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兄弟大道

1.

大陆正在盯着电脑全神贯注处理一份文件,突然从身后冒出一个声音,你好,我是财务室小北,这里有份文件,麻烦查收一下!大陆抬起头,小北便将文件放到了大陆的办公桌上,大陆心想,听这个丫头说话的口吻,有点成熟的职场女性的感觉,很正规、很干练,但看她的衣着打扮和举动,感觉还是青涩的小女生一枚,小北穿了件毛茸茸的白色外套,戴着一副椭圆形的细边框眼镜,递文件的动作刻板中带点生涩。大陆哦了一声,便签收了文件。小北点了下头,说了声再见,便又飞快的出门了。初次见面,小北和大陆彼此都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

大陆的父母住在城市西边的新城区,他马上要结婚了,之前他已经分出去一个人住了,但他隔三差都会去父母家转转。第二天下班后,大陆正在公交站等车,准备去父母那里。小北背着包也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便迅速移开了视线。不大一会儿,到新城区的公交车就驶了过来,大陆上了车。刚好是下班时间,车上非常拥挤,大陆便在离前门不远的地方找了个位置站住了。很快,大陆发现小北也上了车,正在往里挤。大陆侧了下身体,小北便和后面几个人挤到车厢后面去了。

快到新城区的时候,车上人已经不多了,大陆环视车厢,发现小北还在车上,戴着耳机正注视着车窗外面。大陆本想过去打个招呼,又怕小北不搭理他,闹出尴尬,心想,等以后互相熟悉点了再打招呼也不迟!

几天后的一个早上,大陆上了一辆公交车,无意中发现小北也在车上,小北也几乎同时看见了大陆,两个对视了一下之后,小北迅速将目光移开了。大陆犹豫了一下,便走到小北跟前冲她笑了笑,轻声说道“早啊,上班了?”

小北看起来有点慌张,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可大陆并没有就此打住,继续问道,你家也住在新城区啊?

小北总算开口了,说道“是啊,你家也在新城区?”

大陆回答道“我住在北环路,我父母住在新城区。”

……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聊了起来。

很快,车就到了公司附近,小北说了声再见,便提前两站下了车。大陆心想,小丫头可能买早点去了吧。

2.

两天后的早上,大陆又在公交车上遇到了小北。这次两人熟络多了,聊天也自然了很多。车快到单位附近的时候,大陆打趣的问道,你又要去买早点去吧?

小北回答道,没有啊,我从这儿下车然后步行到公司。

大陆说,为什么不过两站再下啊,从哪儿下车之后直接过天桥,安全一点。

小北回答道,前面路口有个红绿灯,公交车到哪儿的话经常要等一分多钟,有点浪费时间。而从这儿下车穿过马路再到公司,速度就会快一点,我曾经掐着时间算过几次!

大陆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还有这么强的时间观念,有点刮目相看,打趣道:真不愧是搞财务的,连时间都算得如此精确。

小北有点小得意的说道,要不今天跟着我试试?

大陆说行啊,便跟着小北下了车。

俩人在路上的时候,大陆对小北说,你中午不回家吧?

小北说,不回家,太远了。

大陆又问道,那你午饭在哪儿吃?或者自己带饭?

小北说道,我一般不带饭,就在外面随便吃点!接着他问大陆,你呢?中午回家吃饭吧?

大陆说道,我也不回去,回去的话时间有点紧张。平时就在旁边的公司食堂吃点,花费半个小时,回来就能睡个美美的午觉。

小北随口问道,食堂饭菜怎么样啊?

大陆说,我感觉挺不错,菜品挺多的,价格也不贵。接着他笑了笑说道,要不中午跟我去体验下?

小北说道,行啊,那中午你叫我啊。

很快,两人就到了公司,去了各自的办公室。

3.

中午的时候,大陆带着小北来到公司食堂。他俩来的比较早,食堂里人不多,他俩点好菜,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小北端起她的碗对大陆说,我吃不了这么多米饭,给你分点吧?

大陆傻笑了下说道,好啊,刚好一份米饭我吃不饱,再打一份又吃不了,把你那点加上就刚刚好。

接着大陆又说道,要不以后午饭一起吃,如何?

小北不假思索的说道,行啊。接着她又问道,这儿的饭卡去哪儿办?

大陆回答道,就在公司四楼。紧接着他又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办了吧,我们两个人用一张卡也挺方便的。

小北说,那也行,改天你充卡的时候我也充点钱进去。

大陆说,没事的,也没多少钱。

小北坚定的说道,要充的,以后我俩要长期一起吃饭啊。

大陆笑了笑,没再坚持。

接着大陆对小北说道,以后我俩就彼此互称兄弟吧?

小北有点调皮的说道,好啊,兄弟!

以后每天中午十二点半,大陆的qq头像都会准时闪烁,里面通常只有四个字:兄弟,走起!

