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朝远泪别扬
第二天一早，陈子循起床时，小语已经替他打好了洗脸水。洗漱完了，陈子循去前厅见过了父亲母亲。一家人每天早上一起吃饭，已经成了习惯。
吃饭之时，陈海说道：“子循，你大哥今天就要回来了，你可有什么准备没有？”陈子循放下手中的筷子，说道：“嗯，大哥近年来每次回家都会带来一些好消息，想来今年也不会例外，必然还是高兴得紧。依我看的话，倒也不必数百人列队迎接，只要家里人都热情一些，大哥自必也会十分欣喜的。至于我自己，就不劳爹爹操心了，儿必定不会让大哥扫兴便是。”
陈海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待会儿我会吩咐下去。”又说，“子循，你近段时日感觉身体状况如何？”
陈子循便说：“这些年来一直如此，并没什么大的改观。好在也不会越来越差，只是身体略感虚弱，并不要紧。还有就是以前每隔段时日都会发的病，现在虽然仍有，却也不像当初那样难受了，想来是年纪增大了，身体各方面也好了一些。爹娘不用过于担心，孩儿能照顾好自己，这不还有小语在身边陪着。”说话间还夹杂着轻轻的咳嗽声。
陈夫人听了，说道：“小语的确是个好姑娘，这几年也难为她了。”陈海也道：“嗯，她们家遭遇巨变，她没多久就缓了过来，足见这个小丫头内心的坚定，不似寻常家女子那样，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又转头向陈子循说道，“小语到我们家里来有多久了？”
陈子循想了一下，说道：“已经三年有余了。”陈海“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只是吃早饭。
正在这时，外头奔进一人来，是陈府的一个家仆，上前禀报道：“老爷夫人，大少爷已经到门口了，小人特来禀报。”
陈海等人一听大喜，陈海站起来说道：“我只知道善儿今日回来，却没想到回来的这么早，快快出去迎接 。”家仆应了，赶忙跑了出去迎接大少爷归家。
陈海带着夫人儿子来到朝大门走去，正走到一半，迎面也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陈府的长公子陈善。陈善见了爹娘，行了家礼，陈海伸手搀起，呵呵笑道：“善儿回来啦，回来了好啊。这一路辛苦了吧？”转身向老管家陈黎吩咐道：“快去叫厨房准备饭菜，就说大少爷回来了，快去 。”管家应了，立马向厨房方向奔去。陈海又回头和陈善说道：“来来，一起到大厅去再说。”
等大家来到了大厅，陈善坐好，向爹娘说道：“父亲母亲，这一年来，您二老可还安康？”
陈夫人笑道：“善儿，我和你爹都过得不错，家里又不缺钱，还能差到哪去？倒是你每日风餐露宿，一定辛苦了吧？”陈善便说道：“多谢娘挂念，儿独自出门经商已有三年，出门在外虽说不上一路上锦衣玉食，但也不至于是风餐露宿。况且凭我门陈家在外的名望，外人总不能不给面子，倒也没遇上什么坎坷之事。”
陈海听了，抚髯而笑，道：“这话说的不错，陈家在扬州已有百年的根基，百年来名望不断加深，不说朋友遍天下，也差不多少，出门在外主要靠的是这些。像咱们这些做生意的，朋友路子当然要广，才能少吃亏。”
陈善点头称是，又对陈子循说道：“二弟，这一年不见，你可有什么话想要说吗？”陈子循缓声笑道：“哥，你也知道我一直沉默寡言，其实也没什么话要说。要说的话，哥，你何时为我带回来一个嫂子？”
陈善一听，也是笑了一笑说道：“你啊，还是这样，这么多年一点不改，年年我一回来就跟我要嫂子。”陈海听了，插嘴道：“善儿，子循这话也没说错，你都快三十岁了，是该娶个媳妇为我陈家延续香火了。”
陈善向父亲说道：“爹，您也不是不明白，我年年出外经商，哪儿来的时间娶媳妇？”“其实你也不用年年出门，这次回来你就可以不用走了，先娶个媳妇给我添个大胖孙子。”
陈善苦笑道：“谁愿意嫁给我啊，每天忙里忙外都顾不到家。”陈海摆了摆手：“咱们家大业大，再说你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给我儿找个家人妻子难道还会难？我一个老伙计黄胜家里就有个品貌兼善的个千金大小姐，明天我就向他们家提亲去。”
陈善急忙岔开话题，说道：“爹，你们知不知道这次孩儿出门遇见了谁？说出来你们肯定都不相信，我竟然遇上了咱们家的大恩人。”
陈海一听连忙道：“你说的可是孙彻孙恩公？”陈善便道：“正是孙恩公。孩儿当面再次感谢了他老人家当年的救命之恩。”“这是一定要的，可惜为父没机会向孙恩公再次道谢了。想当年若是没有孙恩公，你爹我的命就要丧在一群奸诈之徒的手中。日后如有机会，咱们全家定还要好好感谢人家。”
陈善连忙点头称是，心想终于把相亲的话题揭过去了。又对陈子循说道：“二弟，你的身体状况现在如何了？”“不算太好，但也不能算差，总之也不像小的时候那样容易生病了。”“嗯，这样也挺好，只要不再恶化便好。这样，我这次在外，给你带回了一些药品，也不知道能不能管用。”说着拍了拍手，让随从搬进了一个小木箱来。
