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在我的想象里是昏黄的,高低错落的,有景深的,土黄色和辣椒红是我构想的代表色。在影像和图片中见过它,不那么全面,但是确吸引我,赋有吸引力的永远是哪些有自己个性的东西。这个7月我满怀期待终于来到她的面前。与火热的上海相比,刚刚下过大雨的午后,温度格外宜人,虽然有小小的潮湿,也没有任何烦扰。就这样我遇上了重庆当地的第一个重庆人,出租车司机。很明显经济一体化的气息已经蔓延到重庆,每个面对外来游客的出租车司机都对绕路这套提高收入的把戏乐此不疲,因此我也对这个城市是否被商业进程同质化开始担忧,毕竟我不愿意飞行个把小时来看一个说重庆的上海,北京……
可重庆没有让我失望,它的一切都是强烈的,街道、市貌、民众和食物,不停刺激着我的感官,以至于被他独有的个性所吸引。先从美食说起,这也是这次行程中最深入了解和体悟的部分,自觉自己对吃辣还是有一定承受能力的,但到了重庆真是甘拜下风。令我最难忘的是在一江湖菜馆点的辣子鸡,整个菜就是在红辣椒和黄麻花里找鸡碎粒,真枪实弹的硬货不多,但其威力可是极大的。第一筷子下去我根本没有把这小鸡碎放在眼里,还故意跳了块大的。随着咀嚼,鸡肉的香味在口腔蔓延开,这也是我品尝到这道美味佳肴仅有的瞬间,随后剧烈的辣味深深地灼伤了我的舌尖。这是可以让你顿时失忆的痛苦感,脑袋仿佛受到重重一击,周围的四维空间是停顿的。这种痛苦让你无处可躲,无可适从,你只有硬生生地挺过去,熬过去。如果我形容地还不够具体,你大可以拿起家里的风油精涂个满脸感受一下,情况基本一致。我汗如雨下,等稍稍缓和了一些后,便拿起桌上的水狂灌一通也没有半点作用。约莫十分钟以后我才恢复味觉吃其他菜。即便时隔已久,也能感受到那种痛苦。
除了火爆的江湖菜,我们当然也尝试了地道的火锅、串串、美蛙鱼头。即使是苍蝇馆子,食物依然是美味无比,价格也异常亲民,或者说真正的食神其实就存在于这些苍蝇馆子中。可能是热锅不断烹煮的原因,再加上辣椒和各种调料,每道菜的滋味也不断变化着。初食总能尝到食物本来的鲜香,随着时间的推移,口味会越来越重,加上环绕立体5D效果,不一会就呛得你睁不开眼,声泪俱下,但还是停不下筷箸,仿佛有种魔力让你不停吃下比往常更多的食物。我眼见隔壁桌三个游客姑娘从唇红齿白吃成香肠嘴,用手指扯着自己的红舌头向外呼呼吹气,但仍旧不停重返战场。这就是重庆食物的吸引力,也像极了我对整个城市的印象,越食越有味。
洪崖洞、朝天门、十八梯这些正式景点参观都沦落为两餐之间的消食活动,但重庆的韵味绝对是在景点以外的地方才能深深感受到的。重庆人民为了在陡峭的山城安家落户,在楼房建设时充分发挥了奇思妙想,迷宫般的楼梯走道、错落怪异的楼层分布,让外来人绝对找不到正确的入口。城市同质的现代化建设并没有带来太多惊奇,我却醉心于崎岖陋巷里重庆人民的闲散和淡漠。在被岁月熏黑的高楼林立中,用力地跨上一个转角陡坡,谁家的旺财跑出来探了探,摇摇尾巴又坐回阴处。底楼人家破旧的大门对外笔直直地敞着,四方桌上推着四方牌,那扇大门已破旧不堪,可能早就失去了他的作用。斜对面,卖棉花被芯店的工人在白色的云朵里持续弹奏着单音节。我们静静地走过了一个又一个这样隐藏在新兴大楼后的社区,重庆的样子变得更清晰了。
对于重庆市民,我总惊讶于他们的纯天然不造作。旧区改造的十八梯区域虽已不复往日光景,但当地市民仍然乐于聚集于此延续他们长久以来美滋滋的生活,剃头的、聊天的、还有聚众打牌的好不热闹。我眼见一位扎着马尾,穿着花衬衫的重庆妇女一屁股坐于地上,将双腿分向左右45度方向伸展,开始与熟识的同伴打起扑克,她的果断利落引发了我的好奇,便想走进瞧瞧是怎样的奇女子。干瘦的妇女抄起牌,嘴里叽里呱啦不时说着什么,可能是催促同伴赶快出牌,黝黑的脸上布满皱纹与不屑,两腿间的重要部位用一只黑色方型斜跨小包挡住,包里塞得鼓鼓囊囊,我猜可能揣着赌资和干粮。如此霸气的架势应该足以撂倒所有对手,女中豪杰也不过如此啊,拜扣拜扣!可没想到向前走了不出百米,如此彪悍的重庆妇女并不在少数,不禁赞叹一山还有一山高啊,想来重庆这麻辣江湖我也真的只知一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