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7日
疯疯颠颠做天子
语藏杀机灭元氏
高洋当了北齐的皇帝以后，很快就变得残暴荒淫起来，行为乖张，完全换了个人样。
他的太子高殷，性情温顺，爱好读书，年纪不大，却能注意国计民生，很受社会的称赞。【558.9太子殷，自幼温裕开朗，礼士好学，关览时政，甚有美名。】
高洋不喜欢，说儿子的性子像汉人，不像自己，想找机会废掉。【558.9帝尝嫌太子“得汉家性质，不似我”，欲废之。】
一天，高洋审阅囚犯，召见太子：“来，把刀拿上，砍下这家伙的头，只砍一下，不许砍两次！”太子很难过，很害怕，三刀没能砍断。【帝登金凤台，召太子，使手刃囚，太子恻然有难色，再三，不断其首。】
高洋大怒，抓起马鞭就打，太子突然受惊，胸口闷气，说话口吃，从此变得呆头呆脑。【559.4帝大怒，亲以马鞭撞之，太子由是气悸语吃，精神昏扰。】
高洋很得意，公开扬言要废掉太子，还是给杨愔劝住了。
宰相高德政爱提意见，恼了高洋，叫他去当冀州刺史。【559.4齐高德政与杨愔同为相，愔常忌之。齐主酣饮，德政数强谏，齐主不悦，谓左右曰：“高德政恒以精神凌逼人。”德政惧，称疾，欲自退。帝谓杨愔曰：“我大忧德政病。”对曰：“陛下若用为冀州刺史，病当自差。”帝从之。】
高德政听说此事，病也好了，立刻动身。【559.4德政见除书，即起。】
高洋召见高德政：“听说你生了病，我帮你针灸吧！”拿上小刀就朝他身上捅，又叫武士刘桃枝砍断他的三个脚趾，还不解恨，又把他绑在前殿，血流满地。半夜里才许家人用车子将他拖出去。【559.4帝大怒，召德政谓曰：“闻尔病，我为尔针。”亲以小刀刺之，血流沾地。又使曳下斩去其足，刘桃枝执刀不敢下，帝责桃枝曰：“尔头即坠地！”桃枝乃斩其足之三指。帝怒不解，囚德政于门下，其夜，以氈舆送还家。】
高德政的夫人非常恐慌，准备把家里的珍宝寄存到别处去，正在装箱时，高洋突然闯来：“哈，我宫里也没见到这么好的玩艺呀！”立时拷问，原来是东魏皇帝赏赐的。高洋不由分说，把宰相一家人全部杀死。【559.4明旦，德政妻出珍宝满四床，欲以寄人，帝奄至其宅，见之，怒曰：“我内府犹无是物！”诘其所从得，皆诸元赂之，遂曳出，斩之。妻出拜，又斩之，并其子伯坚。】
高洋崇信佛教，他说：“佛家和道家门类不同，只要一家就行了，何必并存呢？”召集两教的代表人物公开辩论。佛教辩赢了，他下令道士一律剃光头，改做和尚。道士想不通，不愿剃发，高洋连杀了四个老道士，才把事情办通。从此以后，北齐就没有道士了。
一天，高洋在甘露寺打坐参禅。忽然听说三朝元老崔暹病死，马上赶到崔家哭吊。崔夫人李氏出来拜见。高洋问她：“思念尚书公吗？”【559.1齐主于甘露寺禅居深观，唯军国大事乃以闻。尚书右仆射崔暹卒，齐主幸其第哭之，谓其妻李氏曰：“颇思暹乎？”】
李氏哭得伤心：“我好思念的。”
高洋亲切地安慰她：“别太难过了，你就亲自去会见尚书公吧。”话才落音，手起刀落，李氏的脑袋就滚了下来，他抓起便掷出墙外。【559.1对曰：“思之。”帝曰：“然则自往省之。”因手斩其妻，掷首墙外。】
不久，太史令报告说：“今年齐国要除旧布新，出大事情。”高洋很担心，问到大臣元韶：“汉朝的光武帝怎么能中兴的？”元韶说了一句带着杀机的话：“这是因为王莽没有把姓刘的人杀绝。”
高洋心想：“我也没有杀绝东魏皇族姓元的人呀。今年既然要除旧布新，把旧的杀光，不就是除旧吗？”于是将活着的元氏族人全部关起，杀死二十五家，囚死十九家，包括元韶在内。
