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点丧命于一本书下。那是在高三的时候。那本书叫《活着》。没错,就是那个叫余华的写的。我常在想如果当初真的死了,我父母该向他要一大笔精神损失费。
《活着》是怎么威胁到我生命的?毫不夸张的说,我在读的时候,整整俩包纸巾,每张纸巾上都沉甸甸的载着我湿哒哒的泪。心痛的喘不过来气,哭的差点被憋死。《活着》是我读过印象最深刻的一本书。即使已经过去十多年,我依旧清晰的记得里面的人物情节,就像一副画,牢牢嵌在心底。
如果说《活着》当年真的让我哭的丧了命,那它现在也就救不成张阿姨了。
当看到张阿姨的时候,我的心咯噔一下。区区一俩个月她的变化太大。记得上次看到她,她还是满面红光,估计还沉浸在儿子结婚的喜悦里。那次我向她买大饼时,她还执意不收我的钱。在我坚持放下钱之后,还听到她无奈地笑着说“这丫头!”而现在的她毫无精气神,像个干瘪瘪的气球。
张阿姨卖大饼快十年了。她不是固定的摊位,她是开着电动三轮车到处叫卖。一元钱一块,单独放在一个白色的小塑料袋里。除了大饼,还有千层饼,芝麻饼。不知道是现在的人太懒还是太忙,都爱买现成的了。所以她的生意很好。
张阿姨的老公是个小学老师。退休后没闲着,在幼儿园当起了警卫员。现在他一个月退休工资能拿五千。儿子媳妇在外面上班,俩个人一个月也有一俩万的收入。这样的家庭在农村来说,算是挺好的了。
“我的每个关节都疼,去了好多医院,甚至大医院,都查不出来具体什么原因,都说大多是类风湿性关节炎。”张阿姨使劲忍着,眼眶还是红了。在我妈和她闲聊了五分钟后,我终于知道了她变化的原因。
“现在就是吃药吗?”我妈看着她,觉得不知道怎么安慰。
“吃药的,但没有用。每天每天都疼的要死。我是真的受不了。”我看到她的眼泪开始打转。
“别难过,一定有办法的。”我妈的话,底气不足。
“那天,我把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几千块私房钱都拿出来交给我老公了。交给他后,我就准备一个人去死的。”她的眼泪终究还是落下来了,滚烫的泪珠在她冰凉的脸上气焰嚣张。
我明显看到我妈抖了一下,可能是被张阿姨的话惊到了。“千万别傻。人家好多得癌症的都没想着死,你怎么能这样想呢?”
“你不知道我多疼。尤其是阴雨天,只要是关节处都疼,疼的我想撞死。”她开始呜呜的哭出声来。“如果有谁能治好我的病,我会跪着捧所有钱求他。”
还没等我妈开口安慰,她开始嚎啕大哭“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张阿姨,你可千万别糊涂,死人都还想活过来,你一个大活人可不能去死”这次是我开了口,借《活着》里的文字开了口。
然后我和她说了书里的富贵,家珍,有庆,凤霞,二喜和苦根。说的时候就像是有人在拼命扯那幅嵌在我心底的画,画被扯出一点,我的心就被撕裂一点。
“这些毕竟是小说。现实中要是这样,早都不活了吧!”张阿姨话虽这么说,但我觉得她的情绪好了起来。人就是这样,知道有人比自己更惨,病痛也会变得轻起来。就如现在常说的那句“知道你比我惨,我就放心了”。
“富贵告诉我们:活着,好好活着。我们只能等待被时间和命运遗弃,而没有权利抛弃生命。在命运面前,也许不能不感叹人类的无力。改变不了活着的事实,就改变活着的态度。再说你的这些和富贵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你不想抱孙子吗?你死了,未来的孙子都不知道你的样子。”我的情绪有点激动,都快要忽略了她是我的长辈。
“我这样生不如死,活着也没意义。”她深深垂下头,内心好像在挣扎着什么。
“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活着之外的事物所活着。你死了的话,除了让你家人伤心,又有什么意义呢?”自从我开口说话,我妈就一直点头,像小鸡啄米。
我不知道我的话对张阿姨有多大影响,我只是知道她走的时候,面带笑容,像有一股气一点点充进她这个干瘪瘪的气球里来。
“你还挺会说的!”我妈笑着捏了下我鼻子。
“都是余华教的。”
“余华是谁?你老师?我没听你说过嘛!”
“就是刚才我说的那本书作者啊!”说完,我又认真的吐出几个字“看书能救人!”
再看看我妈,点头如捣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