乱扑腾。
“病人醒了。”
一个好听的女声传入张天明的耳朵,张天明缓缓的睁开了眼,医院的白色涌进眼球,刺的眼生疼。
哦,我没死。张天明暗自庆幸,如果死在老乞丐的嘴里,那他这生命的尽头走的也实在太不光彩了。
“你啊,就庆幸吧。”护士边给张天明打针边说,“要不是碰到个乞丐是Rh阴性血,你的情况可是很危险的。”
“乞丐?”张天明揉揉疼的厉害的头,一脸狐疑。
“是啊,我们医院Rh阴性血没有了,从别的医院调过来最快也要半个小时。你可是伤着大动脉了啊,半个小时可等不起。”
“那……”
“正当我们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个乞丐扒开围观人群,冲我们喊他是Rh阴性血。”
“那个乞丐是不是拿着搪瓷杯和摇铃?”
“是啊,你们认识?怪不得。”
张天明暗自笑了一声,没想到每天在自己家门口蹲守的乞丐竟救了自己的命,哎,不是警察把他带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车祸现场?张天明越想越头疼,不自觉的就沉沉睡去。
等他一睁眼,身边真的站了个警察,把张天明吓了一跳。
“你是不是叫张天明?”
“是啊。”张天明以为警察要问他宿醉后逆行出车祸的事,一脸惶恐。
“你父母现在在哪?”
“在老家。”张天明糊涂了,他自己出的事,为什么要问自己的父母?
“你还记得你上幼儿园以前的事吗?”
“这……能具体点吗?”张天明完全被弄傻了,警察问的这些,跟自己出车祸的事完全没有关系啊。
“有没有离开家的记忆。”
“额,让我想想。听我妈说,好像在幼儿园以前,我有一次离家过,一个叔叔看到我在大街上,又把我领回了家。”张天明努力回忆着,头还是有点疼。
“那你还记得那个叔叔叫什么吗?”
“额,忘记了,太久远了。”
“你还记得什么?”
“我还记得那次离家出走后回家那段时间,不认识爸妈了,每天都害怕。”
“恩,还有呢?”
“还有……不记得了。”张天明越想越头疼,不自觉的用手按了太阳穴。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们有事再来找你。”
一个月之后。
张天明可以出院了,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回家了,这医院的消毒水味儿他早起闻够了。再说他还有事儿要做呢,他要去看看那整天跟着他的乞丐还在不在,他想当面跟他说谢谢,毕竟人要知恩图报不是?
正要他收拾好东西想去办出院手续的时候,手机响了。
“喂,明子,你上新闻了。”
“啊?”
“赶紧打开手机看一看。”
“啊?”
“啊什么,别啊了,事儿大着呢。”
张天明挂掉电话,打开新闻客户端,一个新闻标题直冲他的眼球,击穿了他的心脏。
父亲千里寻儿变乞丐,助警察破获25年前拐卖案
标题下面,乞丐和张天明的照片醒目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