每天中午吃饭的时间只有短短半个多小时,但两人却能愉快地谈很多内容,小北爱问问题,还经常喜欢调侃大陆,大陆一般只是温和的笑笑,然后认真的回答她的每个问题,两人谈的很投机,似乎永远有聊不完的话题。

俩人在一起久了,随着双方交往的深入,大陆越来越觉得独立洒脱的小北像个谜一样的姑娘,虽然外表看起来有点高冷,但内心富有正义感,心思细密,待人真诚,简约质朴,与她的同龄人有着不一样的干练气质和独特个性。

4.

半年以后,因为工作安排,大陆外调到了别的城市工作,两个人的午饭自然也就散伙了。大陆每两周才能回一次家,于是两人每天的午饭变成了半个月一次的晚餐。变成晚餐后,好处就是时间更长了,还可以小酌几杯了。想象下,在冬日傍晚华灯初上的小饭馆里,里面热气腾腾,人声鼎沸,两个交心的年轻男女坐在临街的窗前,一边吃着火锅,一边酌着小酒,开心自在的聊着一些细细碎碎的工作生活琐事,该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情。于是,两周一次的小聚成了两人约定俗称的习惯。大陆甚至开始期盼这样的小聚了。

春节前,大陆和小北又聚在了一起,吃完这顿饭,年轻的人们就要各奔东西了,回到各自的家乡,和父母亲人团聚过年去了。也许是受到了提前到来的节日气氛的感染,也许是因为对即将到来的一段短期离别的不舍,那天的饭吃的时间很长,比以往都长。吃完饭,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两人走出店门都已经是微醺的状态了,因此谈性正浓,便又开始沿街溜达起来了。

5.

隆冬的夜晚,街上寒气刺骨,行人车辆依稀,干枯的树枝丫在寒风中沙沙作响,路灯静静的伫立着,只有那橘黄色的灯光带给人些许的温暖和生机。大陆和小北倒不觉得寒冷,在火锅和酒精的作用下甚至有点燥热,走到街上反倒感觉舒服了很多。两个人肩并肩漫无目的地走着,两人的影子铺在地上,被拉伸的很长,像仆人一般,默默的伴在两人的身边,倾听者他们的交谈。

大陆对小北打趣道,别看你外表挺高冷的,刚开始接触仿佛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但接触时间长了就会发现你的内心真诚火热,是那种值得深交的挚友。小北认真而又有点惊讶的回答道,你才发现啊!接着,小北开始聊起她的那些铁杆朋友和她们曾经的往事。大陆刚开始还兴致勃勃的在听小北的絮叨,但慢慢的,大陆已经听不进去小北说什么了,此时的他,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惆怅、懊恼和矛盾,他很想对小北说什么,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小北似乎意识到大陆情绪的变化,便问道:怎么了,兄弟,是不是冻的受不了了?

大陆郑重的对小北说道:过完年,我就要结婚了。小北似乎刻意的用漫不经心的口气说道,哦。没等小北开口,大陆又自顾自的说道,对象是父母介绍的,双方父母之前是同事,关系还不错,我和未婚妻虽然谈不上知根知底,但双方也是比较熟悉的。我对这门亲事并不乐意,因为一直以来,我对她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在父母的反复动员之下,也不再过多的坚持了。况且,我之前也一直没遇到那个生命中让我中意的女孩出现。我的未婚妻刚开始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后来随着交往的深入,虽然两人都感觉双方的结合不是很合适,但这时候已经掉不了头了。不仅订婚、买房之类的事情都办完了,更重要的是双方的圈子里都已经是众人皆知了,这个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履行完最后的手续:结婚。

小北静静的听完大陆的讲述,没有再说一句话,两人都陷入了沉思和安静之中,气氛有点尴尬。两个人并排着,不停的在小北家门前的一条马路上来回溜达,大陆又继续聊起了他和未婚妻之前的一些琐事。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十一点多了。两人虽然意犹未尽,想一直走下去,但毕竟已是深夜时分了,该到了分别的时候了。大陆故作轻松的说道,最后一圈,走完这一圈,咱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最后一圈了,两人没有了更多的言语,只是肩并肩静静的压着马路,气氛安静的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走了一会儿,大陆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兄弟,今晚这条马路真给力,走了这么长时间,没有遇到一个人,好像今晚专门为我俩安排好了似的,以后我们就叫这条马路为兄弟大道吧!

小北笑了一下,豪气的说道,兄弟大道,很个性的一个名字,就这么定了!

到了最后分别的时候了,大陆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他想用尽全力把这美好的时光留住。小北走在前面,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说我们要是早点遇到该多好!

大陆想了想,回答道,是我太心急了,没有等到你的出现。接着他又感叹道,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小北没有再回头,说了声拜拜,挥了挥手,便径直默默的回家了。大陆定定的站在哪儿,目送小北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大陆早已泪流满面,在寒冬深夜的兄弟大道上,一个人就那么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

6.

不久,大陆调到了更远的城市,在那里重新安家生活。再后来,大陆离了婚,又成了孑然一身的状态。他把小北埋在了记忆的最深处,那里的世界只属于小北。每次回老家,他都会独自一人,一边听着陈奕迅的《好久不见》,一边漫步在那条兄弟大道上。只是,他很久没再联系小北了,因为不想去打扰她平静的生活。他说,在他的人生岁月里,有这样一段美好的经历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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