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个很完整的存在,它拥有目前叫得出名字的所有器官,这些器官在思想上彼此独立,在功能上紧密相联。
这些器官实在是太多了,眼睛、嘴巴、耳朵等等等等,在这个故事里,我们不会见到它们,大概是因为,它们平时很忙,等有空的时候才会来这里看看。
啊喂。
不用回头,我没有叫你,这是一个名字。
准确说啊喂不是一个名字,最初大家并不晓得该怎么称呼它,啊那个喂……慢慢的就简化成了啊喂。
不过这两个字真的是刚刚好。地球上某个时期诞生的某种生物将带有特定消化功能的存在命名为胃。
啊喂,胃,对,它是胃。
不过它可不是普通的胃,它是世界的胃,没错,它是云。
啊喂从出生起就掌管消化一职,它漂浮在空中,消化着这个世界上生产的一切。
氧气、废气、绿色、污水、花朵、电池……它的伸缩性很好, 装进去再多都没问题。
每次一大堆灰黑色的食物灌进去,啊喂就会变成灰黑色,看起来阴沉沉的。
啊喂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消化掉这些食物,努力变白。
虽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过程,偶尔啊喂还是会被噎的掉眼泪。
这些钢筋好硬,戳的好疼,啊喂缩了缩身子,天空的蓝色多了一点,啊喂扭了扭身子,天空的阳光多了一点。
真的好疼,啊喂缩成了一团,重重叠叠,那些美丽的褶皱都不见了。啊喂没有喊出来。
虽然有很多同伴,但大家都很忙,日复一日的工作,谁会心疼一个小小的胃呢。
月亮遇见了灰黑的啊喂,也不过是皱皱鼻子,啊喂,你真是不好闻。
啊喂的日子越来越难过,灰黑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啊喂从世界的这头滚到世界的那头,都没办法缓解这种疼痛,它流着泪,开始想自己的遗言。
如果有下辈子,我才不要做胃,我想当眼睛,只要看这个世界就好。
啊喂没死成。
在最后时刻,有一堆绿色的清新的食物进入了它的身体。
啊喂用朦胧的视觉和听觉感知着这个世界,是谁救了我?
已经太久没有吃过这么新鲜的绿色了,纯白色的云朵盘踞了整个天空,连阳光都变的柔软。
哼哧哼哧,哼哧哼哧。
几千米远的地球上,一个漂亮的小男孩正给一棵小树苗填土。
哗啦啦,哗啦啦。
小男孩给小树苗浇水。
阿关,回家吃饭啦。
知道啦,我再种一棵小树苗就回家。
阿关,阿关,啊喂默默的记住了这个名字。
自从阿关开始种树,啊喂的消化能力提升了很多,再也不会疼的漫天打滚泪如雨下了。
可世上,只有一个阿关。
黑色的食物越来越多,连月亮都开始皱眉头。
作为世界的道德规则,月亮一向反感地球上那些不负责任的生物。
啊喂,那些愚蠢的生物真是可笑。
啊喂,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每天都在做什么呀。
啊喂,它们真是让我厌憎。
啊喂,总有一天,它们会被自己、被规则抹杀。
啊喂很少回应月亮的话,它的全部心思都在几千米远的地面上。
阿关今天种了12棵树呢,真棒,它想着又觉得有点遗憾,这份心情都没办法跟阿关分享,更别提跟别人分享了,它无奈的听着月亮逐日增多的控诉。
是啊,总有一天,它们会被自己、被规则抹杀的,不过,阿关不会,它吸进一片绿色食物,有些莫名的自豪。
啊喂从来没想过,这一天来的会这么快。
月亮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等啊喂发现的时候,从月亮身上晕出的猩红色物质正缓缓扩散,布满了整片天空。
远远望去,像一枚红色星球。
啊喂有一瞬间是呆滞的,脑海中闪过那一堆堆黑色的食物,那些生物消失了也没什么不好,它甚至闪过了一丝快感。
阿关,阿关!啊喂感到了绝望和恐惧。
阿关不能死。
我是世界的胃,我真高兴。
云到哪里去了,阿关翻着几天前的照片,有些失落的想着。
夜晚漫天的云层,将天空遮挡的几乎没有一丝光亮,在大家拍照的时候阿关也跟着拍了几张。
可是,自从那天起,云就不见了。
啊喂死了。
世界的消化能力更差了,整个星球远远望去覆盖了一层黑色的膜。
月亮有点后悔,啊喂是个好伙伴,只是太蠢。
阿关种下的小树苗将从地心偷听的秘密悄悄的告诉了阿关,啊喂死了。
不过世上总会留下它的一点痕迹。
阿关告别了小树苗,踏上了寻找啊喂的路,他沿途种了好多好多的树。
每种一棵就会祈祷一次,啊喂回来吧。
其实阿关知道,啊喂死了,不会再回来。
可是如果它知道有人这么期待着它,寻找它,应该会很开心吧。
从小少年变成小老头,阿关找了七十年。
他在人迹罕至处找到了一些瘦瘦弱弱的小云丝,他耐心的将它们喂大,将它们送入天空,看到它们在天上聚成一团,就跟啊喂一样。
对,就跟啊喂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