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山不去动那柜子里的分毫，反被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吸引了目光。那画中的前五幅图正是他刚经过的五道机关，而最后一幅却空空如也，旁边题了两句诗：尹川月如钩，不觉滴水寒。

张启山思考了一会，上前去掀开那幅画，后面墙皮上有个不起眼的凸起，他转动凸起，这面墙的砖头齐齐缩进墙里，一个长满杂草的巨石呈现在面前。他翻身攀上巨石。身后的墙再咔咔地合上，回头望去，又恢复到一面长满青苔的石壁。

张启山出了窥心洞，抬头看看天，发现正当午时，他跳下巨石，择了路往回走。走了不远，便远远瞧见尹寒在向他招手，然后一路小跑过来，跑到他面前定了定身，拍手道：“少将军不是进窥心洞第一人，却是出窥心东第一人，少将军的卓绝武功和正直心性想来谷主他老人家必定刮目相看。”

“尹管事见笑，若不是你那颗清心丸，恐怕我要中了机关命丧在里面。”张启山从催魂阵道窥心洞体力消耗过甚，又不喜积梦谷的妖孽规矩，只想尽快出谷，便也不与尹寒过多客套。

尹寒也不接话，只道“少将军稍息片刻，我这就送你们出谷。只是鹤仙草恐怕还需要保管在积梦谷。”又顿了顿，“实不相瞒，鹤仙草要治疗令尊的病还需要一味药引，谷主正在沙漠寻找这个药引。鹤仙草本就喜阴畏寒，若是不制成药丸，带出谷去不消一个时辰便会干竭枯萎失了药效。”

张启山点了点头，“如此就有劳谷主和尹管事费心了。”

宋铁朗望着眼前这座几乎垂直的山崖，小腿不由自主地在抖抖，他回头问尹寒，“尹管事当真要.我.们从这里爬上去？”

尹寒认真地点了点头，又噗嗤一笑，拍了拍手，便有个四肢奇长的驼背人出现在尹寒身后，“游弋，你先背我上去，待会下来背宋先生。”

宋铁朗一颗心落了地，又听得后半句，便立马问道，“尹管事这是要出谷？”

尹寒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你们不是要找那羌人聚集地么，若没有我带路，恐怕你们不知道还要绕多少路。既然少将军顺了我谷中的规矩，我积梦谷也不是不守信用之地。”说了又冲张启山微微一笑。

张启山扭过头去，打量了下路况，利落地攀上石壁，副将也紧随其后，游弋背上尹寒在垂直的石壁上跳跃身形无比灵活，一会便超过张启山，宋铁朗在山下看得目瞪口呆“乖乖，神了！”

张启山爬上山崖方才明白为何尹寒指了这条路，从这崖顶望去，赫连雪山远处的连绵起伏尽收眼底，雅鲁耳河从西向东奔流，河的那岸有大大小小的金顶红顶的帐篷，分布得错落有序。岸边还有成群的牦牛在饮水吃草。

“这就是那羌人聚集地了吧。”副将在身后感叹。张启山点点头，“山中之路看近走远，若是没有捷径，恐怕要花上至少三天才能到对岸。”

尹寒适时在身后拍手道，“有没有人来帮忙，把这个石头挪一挪。” 副将撸了袖子正要上前帮忙，尹寒又道，“一共需要四个人。麻烦少将军和宋先生也来吧。”

一行人在尹寒的指挥下挪开了石块，一个暗道入口呈现在面前，张启山心道这积梦谷不愧是暗道专家，那里都能挖开通天路。

尹寒打了火折子，钻进那暗道，轻车熟路地往前爬去。张启山让宋铁朗跟在身后，命副将断后。

不知道爬了多久，听得尹寒一声“不好”，火折子便熄灭，所有人陷入黑暗中。

宋铁朗反应不及时，一头撞上张启山的后腿，疼的哎呦一声，一手揉着额头嘴巴里念念有词，“我说少将军，你这肌肉可真是坚硬如铁啊。”

副将在后面一拍他的小腿，低声吩咐，“现在还是闭嘴的好。”

宋铁朗噤了声，黑暗中听见有人爬动的声音，接着尹寒从身上掏出颗夜明珠，带着大家到了一处稍显宽敞的地方，弯腰坐下来，说道，”这条暗道是我五年前命人挖的，可以直通到山下雅鲁尔河，可我刚才发现这暗道上面还有条暗道，只要他们再多挖一尺，两条暗道就能打通了。”

张启山看着尹寒凝重的表情，道，“所以上面这条暗道是谁挖的，目的为何，你都不清楚？”

尹寒点了点头。“这暗道若是通到积梦谷就糟了，我必须赶紧出去想办法通知谷主。”

