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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剧烈的痛，突然间的呕吐加上口渴有一种灵魂脱离肉体的煎熬。再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与失眠，脸色发黄，看上去是如此的颓废，他默默从汽车里拿出一包烟，点上，看着烟燃烧起来，他狠狠的抽上一口，然后摁灭烟头，狠狠踩，在地上留些一些黑色的痕迹。

已经很久没有抽烟，抽上一口烟的感觉总是没有从前那么自在，他匆匆跑上楼，把卧室的门锁起来，然后拉上窗帘，打开台灯，从锁好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月前的体检报告。他双手颤抖，看着白纸黑字，在诊断结论上一行小字触目惊心：左侧桥臂异常信号，占位？考虑转移瘤可能。头又开始剧烈的疼痛，越是想的多越是无法入睡，无法入睡又加重了头疼，他拿出抽屉里的止疼药，看了几眼，然后重新把它放回原处。

他已经在这个月里无数次百度搜索了那段文字，得出的结论是肿瘤，也就是癌症，并可能到了癌症的第四期，因为转移瘤的存在，无论有无淋巴结转移，都属于癌症四期。医生说话很谨慎，在全身检查的过程中始终没有说，只是按照程序告诉他，该抽血了，该做CT了。。。。。。

尽管医生没有对他说什么，但他有留意医生的眼神，那是一种带有疑问，又似乎心中早有数的眼神。他一直以来是个聪明的人。学业顺利，工作顺利，在父母心中一直是骄傲，从来不需要谁的督促或者过度关照，就把生活打理的的看上去很美好，生活在他的计划中进行的非常顺利，毕业三年，他就在自己所处的城市买了房，也买了车。当父母提及有人给他做媒的时候，他也是微笑的拒绝，只是告诉父母，不需要对他的生活过于担心，更不需要太急于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因为自己还有许多想法没有付诸实际，许多计划需要一段时间的努力来完成。

父母绝对信任于是再也不曾在他的面前提任何所谓成家立业的事，因为这些年孩子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大学里所有的开销就他自己做家教或者帮公司做一些设计赚到，有时候学期结束还会给父母带上一些礼物，给父亲带上两条好烟，给母亲带上羊绒的大衣或者阿胶滋补品。他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上一次出差的时候，头疼到撕裂，照常在晚上八点打电话给家里，告诉父母自己现在住在酒店里，一切都顺利，打完电话他疼的满头大汗，他走到卫生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涣散，于是聪明的人做出决定马上去住院检查。

单子出来后，医生窃窃私语，看着他的床位，然后一个医生走到他的 床位处，此刻他正在挂水，医生问他是否有家属陪伴，他说，就我一个，不要隐瞒，什么结果我都能承受。

医生很平静的拿出了那个单子，然后说，你看了就知道，然后就走了。这个医生绝对经验丰富，他知道这个时候需要的是什么。他看了单子，突然间头昏目眩，恶心想吐，他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但手指不听使唤的颤动，他想逃跑，想大声喊叫，但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他看着单子足足有十分钟，直到有一个小男孩从外面的走廊走进来，小男孩剃光了头，看上去刚上初中的样子，穿着病服，戴着副大眼镜，瘦弱的模样，小男孩朝他微微一笑，他记得电视里多数白血病的孩子都剃光头，他认为小男孩或许就是个血癌患者，看到他才这么小，却承受和他一样的命运，顿时心中一阵颤动，眼眶早已湿润。

知道病情的第一个夜里是最最艰难的，根本无法合眼，所有的想法就是或许只是一次误会，一次误诊，我还那么年轻，怎么会呢，肯定是误诊，最好是误诊，或许是瘤子，但也可能是良性的，假如是良性的，那么割去就好了，或许只是增生呢，又或者这本身是一场梦睡着了，明天一早醒来，或许我还在家里的床上，或许我还没有，，，，突然他头痛袭来，这个时候一切幻想都不付存在，因为疼痛是最真实的，他突然恐惧起来，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完成。还有那么多的地方没有走到，还有那么多的东西没有学到，还有许许多多的经历等着他去经历，还有那一直以来相牵的手。。。。。。

