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楼的外面,在一月份明亮暖人的阳光中,是一片被红色跑道所环绕的绿茵茵的草坪。温煦的贴近地面的阳光闪耀着金色的光泽,从远处隐隐飘来冬青的浓烈而令人愉快的气味,飘来被寒风吹硬的香樟树皮的气味。平易的天空中没有浮云,空气变得明净,视野格外开阔。
远去了,那阵雨喧嚣的夏季,那严峻的闷热,那歧路徘徊的纠结。远去了,那潇潇暮雨洒江天的秋季,那碧云天黄叶地的美景,那却道天凉好个秋的无奈。冬天,这是南方小城一年中最好的时光,天气虽已寒冷,但人们搏击生活的勇气更浓,更愿意拿出大部分时间活动在户外,方显勇毅之气。对很多人来说,它还意味着辛苦一年的终结,意味着一段新的开始。它孕育着希望,饱含着对于明天的期盼。它,更多的是属于,一份奋斗的纪念。
不经意间在荆门已是四年,但总感觉似乎还是在昨天,成都的三年仍然鲜活的那么耀眼。只是,我知道,我已不再是四年之前的自己。日子已经打上了深深的主观烙印,抹之不去。善良,真诚,热情,冷淡,客套,蜗居,构筑在想象的世界里自得其乐,自以为是,单纯地相信自己的力量,一次次地设定目标,又一次次地放弃。简单的道理因为无人指点,一直执迷不悟,直到长长的岁月之后,才如同醍醐灌顶蓦然醒悟。
我终于记住了人情,人之温情。一个人的真实与否,就在于他存在于你我当中的程度。看以前的电视剧《中国地》,记住了一句台词:“咱中国人活着靠什么?一靠人情,二靠仁义。”在乡土中国,几千年来,凡是那些在历史的书页上闪耀光芒的人物,凡是那些伟岸高大的形象,无不是靠这两者挺立在岁月的地平线上。在弥散着理想主义热情的土地上,一批又一批大写的个体用热情洋溢的诗意情怀唤醒了一代又一代人心中冰封已久的暖意和感觉。
现在才意识到专注也可以作为一个人极为难得的特质。那是一种行事的态度,没有瞻前顾后,没有左顾右盼,没有左右摇摆,只有痴迷,只有入神,只有物我两忘。作为感性个体之独特性表达的一种生存风格,专注太值得向往。在充满喧哗与骚动,速度与竞争,甚至倾轧和残忍的前提下,对自我生命的冷酷,对个性的藐视,仿佛把一些群体变成了水泥。在专注里,对生命兴趣的普遍的和无法控制的丧失的状况正在慢慢得到改变。
冬天,我也没有忘记,在这样的季节,理想与现实严重脱节,现实如果不想在自身的批判中忍受无边的黑暗之苦,它就必须得在浪漫的幻想中寻觅迷茫的未来。一座山能存在多久,在它被冲刷入海之前,白鸽要飞过多少海洋,才能长眠沙滩。正是引入了可能性这一概念,正是理想与现实的相互残忍撕裂,人的选择,连同这种选择而来的行动最终得以不可遏制地喷发。
如果在一个人的心中不存在绝对的希望,如果在一切事物的背后没有一种持续不断地谋划,如果古老故事里的安宁,从前的诗歌里的欢乐,都不再吸引任何人,我们怎么敢说自己可以去寻找诗意的栖居?栖居又如何可以诗意?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已经生成的事物,有的只有正在生长变化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