“那我们接着往前，该来的躲也躲不掉。万事小心，见机行事。”张启山起身往前爬去，回头和尹寒道，”反正这暗道也没有岔路，你们便跟在我后面。

就在张启山沿着暗道出谷的时候，一封密信送到了明轩帝的手里，明轩帝看完信，对着跪在面前的心腹探子道，“他们当真消失在积梦谷？”

那探子笃定地回答，“我们的人一路跟踪，他们确实消失在积梦谷。”

明轩帝冷笑一声，“当真以为他们入了积梦谷朕就奈何不得吗，你们继续留意，看他们何时出谷，又去往何处？”

探子领命离去， 明轩帝招了贴身太监，“卓坤，同朕去一趟谦和宫。”

谦和宫是明轩帝安顿张寻养病的地方，位于皇宫内院偏西一角，虽是宫苑，却不过三间厢房外带略显局促前院和袖珍的花园，外墙四周栽满翠竹，将整个宫殿与外界隔绝，显得更加僻静。

明轩帝到了谦和宫的时候，张寻正喝了药倚在床头看书，见了明轩帝进来，忙下床行礼，“平身吧。”明轩帝让卓坤扶起张寻，“你这屋内比朕那里暖和多了，寻卿可还住得惯？”

张寻命人斟了茶水给明轩帝，“圣上厚恩，微臣在宫中比在府里收到的照顾还要无微不至。”

卓坤在一旁尖着嗓子道，“可不是，陛下特命将新进贡的晋阳银骨炭送到谦和宫，这地龙烧的屋内可像春天一样，你看那兰草长得极好呢。”说罢指指窗口的一盆兰花。

张寻淡淡一笑，“圣上恩德，臣无以为报，只盼着启山漠北一行，能为圣上解忧。”

明轩帝拍了拍张寻的肩膀，“爱卿只管安心养病，若这宫中下人有任何照顾不周，让卓公公立刻换了便是。”张寻脸上仍是端着笑，“是，多谢圣上关心。”

明轩帝起身准备离开，临走看了张寻一眼，问，“爱卿可还是爱看游记？”张寻亮了亮手中那本书的封面，“是啊，微臣也只能看看游记解解闷。”

“那朕命人从藏书局多找几本来。”说完便径直出了谦和宫的大门，张寻这才松了口气，继续拿起笔给书做批注，眉宇间淡淡神色，犹见当年霁月公子的模样。

尹寒和张启山一行人在暗道里整整爬了一个半时辰，就在宋铁朗快要累趴下的时候，只见尹寒一边将夜明珠埋到暗道的泥土里，一边虚摸了一下，便看见前方有洞口慢慢打开。

大家爬出暗道，发现身处的是一座木屋，屋内一张床一口铁锅和一张三条腿的桌子，床边铺着面虎皮，床里边的墙上挂着弓和箭。

尹寒指着窗外的一座小山峰，“越过这座山，便是雅鲁耳河。”张启山顺着方向看过去，确实有座山峰比远处的崇山峻岭低了很多，上面有绿色植被覆盖。

这时有猎户打扮的少年郎开门进来，手里提了巨大的包裹。尹寒接过包裹，递给张启山，“你们换上这些衣服好混进羌人区，你们自己的衣服可以脱了藏在这床下的暗箱。先吃点干粮，我们好分头上路。”

“尹管事你不是要跟着我们去找羌人啊？” 宋铁朗一边拿过干粮，一边忍不住八卦。

“我还欠少将军一味药，所以要去和谷主碰头。” 尹寒说完，看着张启山莞尔一笑。

张启山心道她一个女子只身前去怕是不妥，便道，“不如让张副将与你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不用了，我有护卫。他叫阿萝。” 尹寒指指送包裹来的少年郎，随后又拿了干粮，对张启山抱了抱拳，“此番一别，来日再见，将军保重。” 说完便携着阿萝一起往西行去。

“小姐，再往前便是北胡的地界，听说这北胡被羌人追赶失了许多地界，很多人都干起了盗匪的营生，我们要格外小心。” 阿萝同尹寒低声耳语。

“阿萝，积梦谷之外，都叫我公子。若有任何危险，想办法脱身，通知我爹，再来救我。” 尹寒一边握紧右手的袖箭，一边嘱咐她。

“是。”

两人一路小心，眼见就离开北胡盗匪横行的地界，忽然脚下一紧，一张网从天而降，阿萝素来练武，身手极快，避开那网滚到了一边定住脚。尹寒躲避不及，便被罩进了网中。

阿萝正要上前砍断那网，便有一伙人从旁边冲出来，兽皮裹身，铜铃束腰，手里举着明晃晃的弯刀，为首的那个戴着熊皮帽子，目光犀利带着几分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