元韶关在地牢里，没有饭吃，没有水喝，动弹不得，连衣袖也撕胶下来吞进肚里，最后竟活活地饿死了。【559.5齐太史奏，今年当除旧布新。齐主问于特进彭城公元韶曰：“汉光武何故中兴？”对曰：“为诛诸刘不尽。”于是齐主悉杀诸元以厌之。癸未，诛始平公元世哲等二十五家，囚韶等十九家。韶幽于地牢，绝食，啗衣袖而死。】
这一次，死去好几千人。为了彻底消灭东魏皇族的遗民，高洋把晋阳的元氏后代搜查出来，共七百二十一人，押到邺城，杀死后丢进漳河。婴儿抛向空中，用矛头接住，穿肠破脑，惨不忍睹。百姓网起漳河里的鱼，有的鱼肚腹中竟有人的指甲，弄得邺城人好久不敢再吃鱼。【559.7齐显祖〔高洋〕将如晋阳，乃尽诛诸元，或祖父为王，或身尝贵显，皆斩于东市，其婴儿投于空中，承之以槊。前后死者凡七百二十一人，悉弃尸漳水，剖鱼者往往得人爪甲，鄴下为之久不食鱼。】
高洋爱喝酒，三杯下肚，大发酒疯，什么怪事坏事都干得出。经常脱光身子，涂脂抹粉，叫武士把他扛上，穿街过巷，拜访大臣的家宅，把人都吓跑了。【556.6数年之后，渐以功业自矜，遂嗜酒淫泆，肆行狂暴；或身自歌舞，尽日通宵；或散发胡服，杂衣锦彩；或袒露形体，涂傅粉黛；或乘牛、驴、橐驼、白象，不施鞍勒；或令崔季舒、刘桃枝负之而行，担胡鼓拍之；勋戚之第，朝夕临幸，游行市里，街坐巷宿；或盛夏日中暴身，或隆冬去衣驰走；从者不堪，帝居之自若。】
高洋曾在路上碰到一位妇女，问她：“天子怎么样？”妇人不知他就是，说了实话：“疯疯颠颠，哪里像天子！”结果被一刀砍杀了。【556.6尝于道上问妇人曰：“天子何如？”曰：“颠颠痴痴，何成天子！”帝杀之。】
母亲娄太后看他发酒疯，举杖就打。高洋骂道：“我要把你这个老太婆嫁给胡人！”母亲从此呕气，不说不笑。高洋想逗母亲笑，爬到她的坐塌下面，扛起来打转，又把老人摔伤了。酒醒后，很难过，烧一堆大火，要跳进去，太后慌得紧，才勉强地笑了笑。高洋又跪下，脱光衣服，叫侍卫用棒打：“打不出血，就杀死你！”太后苦苦劝导，才改成打五十鞭，皮开肉绽，还发誓戒酒。过了两天，依然如故。【556.6娄太后以帝酒狂，举杖击之曰：“如此父生如此儿！”帝曰：“即当嫁此老母与胡。”太后大怒，遂不言笑。帝欲太后笑，自匍匐以身举床，坠太后于地，颇有所伤。既醒，大惭恨，使积柴炽火，欲入其中。太后惊惧，亲自持挽，强为之笑，曰：“向汝醉耳！”帝乃设地席，命平秦王归彦执杖，口自责数，脱背就罚，谓归彦曰：“杖不出血，当斩汝。”太后前自抱之，帝流涕苦请，乃笞脚五十，然后衣冠拜谢，悲不自胜。因是戒酒，一旬，又复如初。】
556.6.每当酒醉之后，高洋就要杀人，而且要亲自动手折磨，先剁下四肢丢进火里烧，再用碓舂、锯截、锉断，让人慢慢地死。每当这时，他特别兴奋，狂呼大叫。丞相杨愔想了个办法，从牢狱中挑选一批死囚，在殿上当差，称为“供御囚”。高洋想杀人，随意挑选，挑出来的任凭摆布。如果三个月没挑到，这个死囚便被赦免释放了。【556.6又尝于众中召都督韩哲，无罪，斩之。作大镬、长锯、剉、碓之属，陈之于庭。每醉，辄手杀人，以为戏乐。所杀者多令支解，或焚之于火，或投之于水。杨愔乃简鄴下死囚，置之仗内，谓之供御囚，帝欲杀人，辄执以应命。三月不杀，则宥之。】
高洋造了三座几十丈高的台，想搞飞行实验。他叫死囚在身上扎着草席翅，从台上飞下，跌不死的就释放。元氏家族中有好几个人就是这样活下来的。【559.7使元黄头与诸囚自金凤台各乘纸鸱以飞，黄头独能至紫陌乃堕，仍付御史中丞毕义云饿杀之。】