他再也没办法控制情绪，他走进卫生间，锁上门，哽咽起来，这个时候所有的顽强都不足以缓减死亡的恐惧。对生活的向往是人活着面对困境最大的武器，然而当生命随时随地可能失去的时候，濒临死亡人最大的武器也变得微不足道。

一直以来他都不相信命运，总是觉得人定胜天，只要努力，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他充满自信，一直都追求尽善尽美，他曾经在史铁生的文字里这样阐述过自信，既然不需要事先的许诺，自然就不需要事后的恭维，它的恩惠唯在渡涉苦难的时候可以领受。

然而此刻他却做不到，他不自信了，他无法自信它能够战胜命运与死神。但最最绝望的时候记忆确出奇的好，他开始怀念，怀念之前走过的路途。

他拿起毛巾，把毛巾放在凉水里，然后洗个凉水脸，再把毛巾捂在脸上，捂住眼睛，不让眼泪流淌。

他想起许多童年时候的趣事，小时候的恶作剧，成功考取大学时的喜悦，当上学生会干部的欣喜，毕业找工作多家企业的召唤，为了一个个项目与外企高管辩论的意气风发，竞标成功庆功宴席上的演唱助兴；在一次论坛聚会上舌战群儒，她对他报以微笑，，，，，，所有的回忆如同倒带镜头一般展现在他眼前，回忆总是美好的，因为都属于自己，他沉浸在回忆的，但愿时间静止，他挺享受然而疼痛总是把他拉回现实，现实就是此刻他可能走到人生的尽头，然而许多事还是要自己承受，这个事千万不能让 家人知道，父母，祖父母，特别是最疼爱他的祖母，一直以来以他为骄傲，走到哪里总是会把孙子提起，因为这个孙子是她众多谈资中最值得一说再说的。

2

除了疾病本身，恐惧与忧虑也是一种煎熬。

继续治疗或者等待奇迹出现，或者等待死亡，选择总是艰难的，因为结果不是非黑即白，而全部都是漆黑一片，没有看到曙光的一丝希望，但是在没有断气之前，任何人都是不希望立刻就去死的。

他头痛煎熬的时候很多次想要轻生，然而想到这么无缘无故的死，自己的父母承受多大的压力，会有多悲痛。三毛在荷西死后曾经想到死，然而她说过，如今她还需要为父母活着，她把自己杀死，就是相当于自己把父母的挚爱谋杀了。

他不愿意成为谋杀父母挚爱的凶手，然而 许多次在失眠无助的时候，他有一种一走了之的冲动，带上背包，然后在任何人不知情的时候，留下便条，告知父母他需要出去一阵子，他想出去走走，走累了就在哪个地方停下来，住下去，如果实在支撑不住，就在哪个山头了断了自己，他希望去海边，走到无穷尽的大海边上，躺下来，让浪花打湿他全身，如果一个大浪把他卷入无底深渊，那最好不过，然而他却最害怕溺死，在最黑暗的未知空间，溺亡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或许可以选择在某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学习海子去卧轨，一刹那之间就虚无；或者某个漆黑的夜晚，登上最高的大楼，在楼顶以张国荣的方式选择进入天堂，这样的方式可以进入天堂吗，有天堂吗，在那些失眠的夜里他总是询问自己，他从来不曾思考过这个问题，关于轮回，他不觉得人还有下辈子，然而据说有人死后重生，但愿有这样的事，如果今生的不顺利可以换回来世的顺利，那么这样的事总也可以安慰下自己。

