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森林。
一个瘸腿的少妇,穿着黑色的麻布衣服坐在墨色的死河边洗着衣物。
似乎一切都是黑的颜色。
小河中汩汩冒着粘稠的黑色泡泡,像黑色花朵一样绽放,氤氲着浓烈的腐烂味道。
没有一丝的风,空气中弥漫着沉甸甸的压抑气息。
树叶在滴着黑色的血,像墨汁一样染了十里的路。
唯有一处别有不同。
森林中有一条弯曲却平坦的道路,在路的一旁,有一棵挂着零星白色花瓣的槐树。
树下躺着一具因死亡而腐烂并肚子胀气的婴儿尸体。
苍蝇飞舞,在吞食蛆的尸体。
几只蟾蜍懒洋洋的卧在路的两旁,不一会儿,又突突突地钻到泥土中去。
它们那饱满晶莹发着绿光的卵堆放在婴儿空空的头颅中,像闪烁光彩的大脑要溢出来了。
那远方瘸腿的妇人洗完衣服,却立马用一只腿跳起来,像单腿的蚂蚱一样跳到婴儿尸体旁。
远方一个赶鸭子的佝偻老妇人拿着凳子缓缓走向那个少妇。
那少妇放下婴儿,将绳子挂上白色花瓣的树枝上,她说:“我需要凳子。”
那老妇人就将凳子放在她的脚下。
又添一具新的尸体,像在树上打着秋千,又像是暮色天光的钟摆。
白花落尽,在地上染成了深深的墨色。
老妇人长相看起来有一种奇特的魅力,她赶着井然有序的鸭子走向森林深处,每棵树上都挂着一条条凝滞的麻布。
像一根根长藤。
她用了将近一天的时间走完这片森林,一片空旷的麦场闯入眼帘。
整片天空,无星无月。
一个小女孩趴在麦场上偷吃着零星散落在地的麦穗。
她似乎知道了老妇人的到来,那些鸭子呱呱呱鸣叫。
小女孩转过头来,脸却如白纸,没有任何器官,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她拖着一根笨重生锈的铁链惊恐地钻入了泥土中。
那些鸭子在麦场跳起像人类的舞蹈来,如芭蕾,优雅美丽。
它们在呱呱呱的叫着。
老妇人又花了半天的时间,走到远处的村庄里。
被茂盛的枯草埋没的村庄里,躺着一个个微笑的孩子。他们嘴巴里咬着半只的蟾蜍,又像是蟾蜍在往他们的嘴里疯狂地钻入。
她拨开重重的草丛,终于走到像她一样苍老而佝偻的土坯房前。
她拄着一根拐杖,站在门口,向远方遥望。
她的微笑,在黎明将要到来时,如彩霞一般渲染开来。
一点微末的光亮撕开这片天空,却让这个世界重新陷入另一片死寂。
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