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乍泄》:站在瀑布下的还要有何宝荣啊

黑白画面,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黎耀辉和何宝荣,他们是一对同性恋人。

为了有新的开始,他们怀着看南美洲大瀑布的愿景离开香港来到阿根廷,却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迷了路。

他们两个几乎是逃到这里的,与其说是两个人之间为了挽回爱情而进行的旅行,倒不如说这是一次逃亡。

香港太小了,似乎走到哪里都会受到指点,放不得两个人之间的爱情。

无法恣意的宣泄,爱情成为了病态,不能被接受,不能被祝福,从彼此笃定到心生怀疑,一次次的离开,也一次次的和好。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何宝荣的一句口头禅:“不如我们重新来过。”

这句话对黎耀辉来说是毒药,他无法拒绝,也无法忽视。

在旅馆狭小的床上,他们做爱,脸上的表情或许是不甘,不甘就此结束,不时流露出来的痛苦,是长久以来的压抑。

即使逃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他们还是不敢就此笃定。

汽车行驶在空阔的街道上,他们两个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走下去。

“我只记得他跟我说跟我在一起觉得好闷,不如大家分开一下。”

何宝荣真是一个任性的男人,分开或是重新来过,仿佛都是他说了算,黎耀辉从来都没有说出过自己的反对。

何宝荣坐在车里点了一支烟,还是没能忍住回头看向了黎耀辉的方向。

这次何宝荣似乎是自言自语:“我没想过要跟他重新来过。”

黎耀辉愿意接住何宝荣所有的孩子气。

他和其他男人醉酒交欢,然后被打的鼻青脸肿,和那些男人要钱,然后从车上被丢下来,流落在异乡的街头,何宝荣从来都不害怕这一切。

“我就想要你陪我一下。”

因为在这地球的南端,还有一个叫黎耀辉的男人,遍体鳞伤的时候,迫不及待的奔入了他的怀抱。

    他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没有依靠了,他只有黎耀辉了:“不如我们重新来过。”他相信,这一句口头禅,就足够可以挽回这一切了。


分开的时间,他做着何宝荣所看不起的工作,何宝荣说他为了钱真是什么都肯做啊,他从来都没有做出过什么辩驳,只说他们不一样,他需要钱继续的生活下去。

还有,他需要攒下一点钱,接住无家可归的何宝荣。

黎耀辉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一家酒吧当接待员,一天深夜,他在酒吧门口再次遇见了何宝荣,那个时候,何宝荣同几个外国男人勾肩搭背一起走进了酒吧    黎耀辉会对何宝荣感到生气,但绝对做不到,放任他不管。他感觉分开比较好一些,那就分开好了,他感觉何宝荣需要他了,那就让他回来啊。

只是,他也会生气啊。

黎耀辉会在何宝荣受伤的时候细心的照看他,给手受伤的他擦身穿衣喂饭,即使晚上很困,还是起床去给何宝荣买烟,也会在他熟睡的时候坐在床边贪婪的看着他,打架,拼命的工作,甚至藏起了他的护照,接受了所有他表现出来的情绪。

但这一切,都不会在何宝荣的面前表现出来了,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都是厌烦,逃避和拒绝。

黎耀辉想安下心来过日子,何宝荣却于夜夜笙歌中放纵着自己的生命,以期找寻更多的刺激,只当黎耀辉是他受伤后的港湾,两人分歧 、争吵越来越多,心的距离自然越来越远。     黎耀辉生病,发烧,何宝荣说他饿了,黎耀辉嘴里说着他的没人性,还是披着被子去给他把饭做好。

“怎么样,起不起的来啊,煮饭啊,我肚子好饿,都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两个人在厨房,跳了绝美的探戈。

黎耀辉心里明白他们之间可能不会有长久的感情,但就是爱的离不开,他有什么办法。

何宝荣继续任性,黎耀辉所以失望。黎耀辉向往天长地久的相伴,而何宝荣却只想保持爱情的新鲜感。

之前的工作是做不成了,黎耀辉去了一家中国餐厅,每天都和何宝荣通电话,因为怕他自己在家闷,问他想吃什么,听着何宝荣电话里任性的抱怨。

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何宝荣还是只有黎耀辉,但出门工作的黎耀辉已经有了新的朋友。他是台北人,黎耀辉叫他小张。

小张是因为黎耀辉经常打电话才注意到他的:“这个人很喜欢讲电话,听的出来他的语气很愉快,对方一定是他喜欢的人。”