他突然觉得人生多么没有意义，从前他一直很轻视那些打游戏，整天出门享乐的人，这个时候他却挺羡慕，从前为了一些目标，自己拼命加班，很少给自己享乐的空间，就算有空闲时光也是啃专业书籍或者去外面应酬交际。一些事情现在想想是有多么的不应该，譬如刚毕业的时候为了拿到一个项目的技术资料，他从自己的城市飞向一千公里的某市，然后一个月里往返数次，并多次宿醉，为的只是可以给主管经理留下最好的印象。虽然之后工作上越来越顺手，但接触的事情与需要打的交道也越来越复杂，慢慢的有些力不从心，需要运动缓减的时候依旧是选择一个人熬夜，关注所从事的行业，总认为自己需要学习的很多，努力的还不够，没有动力了就看心灵鸡汤的视频或者书籍讲座，这些年，经常独自一个人吃着泡面，喝着咖啡，一次次劳作到深夜两三点。不好的生活饮食习惯加上大量的超负荷工作，在心情不顺利的时候始终假装坚强，做最好的自己，在任何时候都从来不说累，不告诉家人，可是在每一次宿醉或者劳累过后，都产生一种厌世的感觉，那个时候起他开始吸烟，一包接着一包的吸烟，或许得病也是因为这些原因相互叠加的结果。

从前他一直认为世界是公平的，你的付出是与你的收获成正比例关系的。

年少的时候，在别的孩子每天放学后自由玩耍的时候，他就开始严以律己，他相信想要超越别人，必须把别人花在喝咖啡上的时间利用在学习上，然而他不曾想到当一些人可以每天坐在干净的教室里听名师讲课的时候，回家以后父母可以聘请最好的老师辅导，周末父母带上孩子，去动物园了解动物，去博物馆了解世界文化，去画展看画，学习钢琴，从小在有外国友人的社区里耳闻目染，一开始就走的很顺利；一些孩子因为家庭或者环境因素，无法进入教室，还有一些人甚至从出生开始就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他们的世界是黑暗的。有些人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有些人出生就意味着永无止境的受折磨，受命运的摧残，世界本不公平。

然而，世界又是公平 的，乔布斯得了胰腺癌，还是逃离不了死神的眷顾，上下五千年多少英雄豪杰，伟人或者枭雄敌不过时光，人始终要死，这在宏观上又及其公平。

他最喜欢独自一个人站到高山上看日出，在高山上远眺的时候，心情会与众不同，所有的烦恼抛掷脑后，而俗世的所有矛盾顿时显得微不足道，整个人豁然开朗，什么成败是非，什么功名利禄，在一览众山小的气势下，人类多么卑微，多么微不足道，真正低到尘埃里，突然间产生某种虚无感，王羲之也因此写出兰亭序。死生亦大亦。然而谁又不是南柯一梦，说到底生命实在短暂。

得病之后，情绪变得很糟糕，他开始躲避人群，越来越孤僻，尽管有时还是会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开心的模样，特别是在家人面前，重来就是表现的很正常，有时候在家里父亲抽烟，他明知道二手烟很有害处，但还是会凑到父亲身边，看着父亲双手老茧夹着烟，深吸一口，他看到父亲边吸烟边咳嗽，佝偻着背，头发已经半白，他就会指出抽烟的不好，之后走出房子，心情极度压抑，他心情极度复杂，恐惧，害怕，又觉得有愧亲人，曾经他是一个极度坚强的人，在电视或者网络上看到某些励志的故事总会坚持看下去，特别佩服那些身残志坚的人，他觉得那些人非常坚强，一些人失去手足还是顽强的生活着，许多人失去双眼，无法看到外面的世界，原本他会觉得这个是最绝望的事，来到这个世界，却一片黑暗，无尽的黑暗，永无止境的黑暗，要多大的勇气才可能接受这样永无止境的孤独。

曾经因为工作需要学会了喝酒，得病之后就把它戒除，抽烟也立刻不抽，因为工作压力，抽烟喝酒成为逃避世界的某种方式，他曾经特别享受微醉的那种轻松感，什么都不用去想，整个人轻飘飘的进入一种自我麻醉的虚无里，他想，或许李白因此才能做出千古名句。中国人向来喜欢喝酒，但那种劝酒文化他不喜欢，喝酒不醉是挺不错的体验，只要不要喝醉，喝醉的感觉是生不如死，呕吐加上头疼，整个人都开始怀疑人生，但大多数爱好喝酒的人总是会在醉酒后发誓永远不喝醉酒，甚至发誓从此戒酒，但过了几天身体恢复，又极度怀念曾经的那种销魂感觉。

