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背苏东坡,现在也记得不多了,其中印象极深一句“宁可居无竹,不可食无肉”与朋友笑谈时,才发现背反了。也不知我对肉有多执着。
我与东坡仅隔一个市,从小便觉得很亲切,东坡好吃,我也好吃,东坡是四川人,我也是,可我不会写诗。
肉在川菜里很重要,38种川菜烹调方法基本都能用来做肉。回锅肉也好,盐煎肉也罢,我最喜欢的做法是香肠。
每到家里开始筹备着做香肠了,就是快要过年了。家里会放着大盆肥瘦相间的小肉片,阳台上挂着白花花的粉肠,满屋都是辣椒的飘香。父亲告诉我他小时候最期待的也是香肠。那么一块肉灌入猪小肠,也叫粉肠,挂在向风处吹几天,后辅以烟熏,便可以吃上几个月。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望一望挂着的肉,咽咽口水,有个盼头也是好的。
香肠没有辣椒和花椒,自然是不能称为川味香肠的。像我这样不怎么吃辣的四川人,香肠上桌,也免不了多夹几筷子。家里一般不喜复杂的做法,切片即可。或者切片后直接蒸饭,那么油便将饭也染得金黄,辣味便渗入米饭,香辣可口,再配一碗汤,一碟泡菜,就是一顿。
现在大多数人家里的香肠都是买的,好吃是好吃,却少了份情怀。我们家里还在坚持自己做,情怀有了,还能用来送人走走亲戚。因为香肠烟熏后更好吃,但自己家又不会常备那么大的烟熏桶,所以经常在小区看到几个老人守着自家的香肠围着桶边熏边聊天,熏完还会互相馈赠。
父亲说这叫香肠外交。
所以做香肠的辣椒面,以前也有时是父亲亲自动手的。炒干辣椒是极香的,没有抽油烟机的时候也伴着油烟。小时候贪恋干辣椒的香,跑去锅边吸几口香气,被呛得不行又跑开再跑回来,被母亲骂瓜兮兮也乐此不疲。之后将干辣椒剪成段加入花椒、芝麻等等一齐碾碎,这是香肠的魂。
盐、辣椒面和着冰糖粉,有时还要加点小酒一齐腌制猪肉,叫”码味“。洗净粉肠,最好再滴几滴菜油,就灌肉。我总觉得灌肉是一件极其神圣的事情,不像阿瑟·布劳里克说的香肠法则,而我总是去探究香肠的过程,吃的时候才会更有盼头。母亲会搬出一个散发着肉香和酒香的大盆,用棉线拴住粉肠的一头开始灌肉,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太粗不好看,太细吃得不痛快;灌至五六寸,打个小结就好。
之后就是吹风晾晒,阳光与水汽的搭配于香肠我还是觉得四川最好。表皮干而内里湿润,是最好的。曾有去北方打拼的朋友,照搬在四川时的做法,由于北方的太阳太烈,环境太干,做出来的香肠都是干筋筋瘦条条的,要么自己得把握好节奏。哪像在四川时,往阳台上一挂就好了。
走过那么多地方,离开了家乡,也忘不了香肠,刺激着口腔的每一个细胞,冲入鼻腔、喉咙、食道,最后红了眼眶。
2015.0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