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杰拿着手电筒在窗外扮鬼，舌头一伸，配合着夸张的表情，甚是骇人。坐在窗边的我，是他的目标之一。
女生们一个接着一个尖叫，都是他捣的鬼。
当当两声儿敲窗声儿，我就知道他来了。故作不知道是谁的样子，在他以为自己就快成功的时候，把头发一甩，猛地一开窗，“啊”的一声，他的小手电筒就被惊的掉在了地上。
那时的李杰，用目瞪口呆四个字形容，是一点儿都不夸张的。
随后，我望着那个滚到花池子旁边的小手电筒，哈哈大笑起来。花池子是小砂砾混合着碎玻璃砌的，光停留的地方，小砂砾和碎玻璃一闪一闪的，像天上掉下来的星星，我看的入迷，连笑也忘记了，就那么呆呆的看着。
“每次都吓不到你，你是火星来的吗”
恢复神态的李杰嘻嘻哈哈的说着，还不忘动手弹我的脑门儿一下。他小跑着捡回作案工具，我眼前一黑，星星不见了，一股立白洗衣粉的香气在鼻尖四散开来。
李杰一跳，就从窗外跳进了教室。
彼时，刚刚刮过内蒙特有的沙尘暴，天空被黄土覆盖，暗暗橙橙的，去了飞沙走石时的癫狂，安静又温暖。
怎么说呢，那一刻的天空，就像你在感受一个美丽异常却暴戾的女子突然给你的温柔，你明明看穿了所有假象，却还是管不住自己那一点点沉沦的心。
李杰和我并肩趴在窗檐上，默契的不说话，周围同学的各种吵闹声全部化作泡影，一点一点的远去，没多久，已全然与我们无关。
我知道，那是一种只有真正懂得彼此才能有的默契，；我知道，我们即将分别。而我不知道的是，一别陌路。
真真从未许过“动若参商”的誓，怎么就没再见了呢？
2
李杰是第一个撞破我所有伪装的人。
中午放学，教室里空无一人，我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没做任何思考，就把贴在墙上的成绩公示单里自己的那一栏画的稀巴烂。是用记号笔画的，刷刷几笔，名字和成绩就彻底看不见了。
画完后，异常轻松愉悦。就在我准备回家的时候，李杰气喘吁吁的跑回了教室。
“你怎么回来了”？“你怎么还在”？
异口同声的说出这句话后，李杰就恢复他吊郎当儿的本性了。
“呦，咱俩挺有默契啊，你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我本以为他看到成绩单上那条又黑又长的印记时会继续奚落我几句。谁知他一反常态，一本正经起来：
“你傻啊，好好的第一为啥划掉，母夜叉不会放过你的！原来你不是乖乖女啊”
说完，还不忘丢给我一个询问的眼神儿。
“当然是不喜欢就划掉了”
我漫不经心的答道，收拾着书桌准备回家，不想继续聊下去。
就在我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李杰拿起记号笔，把他的名字也划掉了。
“你的正数第一都不喜欢，我的倒数第一就更不喜欢了，咱俩这叫二黑双煞，明天母夜叉肯定会气疯的”
说完，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晃荡着腿笑眯眯的看着我，那样子就是在说，看，我够意思吧，我就是要陪着你，我都这样了你还不告诉我原因？
正午的阳光穿越布满苍蝇屎的窗户照在李杰的脸上，眼里是深的化不开的笑意，嘴角是装满阳光的酒窝儿，一切都透明的飘忽，一不小心就会消失一样。鬼使神差的，我的手去戳他的酒窝，带着恶作剧般的温柔。他也没有躲开，任由我胡闹。我边戳边嘻嘻的笑着说：
“我们明明是英雄和女侠”。
两年后，沙尘过后的橙色天空下，与我并肩趴在窗檐上的李杰静静的说，真怀念那个有阳光的午后，你温柔美好的不真实，哪像现在这么粗鲁。我白了他一眼，在心里静静的说，你也是。
我们并未在教室呆很久。随后，就去了离学校不远的冰饮店，谁都没有回家。我们似乎说了很多，从嘻嘻哈哈，到一本正经............
“母夜叉少师德，跟你姨又是死对头，想让她家侄女当第一吧，她侄女还不争气，也就只能课上拿你这语文课学数学，数学课学英语的任性行为说啦”
“我就是讨厌她那一本正经的虚伪模样，除了摔摔她办公室的门，就只能拿那张纸挑战一下她的权威出气了，谁知，竟被你看穿了”
“你这智商是怎么考第一的，你以为母夜叉会不知道是你做的吗，多明显，好歹你也多画两个人，带几个替死鬼啊，这样坏孩子做的才算彻底”
“我不想殃及无辜嘛”
“你还是好好做你的乖乖女吧，到时候就说是我画的，本英雄罩着你，母夜叉都习惯我或作非为了，不会怎么样的”
“可我这次.......不想继续压抑本性了”
说完，我们都笑了。
我骨子里就厌恶装乖巧，第一是我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也是让自己为所欲为不受太多伤害的小本事。
下午，母夜叉就发现了，果真如李杰所说，她一下子就知道是我做的。从未打算掩盖，何况李杰死皮赖脸的要当我的同伙儿，我俩自然而然的就被罚站去了。
我们一起看着窗外稀稀疏疏、半死不活的松树，说些有的没的，都没有把那当做惩罚，看着夕阳复活的大地，眼角眉梢都是快意。
日渐亲密，也从此开始。
3
说也奇怪，我至今都没明白，我跟李杰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年少的纯净友谊，因为我们两个人的小小早熟，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毕业那天，我们未有任何约定，我的桌上只有一只粗糙的木盒子，装满翠绿的松树枝，底下是金色的沙。
是了，我曾说，我希望松树翠绿，天空橙明。
他说，你在做梦。
而他，终究在杳无音信前，帮我圆了梦。
十年后的今天，看着那个褪了色的木质小盒子，想起那个顽劣却能看穿我所有伪装的他，竟不成想，橙色天空是我们最后的回忆.......
还回的去吗？
回不去了。
回音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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