小张很迷恋声音,于他来说,很多东西用耳朵听比用眼睛看好,就好像一个人很不开心的时候可以装的很开心,可是声音就装不了,仔细一听就知道了嘛。

小张四处旅行,因为他想找到自己的内心的归属,或许,回归便是归属。

回家之后,黎耀辉和何宝荣,还是依旧的争吵。何宝荣太任性了,并且他觉得,自己所有的任性都可以被包容,所以,面对着黎耀辉刻意表现出来的疏远,他以为只要撒娇就可以了。

黎耀辉宁愿睡沙发也不想和他睡在床上,对何宝荣所有的接触都表现出一种刻意的厌恶,或许何宝荣感到委屈的同时,不会知道黎耀辉所有的隐忍。

这次争吵,发生了凌晨三点半。


何宝荣气急说他宁愿睡大街,你不要舍不得,这是被爱的笃定。

“喂,现在三点半,我的男朋友多过天上的繁星,我怕讲到九点半你上班我都将不完的。”本是一句任性说出的话,却不料这一回,黎耀辉却认真了起来。

“有件事情我一直都没有同何宝荣讲,我并不希望他这么快复原,他受伤的这些时间,是我和他最开心的日子。”

一种存在心尖上的预感,何宝荣的伤好了之后,他们两个之间,也就随之结束了。

后来,果然结束了。

黎耀辉明白过去的日子不可能再复返时,决定离开何宝荣,而正是在他离开后,绝望的意味才在何宝荣的脑海中完整地浮现。

他回到黎耀辉的住处,摆放好黎耀辉买来的香烟,修好那盏瀑布台灯,擦洗好地板,收拾好房间,等待着他回来。

何宝荣知道了,原来自己,之后都不能再被包容了。

这次,换他无措。

“以前我不喜欢去公厕找人,因为嫌污糟,近来时不时去一下。”世人往往如此,意识到不再属于自己的时候,才歇斯底里的去挽回。

他希望,黎耀辉可以当他是一个朋友那般,也希望可以准他说一句:“不如让我们重新来过。”

在黎耀辉真的离开之后,何宝荣才发现他根本就离不了他,在他们两个曾经租住的那间屋子,一个人坐在床上,抱着毯子哭泣。

他原本以为在这个世界总会有一个人等他回来,而今,这个人却走的如此干脆。

小张要继续行走了,因为已经攒够了接下来的旅费,这一次,他想要去世界的尽头看一看,分别的那晚,他抱着黎耀辉,把耳朵放在他心脏的位置,但这次却什么都没有听见。

“我没想过会碰上何宝荣,之后我就没再去过,我一直都以为我跟何宝荣不一样,但原来寂寞的时候,所有人都一样。“

黎耀辉怎么就一个人去看了大瀑布呢,明明说好了,是要两个人一起来的啊,他把何宝荣丢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了啊。

虽然兜兜转转走了很多冤枉路,黎耀辉终于来到瀑布,那一日他却很难过,他总觉得站在瀑布下面的,应该有两个人。

对啊,站在瀑布下面的,还要有何宝荣啊。

“一九九七年一月,我终于来到世界尽头,这里是南美洲南面最后一个灯塔,再过去是南极,突然之间我很想回家,虽然我跟他们的距离很远,但那刻我的感觉是很近的。”

小张在世界的尽头,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他想,他也可以回家了。


对于世界的好奇心和心灵之中的空虚,在无目的的追寻当中,被填满了。

正是因为遇到了他,黎耀辉也敢回家了,也许他还依旧爱着何宝荣,但却做不到无理由的包容和接纳了。

倦了,想回家了。

回家之前,黎耀辉在台北住了一晚上,他去了辽宁街,夜市上真的很热闹,他没有找到小张,或许他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但却看到了他的家人。

他的照片被父母挂在摊位上。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可以那么开心,在外边走来走去,因为起码有个地方可以回去,我不知道我爸看到我会怎么样。”

爱情带来的疲累,想要被亲情抚慰,他不想包容何宝荣了,他想可以被他爸包容。

小张可以开心的四处行走,因为有家可回。

何宝荣可以一次一次无所顾忌的离开黎耀辉,然后遍体鳞伤之后去对黎耀辉任性妄为,因为他知道,他有一个可以随时回去的地方,那是有黎耀辉的地方。

而黎耀辉不敢,他小心翼翼,因为不知道,他爸会不会乐得看见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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