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小时候就明确知道有残疾,那该有多么自卑而伤心欲绝啊!
幸亏不知道,否则,我肯定做不到心无旁骛地投入到各种各样的游戏运动之中,追求运动的技巧,享受其中奥妙无穷的乐趣,愉悦身心,健康成长。
我曾忘情地不知疲倦地跳皮筋踢毽子,依然灵巧活泼闪转腾挪欢快无比;我曾热衷于乒乓球羽毛球的比赛竞争,没有老师的指点,没有兄姐的陪练,我也能在年级名列前茅;最难忘的是大学的一次体育测评课——跳马,老师先讲了动作要领,然后叫我们每人跳三次,全年级女生只有我一人按标准做到了,当然,女生很少,总共只有一个班男生的一半,只有我一人双脚腾空而起潇洒飘逸地飞越而过,而她们,多半是用手扑向木马再双脚离地,显得拖泥带水战战兢兢,有的尽管脚先离地但没有向上的腾空伸展而不显优美,在我纵身飞越的那一刻,体育老师高喊着“好!漂亮!”我得了最高分95分遥遥领先,多么惬意啊!
如果我没有伤残,那该多好啊!我想,我可能会自学舞蹈,就像我自学简谱那样。
初中的时候,我们年级有文艺班,因为我们年级人最多,是69年发大水两个年级合并的,从小学五年级起就有文艺班,文艺是那时的热门,人人都向往,我从未进过文艺班。
那时我也萌动了对艺术的爱好,从初中开始,我经常和几个小伙伴一起私下唱歌,适逢其会,母亲拿回了两本京剧唱本,《沙家浜》和《智取威虎山》,我爱不释手,两个星期就学会了简谱,什么歌都能唱。
可有一天,屋后的小伙伴小芳突然兴奋地跑到我家对我说她能劈叉,并做给我看。原来,她总是去看老师教宣传队的同学练功,而我从来不去凑热闹。
小芳会劈叉,她连续劈了好几个,然后心满意足地走了。我知道,小芳不是来显摆的,她身上没有一点艺术的气息,没听过她唱歌,也没见过她跳舞,她似乎是来提醒我,希望我也练习劈叉,当然,她也很自豪。
在她家姊妹的心中,我总是优秀而美好的,她们对我有一种盲目的崇拜和维护,有什么消息,她们总会及时告诉我,有什么好事,她们也在第一时间想到我。
1974年夏天,一天下午,小芳急匆匆跑到我家,边跑边喊,“细毛,你快去看啊,你再不去,你家兵头被人淹死了!”我急忙跑到一中下面的水塘边,只见一家兄弟四人正抓住弟弟五马分尸似的有的按头有的扯手有的拖脚将弟弟淹没在水中,一串串的气泡噗噗地由下而上消逝在水面,他们狰狞而丑恶的嘴脸得意而忘形,他们淫邪粗俗的笑声肆无忌惮地在空中浪荡,我大喊着“放手,快看啦,快来人啦”,他们这才松手。
原来,到处都有王秀蓉那样的人家在等着我们,他们和她们都是那么高大而蠢笨而凶残,只是我们不知道。
今年,无意中我得知小时候偷偷从背后把我兄弟推下坚硬的石头渠道的人,就是那四兄弟之一。那一次,弟弟前额撞在石头上磕破一个大洞血流不止,那渠道里都是石头,弟弟跑回家止血后昏睡了好几个小时,那么坚硬的石头,如果撞在要害部位,比如说头顶,将必死无疑。
1989年,小芳的姐遇到我,马上问我,演讲第一名的是不是你啊?我听人说第一名是供销系统的,我想肯定是你。那时我刚调到商校不久,可我什么时候学过演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