用现在的话说，高洋有着强烈的“逆反心理”，往往要“对着干”。参军裴谓之劝他别喝酒，高洋对杨愔说：“裴谓之是个傻子，怎么敢来说我呢？”杨愔看他又要杀人，便说：“他想请陛下杀死他，好做忠臣，流芳万世呢。”高洋大笑道：“这小子好奸，我偏不杀，看他成得了名么？”裴谓之才逃脱灾难。
高洋外出巡视，文武官员在紫陌告别。他突然下令，骑兵团团围住，叫道：“我扬起马鞭，你们就杀！”说罢，醉歪歪地走了。有个侍卫告诉高洋：“陛下的命令把大家吓坏了！”
“是吗？都害怕了？我就不杀吧！”高洋提起马鞭，扬长而去。【556.8齐主将西巡，百官辞于紫陌，帝使槊骑围之，曰：“我举鞭，即杀之。”日晏，帝醉不能起。黄门郎是连子畅曰：“陛下如此，群臣不胜恐怖。”帝曰：“大怖邪？若然，勿杀。”遂如晋阳。】
秋天，黄河两岸大旱，发生煌灾。高洋问魏郡郡丞：“煌虫是怎么来的？”
郡丞说：《五行志》里说过，天子大兴土木，不顾农忙时节，蝗虫就会成灾。如今，外面修长城，国内建三台，大概就是蝗虫发生的原因吧。”高洋大怒，一手抓住他的头发，连头皮也揭掉了，叫人用大粪汁淋在头上，拖着双脚丢出门外，活活折磨致死。【557.7河南、北大蝗。齐主问于魏郡丞崔叔瓚曰：“何故致蝗？”对曰：“《五行志》：土功不时，蝗虫为灾。今外筑长城，内兴三台，殆以此乎！”齐主大怒，使左右殴之，擢其发，以溷沃其头，曳足以出。】
有个术士发出预言：“亡高者黑衣。”高洋询问左右的人：“什么东西最黑？”都说“最黑的是漆”。上党王高涣在兄弟中排行第七，高洋派武士把兄弟抓来，连同另一位弟弟高浚，关入地牢。【557.12初，齐有术士言“亡高者黑衣”，故高祖每出，不欲见沙门。显祖在晋阳，问左右：“何物最黑？”对曰：“无过于漆。”帝以上党王涣于兄弟第七，使库直都督破六韩伯升之鄴征涣。涣至紫陌桥，杀伯升而逃，浮河南渡；至济州，为人所执，送鄴。】
一天，高洋去视察，在地穴边大声唱歌，要囚犯兄弟一起唱。两人心里发慌，声音发抖，高洋忽然天良发现，不禁流泪悲伤，本想马上放掉两兄弟。可是，另一位老弟高湛一向和高浚不和，乘机挑拨：“老虎出了洞，不是好玩的。”高洋也害怕两兄弟的才能，立即改变心肠，举矛直刺高涣，又叫武士刘桃枝向地穴里乱刺。长矛每次刺到，兄弟俩本能地出手去抓，矛杆也折断了。高洋叫人乱投柴草放火，把两兄弟烧死在地牢中。第二天挖开，尸体好像焦炭一般。百姓听到消息，无不切齿痛骂。这还不算，又把两位弟媳赏给动手放火的奴仆，完全丧失了人性。【558.12齐主如北城，因视永安简平王浚、上党刚肃王涣于地牢。帝临穴讴歌，令浚等和之，浚等惶怖且悲，不觉声颤；帝怆然，为之下泣，将赦之。长广王湛素与浚不睦，进曰：“猛虎安可出穴！”帝默然。浚等闻之，呼湛小字曰：“步落稽，皇天见汝！”帝亦以浚与涣皆有雄略，恐为后害，乃自刺涣，又使壮士刘桃枝就笼乱刺。槊每下，浚、涣辄以手拉折之，号哭呼天。于是薪火乱投，烧杀之，填以土石。后出之，皮发皆尽，尸色如炭，远近为之痛愤。帝以仪同三司刘郁捷杀浚，以浚妃陆氏赐之；冯文洛杀涣，以涣妃李氏赐之，二人皆帝家旧奴也。】
高洋也自知活不长久，找到兄弟高演说：“我快死了，帝位任凭你去抢，只是千万别杀我的儿子啊！”不久，残忍刻毒的高洋死了，才三十一岁。【559.10齐显祖嗜酒成疾，不复能食，自知不能久，谓李后曰：“人生必有死，何足致惜！但怜正道尚幼，人将夺之耳！”】
后来，太子高殷继承皇位，被丞相高演废掉。高演死后，兄弟高湛继续掌政，这就是后来的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