陈善拿过木箱，一边打开一便说道：“我这次路过华山绝壁之下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个。”说着，朝刚打开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大纸团，纸团约有一尺见方。拆开了一层又一层，最终取出的是一个巨大的灵芝，比之寻常的灵芝要大上数倍，而且颜色也有些不同。寻常灵芝呈黑色或是红色，而这个大灵芝竟然微微泛出金色，想来必定是灵气十足。
陈善拿起灵芝，说道：“我当时在绝壁上发现了这个灵芝的时候，就想起来你以前对我说过有一种金色灵芝十分难得，能够治疗许多疾病，寻常茎长到数寸已不算小，少说也要百年时间。想来这颗茎达一尺有余的金灵芝生长已有千年之久，是我特地给你带回来的。”说着便递给了陈子循。
陈子循伸手接过，向兄长道了谢，仔细观看着这颗灵芝。他边看边说：“我曾经在一本古人写的医书中看到了有关这种灵芝的记载，说的神乎其技，几乎是包治百病。若是与一种灵蛇的蛇胆再加上千年的人参一并炼化甚至能够起死回生。虽然我是不太相信，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现今大哥带回来这么一个好东西，我当然是十分高兴的了。还是先把它存放起来，等日后再仔细研究一番。”
陈善说道：“如果能够对你的病情有帮助自然是最好，好在这也不急于一时。”
说话之间，一桌丰盛的酒宴已经摆好，众人一齐为陈善接风洗尘，酒桌之上众人欢声笑语自不必说，无非是闲聊些这些时日的种种经历，陈海则向陈善说说扬州一年来发生的一些趣闻轶事。
期间，陈子循忽然向陈海说道：“爹爹，孩儿有一事相求，还望爹爹答应。”陈海一愣，问道：“什么事？”
陈子循缓缓说道：“孩儿自小到大一直是在家中度过，已二十年有余，最多不过在扬州城中逛逛市集，看看风景。最近，孩儿想到，作为堂堂七尺男儿，想要出门去见识见识外边大千世界之万事万物，顺便在路上也能多加历练自己，好让自己不至每日在家中养尊处优出去反被他人说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纨绔子弟。不知爹爹能否答应？”
陈海事先完全没想到陈子循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时陈夫人便说道：“子循，你身体不适，怎能到外面去到处乱跑？”
“娘，孩儿体质虽然天生有些不佳，但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再说了这些年来我又没发过什么病，又有什么不可以？”
陈海这才缓过神来，眉头微微一皱：“子循，不是不让你出去，实在是因为你体质特殊。做爹娘的还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吗？你如果像你大哥一般身强体健，你要出门爹自不会阻拦，可你现在这身体，唉。”他叹了一声，不忍再说下去。
陈子循笑着说道：“孩儿好歹也是一堂堂男子，总不能日日被局限在家中。爹，你年轻的时候要出门，祖父可曾阻拦？”“这，这不是一回事儿。你爹我当时不光身体好，而且还学过武艺，外出闯荡是为了咱们的家业。你现在要身子没身子，还不会经商，出去的话岂不是天天吃亏？”
“爹，话不是这么说。人生于天地之间，不能唯唯诺诺缩首一生，总要有属于自己的光彩生活，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点不足就知难而退。再说就我自身的理想也不是一辈子都呆在这所房子里。再说了，我们家在全国各地都开了不少钱庄镖局，我实在不行去那些地方住段日子，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爹，您还不肯答应吗？”
陈善这时突然对陈海说道：“爹，二弟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大好男儿总要闯出自己的一番事业，要不然今年让他和我一起出去经商也行。”
陈子循摇了摇头：“我还是想自己出去，跟着你的话总会感觉还是被约束住了。”陈善一笑，道：“那也行。爹，您怎么看？”
陈海叹了一声：“唉，这。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好勉强。只是你一路上多加注意安全，还有就是别出去太久了，免得你娘和我挂念。”
陈子循喜道：“多谢爹爹。”陈海又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既然你们都同意了，孩儿想明日便启程吧，我先把一些东西收拾一下也就差不多了。”“那好吧，到时候我和你娘你哥给你送行。”“那当然了。”“好。”
