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贝丹
在我小的时候,知道隔壁大娘家有一位远方的亲人,是她当年随国民党远走他乡的父亲。如今台儿庄大战闻名中外,台儿庄古城名扬四海,但是当年大战中打下这片江山后,很多人被迫背井离乡,妻离子散,随着蒋介石逃到宝岛台湾,大娘的父亲就是其中一个。
在大娘和她的弟弟年龄还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和她们娘仨分开了,那个战乱的年代,从此失去联系,音信全无。直到改革开放,两岸关系融洽了,她的父亲才通过各种渠道和她们全家取得联系。这一别却是几十年之后,再见已物是人非了。其父亲已经在台湾另外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而母亲一生只守着一儿一女,直到她的丈夫多年后归来探亲。
五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一直存在记忆中最深刻的是那张老相片:两位风烛残年的老人面对面坐着,执手相看泪眼,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大娘的母亲苦等五十年,盼来了当年的丈夫,而如今已是她人之夫,她女之父。丈夫回来的那些天,这位坚强的母亲只是不停的哭,仿佛只有哭出来,才可以了却这些年的思念之情,才可以平息这些年的想念之苦。从青丝盼到白发,从晨来等到暮去,从海峡的这一端,望穿秋水,却看不到海峡的那一端,这一等,便是半个世纪的光阴。
大娘的父亲那次回来给她们全家带来了很多我们当年都没有见过的东西:日本松下彩色电视,各类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给她们在如今的台湾街置办了房产,还有一些我们闻所未闻的稀有宝贝。我也曾跟着沾光见到了台湾来的客人,那些天,我们去大娘家玩,都要轻手轻脚的,生怕打扰了老人家的休息。
岁月无息成过往,生命至诚永难回。
没过多久,大娘的父亲要返回台湾,因为这里是根,那里也同样有家。又过了一段时间,听说台湾的老人回去之后就病倒了,而且病的不轻,再过些日子,听说台湾的老人得了癌症很快就去世了。听到噩耗,这边的家人仰天长叹,这边的老人涕泪横流,等了这一生,只见了这一面,已然阴阳两相隔……,大娘的母亲,这位一生清瘦干净的老人,也在这次会面后不久开始生病,竟然在台湾老人去世半年后也得了绝症驾鹤西去,同游天国了。这世间最好的事莫过于久别重逢,重逢之后却又分开的太匆匆。也许两位老人在天堂里可以再做下辈子的夫妻,再也不要相望于江湖。
光阴随风去,人生无穷期。
后人在无限哀思之后也只能阔步向前,走向新的生活,只是每每想起这过往的种种,仿佛一场梦,大娘还是会充满无限哀伤与怀念。怀念她久未谋面又匆匆离别的父亲,怀念她一生操劳却没有得到幸福晚年的母亲。
也许没有这次时隔多年的再次相见,或许彼此的生命都还会延长很久;而一旦相见却又再次分离了,便是生无可恋,唯有碎了一地的相思之苦。
**相见不如怀念,执手相看两不厌。
此生难相守,来生不相欠。
生活,一半是回忆,一半是继续。
愿我们都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