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养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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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养,顾名思义:放手让其自养(长大)。

我们家就是放养教育的实践者。而我则是新一代的试验品。

我呢,打小离开父母,小学一年级起至高三一直住校,老实算下来已经有2/3的时光都是在学校度过的,也从来不知道走读的滋味。性格有些要强,自尊,小孤僻。成绩中等偏上,考上了一个普通一本。就是个很平凡的人。所以说,单论世俗成就,很难说放养教育的好坏。

家庭教育是塑造个人的最主战地,有些家庭严教严训;有些家庭循循善诱;有些家庭不管不问;还有些家庭混合手段应事待定———我们家的放养政策与不管不问行还是有些区别的,但又要比“宏观调控微观自主”还要自由些:生活费给你,我不管理,1月一发,自己理财记账。学习成绩,我不评论,好不嘉奖坏不打击,只有大考说两三句。日常生活,我不想听,儿女情肠太小家子气,家国大事又有做作嫌疑,最好甭提。社交礼仪我不过问,懂礼即可,你自己看着办———就这样,我与他们话也不多,自己养成了不离不依赖别人独立的习惯。

我以前还想过这样的家庭蛮不错,环境宽松,个人成长的空间很大。自己体验存钱,体验有计划地支出发展资料,甚至于还有足够的闲钱订阅知识专栏,追求成长。平时也是独来独往,不像有些同学没个人陪好像饭也吃不下,路也不好走了似的。也不得不万事自己做主,经历选择,不必处处受到牵制。

那样的生活挺舒服,甚至于在看到其它同龄人为一些琐事焦虑时,我还能不自觉地生出几分优越感——因为自己早已不把注意力放在这些“无意义”的事上了。就像我母亲说的,(这样)会显得自己很不大气。

我曾认为,放养是锻炼的最好方式,但不可否置的是,放养,也会削弱亲情。当然我觉得这个说法应该是:别人家都在通过不放养来增加亲情,而我们家没有做好这一步,各自疏离不亲。不是削弱,而是没有增进(情谊)。

所以问题来得那样慢,又那样急。

我想,这个暑假大抵是我待在家里最长的一段时期了,近三个月(因为以前要么住校,要么放假去其他亲戚家,自己的父母工作忙,自然也顾不上我)。我从来从来没能和母亲生活在一起这么久过,也这才发现我们的问题太多太多。

我们都不善言辞,不能有效沟通,又都以自己认为的好那样要求对方,这条子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生气时更是疏离得紧。

具体有哪些矛盾,我就不举例了,枉我自诩脾气好(讲真,在校就没怎么跟谁发过火吵过架),但在这三个月不到的日子里,我足足气了四次。而据我所知别人家母女的相处模式,我觉得十家里有六家,都可以轻松地解决这些矛盾。

你说这母亲也算受过高等教育,自己也是创业者,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事儿,而女儿平日里温和安静,几乎没怎么发过脾气,却整得两个人话不投机半句多。

还能有什么?不亲呗。

不足够亲密到无话不谈,也不足够亲密到知晓对方喜听什么厌提什么,更不足够亲密到可以为了和谐而放下自尊。

要求严格,是对家人的。每天都要提醒,吃早饭,多喝水,要锻炼。

话语生硬,却不是对家人的。提醒多了,要相互厌烦,彼此独立。

不会撒娇,甚至关心寥寥;不会事事过问,比陌生人还要生分。如果是从这一角度来看,放养教育无疑是极其失败的。

突然想来,自己学业并不算糟糕,也许并非必然。小学是还不错,以为考得好就能得到嘉奖。可是到了初中就放弃自己了,算上高一总共荒废了四年时光。高二下期开始努力,最终得以考上一个普通一本(虽然高考成绩距平时发挥少了近20分),可是为什么会有拐点?被放养的孩子想通要靠自己,所以就改变了吗?

如果不因兴趣,重视英语语文;如果不是自己喜欢并看了很多书;如果自己天赋普通;如果没能与几个优秀的人成为朋友……这么多个“如果”的意思就是:我选择自强很可能根本不是因为家庭教育有多好,或者父母有多么智慧———我迷惑的时候,他们不会明确对错;我挣扎的时候,他们极少过问;我努力的时候,他们也无暇注意。

再者,若以上这么多个“如果”,但凡有一项不成立———我觉得自己可能都还是初中那个鬼样子。花费全在享受资料上,不爱看书,不偏科的全差,甚至于放弃治疗。

是啊,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即便我现在并非成功,但我依然庆幸,因为自己有太多失败的可能。避开了很多“没有如果”。

近似留守,却连爷爷奶奶辈来照顾我的人也没有。父母也不是不关心,而是可能他们自己经受的家庭教育就是同样的。像我母亲,她小时候就独自一个人开始长大,自己做家务,养活自己,从小开始独立,这就是我们家的教育(尽管可能并非刻意)。但是母亲和外婆至今不亲,我跟我母亲至今不亲,我觉得都是有因可循的。

当然也可能也是我以偏概全,所以我也不能下绝对的定论,即像我们这一类的放养教育究竟是好是坏。但我觉得,如果在一个普通的家庭,普通的子女,普通的经历———这种教育,甚至有些是盲目地放养,其失败的可能远多于成功。

我知道市面上还有好些关于放养孩子的教育书籍,成功的就像这位哈佛女孩,所以很多家长以为只要放养就没有问题。但是很明显,个例始终都只能是个例,不然国家教育局早就全面号召了。(事实上主流强调的却是家和万事兴,强调的是要有归属感,要心中有根。并希望老祖宗那套宗族观流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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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处不仅仅体现在孩子的学业或生活上,最重要的还是体现在家人之间,或者扯远一点,是孩子与别人,人际交往之间也会有问题。

我记得有本书叫做《爱的箱子》,大意是,只有一个人他自己被爱到足够了,他的爱的箱子被填满了,他才会向别人给予他的爱。但是如果一个人打小就没怎么被那样爱过,他的爱的箱子便始终是空缺的,甚至有些是空的。那么他很难选择去给予。

所以你可以看到那些缺乏安全感的人,为什么不愿意付出?因为他们就没有得到。他一生都在恐惧。并且对自己的恐惧毫无察觉。

回归放养教育,培养孩子独立的性格,的确是一件好事儿,但是,如果过度强调一切由孩子自己承担,只会让孩子很有负担,让他觉得压抑。即便能力变强了,本质而言也是扭曲的强大。尤其是他不与别人交流,甚至不喜欢看书的时候,那就是他最困难的时候,而这种时候显然是很多的———我始终觉得喜欢看书的确是一件不多见的好习惯,或者说好品格。

好吧,话已至此,我只是想提醒各位家长———放养教育,不见得就真的对孩子好。而且有很大的几率,你的孩子缺乏安全感,他也会有一种疏离感,让他与人群独立开来。最重要的是他可能并不知道,他是这个样子的存在。

即便再忙,也请多分一些关心。

即便你认为他早点独立好,也请在关键的时刻给予他必要的指点,告诉他原因。

即便已经做错了,也要努力弥补。

如此而已。

(最后,可能我的论断不够有说服力,但这种倾向是一定存在的。我并不是在抱怨,我也没有资格向我的父母讨伐什么。我只是觉得教育是件大事,尤其是家庭教育,就像笑来老师说的,“担起父母这一职责竟然不用任何考核和证明,想想就可怕”。

而发现我们家家庭教育有问题的不是已经被“毒害”多年的上一辈,而是还在沉溺其中的我,这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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