众人谈好，又聊了一聊一年来发生的一些事，谈天说地，也都高高兴兴。
待大家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处所，便开始各司其职。陈子循也来到了后院，来到小语房间的门前，抬起了手轻轻的敲了敲房门，就听见小语在内问道：“是谁？”“是我。”小语一听是陈子循，连忙过来打开了房门，欠身说道：“少爷。”
陈子循咳了两声，笑了笑：“我可以进去吗？”小语赶紧把他请了进来，“少爷，您请坐在这里。”说着端过了一把椅子。
陈子循道：“不需要太客气，你也坐下吧。”“不不，小语站在少爷身边就好了。”小语边说着还不停的摆着双手。“欸，我既然让你坐下来，你坐下就是了。你总是站着，我也有些不好意思。”
小语拗不过他，面红耳赤地又搬了一把凳子来坐下。陈子循见她不搬椅子过来，想来还是不好意思，也不再勉强，便说道：“小语，你来我家有三年了吧。”
小语“嗯”了一声：“三年零一个月。”陈子循点了点头，说道：“这些日子，在这里感觉怎么样？”“小语本来无依无靠，自从来了这里就有了老爷夫人还有少爷你关心小语，小语心中十分感激。”
“我是问你在这里住下后感觉怎么样，可还满意？”“小语来了以后，大家对我都很好。尤其，尤其是少爷，还给小语一个人安排了一间屋子居住，每天过的也很开心，感觉，感觉很开心就是了。”
陈子循又轻轻咳了一声，接着问道：“嗯，你开心就好。”又笑了一笑，问道：“小语，你今年多大了？”“小语今年十六岁了。”“十六岁了啊，年纪也不小了，要不我替你找个婆家？嫁妆什么的全部由我开出。”
小语一听就急了，眼泪差点都要流出来，急忙站起身来低着头说道：“少爷是要赶小语走吗？小语不想走，小语想服侍少爷。”
陈子循见她这么着急，心里好笑，但也不禁有些感动，于是道：“怎么是要赶你走呢，我是真心想给你找个好婆家，你也长大了，总不能一辈子一直只是待在我身边。鸟儿长大总是要飞的。”
小语越听，眼泪越止不住的往下流，低着头说道：“小语，小语不想走，更不想嫁人。我宁愿一辈子都服侍少爷您，也，也不想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声音也是越说越小，到后来更是细弱蚊哼。
陈子循叹了一声，心中感动，也不再劝说，只是说道：“既然你不想走，那就留下来吧。”小语听了，于是破涕为笑，只是站着在那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陈子循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明日我要出一趟远门，可能几个月甚至一年不回来，你就在家里好好照顾自己，能行吗？”
小语一听又急了，问道：“少爷您要去哪，不能带上小语吗？小语想每天服侍您。”“我想出门去闯荡闯荡，历练一番，路途必定辛苦，你就不要去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出门在外难免不方便。”
小语又说了：“不会的不会的，小语跟在少爷身边，一定不会给少爷添麻烦的，小语一定会很听话的。”“不是说你会给我添麻烦，而是出门难免要风餐露宿，辛苦自是不必说了，还可能有危险。”“少爷在外面辛苦的话那小语就更要跟在少爷身边了，这样才能更好的服侍您。”
陈子循想来劝说她估计是没戏了，也就一笑了之。过了一会说道：“那好吧，你今天便把东西收拾一下，明天咱们就走。”
小语听了大喜，连忙点头，连话都不会说了。陈子循笑着摇了摇头，回到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当朝阳照在府门的时候，陈府全家人出来为陈子循送行。走到大门口之时，陈善拍了拍陈子循的肩头，说道：“兄弟，一个人出门在外要小心了，江湖上人心险恶，说不定就会有什么人欺骗了你。”他心里想陈子循没出过门，也没什么江湖经验，多半不知道江湖的险恶之处，提醒一下他让他留心。
陈子循应道：“大哥的话，小弟记在心里了。”
陈夫人又走了过来，看她时鼻头都红了，向来是心里舍不得，但也不好阻拦，于是拉住了他的手，说道：“子循呐，一定记住你大哥的话，在外要小心，千万不要亏了自己。你身体不好，时刻记住不能缺了那些药物，记住没有？”
陈子循眼眶也有些湿润了，躬着身子说道：“孩儿谨记母亲教诲。”
陈海也上前来说道：“为父也为什么要说的话了，千万小心就是。”又转身对陈子循身后的小语说道：“小语啊，一路之上照顾好少爷，知道了吗？”
小语忙上前欠身道：“小语明白，小语一定会好好伺候少爷的。”陈海“嗯”了一声，说道：“那就好。”又拍了拍儿子的肩头，顿了一顿说道：“那，那就走吧。”
陈子循上前跪倒，磕了三个头，说道：“孩儿拜别父亲母亲。”便站起身来，上了马车。车夫一鞭下去，马儿便开始向远处跑了。
众人却仍旧站在门口，遥遥看着，直至马车驶出了视线，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