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乡时,正好碰上乡里的枣子成熟。在村里伯伯家吃饭时,人家提前放了枣子招待我们。
走时,看我喜欢吃,又摘了一袋子非塞给我拿回了家。我归家后,就一直不停地吃,直到我开始肚子痛拉肚子。
母亲在一旁,略带心疼地说“当初外公在时,你也是非在外公家吃枣子吃到拉肚子。”
看着母亲坐在老旧的桌子旁边,桌上上放着铁盆装的枣子,时空突然交叠,回到了外公在世的时光。
当时,外公土黄色的瓦房前旁侧有一个小池塘,池塘旁边有一棵枣树,正对着外公卧室的窗户。
每年外公生日时,母亲她们七个姊妹就在房里忙着做饭闲聊,那棵枣树便是我们这群孙子孙女的游乐场。
枣树好像格外偏爱那片池塘,一半偏向池塘,另一半直挺挺的向云端长去。我们众多孙子孙女,有的爬到池塘那边的树枝上坐着,有的爬到云端的树枝上摘那些自认为最好吃的果子。
因为枣子实在太多,我们从不吝啬,有的时候就互相掷枣子。外公有时从窗户间看到便大声嚷嚷“吃就吃哦,不吃不要浪费哇,臭崽子们呢!”
每当这时我就会狠狠告上表哥们一状,跑进去跟外公说:“哥哥们用枣子打我!”
姨妈他们便会说:“莫急,等下我收拾他们!”
我于是心满意足地出来,得意的对着表哥们说:“你们等着,等下有人收拾你们。”然后又轻车熟路地爬上靠湖边的树枝上,摘枣子。塞满了满满两荷包枣子后,便跳下枣子树,跑进去拿给外公。而外公那里早就是满满一篮子枣子了,原来兄弟姐们们早就给外公了。
外公便将枣子洗净,我们就坐在天井旁边的堂屋里一个接一个地啃。啃得太多时,姨妈们就会说:“等下要吃饭哟,莫啃了!”
我们就停下来,等着吃外公的生日宴。中途还要跑去厨房左转转右看看,外公就在火炉旁边回头笑着瞅我们,问:“喝不喝米汤啊?”我们大都都会摇摇头,拒绝外公的“米汤”邀请,因为我们一直知道我们想什么时候喝,什么时候外公就给我们熬。
外公的生日宴最是热闹。他的七个女儿加众多外孙女,挤满了两桌,你一言我一嘴,说说笑笑,话去年今日,话明年今日。
午饭过后,我便一蹦一跳,又跳到池塘边那棵枣树上去了。
农历七月份的阳光不似六月份那么毒辣,尤其坐在枣树上,树叶为我们遮去了大半阳光。阳光从叶缝里,稀稀落落地晒在我们脸上,再温柔地投进外公的卧室。外公在卧室里进进出出的拿着东西,有的时候记不起东西放哪里了,还得翻老半天。枣树上的我看着忙碌的外公,便会想起,外公也是这样给我拿他留到快要烂掉的香蕉,快要融化的冰糖和快要发霉的饼干。
有了外公,童年里就有了无边的幸福。
听母亲说,外婆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外公一个人拉扯大了他们七姊妹。母亲每次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时,说到外公,眼里含着泪,眼神中却生出无限的爱和敬佩来。自是要敬佩的:一个人住,一个人睡,一个人种了一大片地,一个人坐最早的班车给女儿送新鲜的蔬菜,再一个人悄悄地坐车,走好几公里回到他的住处——那个总共就四五户人家。留着吃饭也是留不住的,外公生怕麻烦了女儿。
“娟崽,要不要茶?”母亲的声音将我从外公那里拉回来。
我看着母亲,白发已经爬上了她的头。一晃神,时光竟匆匆流走了十载,我的外公,竟已经去了天堂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