因为得病，好久没有体验过那种感觉，他开始安慰自己，等某天身体好转，或许还能喝几口，谁知道呢。但出于谨慎他每次进入商场买东西总是躲避去烟酒摆放区，因为有时候的自暴自弃会彻底击垮他的理性。

他害怕死，害怕濒临死亡的那种痛苦，曾经在祖父母死亡时候看到过他们曾经多么痛苦的煎熬，死亡之前滴水不能喝，直到呼吸衰竭，五脏内俯肯定都烂透了，他想，或许我死的时候也会这样，但愿可以在睡梦里死去，他总是独自喃喃自语，我不想这样子走，我还没有结婚，还没有孩子，我要活下去。

3

疾病可以让人放弃一些东西，比如以前特别在意的事情，喜爱打篮球，有时候状态不好，投篮不准，就非常郁闷，会不开心好久；还有时候特别焦虑，曾经因为一个会议没法准时到达，就很懊悔自己起床太晚，闹钟响声不够亮；特别在意在别人眼中的自己是否完美，特别不愿意 看到的一幕就是看到别人在他背后窃窃私语。

然而得病之后，什么事情都不再那么重要，什么事情都没必要这么在意，那么急着去做，他越来越虚弱，从一开始渴望的痊愈，到后来的是否可以顺利活过三十岁，再到后来的能否开开心心度过人生最后的路程。

他一直瞒着父母，其实在工作中有与仰慕他的女孩交往，女孩对他很好，总是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她多么仰慕他，多么爱他，可以为他放弃全世界。

当他提出分手的时候，一开始女孩非常震惊，表示无法理解，她说，到底是因为他爱上别人还是因为她不够好，她可以改，就算他爱上别人，她也会试图让他回心转意。本来他不想告诉任何人他得病的消息。但是女孩子看上去非常坚定的样子，他觉得必须对她负责，把体检单子拿出来，女孩看到体检报告，沉默了许久，然后转身离开，从此在他的世界里消失。

他没有抱怨，只是觉得很悲凉。突然间眼前一黑，整个人开始翻滚，五脏内腑开始燃烧般的剧烈疼痛，他吐了一口血，对着镜子中留血的自己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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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觉得主人公是我，那么你就错了。这个他不是我，我在孤独的夜里杂乱的记录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无法用任何体裁来表现，我称之为一个孤独症患者的自言自语，我不知道我如何去叙述此刻我的情绪，也无法用文字来表现故事的合理性，没有结局的故事就如同我生存的状态，这个状态看上去很糟糕，其实很平常，我不知道，如何将故事继续下去，我只是知道，活着有无数的可能性，当自己觉得自己很无辜或者深处绝境的时候倒不如去假设一个最坏的人生。

譬如他就是你，在你最好的时候遇到最糟糕的事，脏器出现故障，情人离开了你，所有的一切繁华都变得微不足道，你会无所谓，不在乎有没有钱，工作顺利不顺利，活的光鲜与否，所有的东西都微不足道，所有的东西，包括在现实中你在乎的任何东西，因为指不定哪天肿瘤扩散，脏器衰竭，无法进食，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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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爱生活吧，如同一个绝症患者一般，珍惜余下来的所有时光，请对家人说爱，珍惜身边的朋友，关注自己的身心健康。

他还有希望，他默默擦干口里的血，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热爱生命从任何时候开始都不晚，于是他出现在写字者的思绪里，每一次遇到困境总是会给笔者一个安慰，世间的事情如同这无头无尾的文章一般，看穿一些，再看穿一些，看不到底的时候，总会反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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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是一场去往坟墓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