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的世界（三）
老于像是不小心被触到了话匣子的开关，倒豆子一样地讲起了老夏的事。
“老夏是我的同事，比我小一些，跟杨芳年龄差不多，哦，就是我儿子他妈。刚结婚那会儿，我就觉得他俩有问题，那会儿老夏经常来我家，找我下棋、喝酒、瞎吹牛，我那会儿就发现他俩眉来眼去的,所以有一次趁喝了酒我就装醉骂了老夏一顿。他居然还生气了！我都一直忍着，他还先生气了！还以为我不知道你俩干得好事呢！我都后悔当时没打他一顿！……”老于说得语速太快，不由地咽了一口唾沫，胸口随着加重的呼吸上下起伏，看起来有些激动。
我等了十几秒，他还是右手抓着铁桌板的边缘，手指因为太用力有些失血的泛白，保持着胸口的起伏 ，似乎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走神。
不知道在这样的冬日里，老于抓着铁桌板的手有没有觉得刺骨的凉。
我紧张地一直憋着气，趁他思考的空隙，赶紧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放松一下自己。
忽然老于抽回抓着铁桌板的手，轻拍了一下桌面，一脸不甘又遗憾地低声喃喃：“我怎么就没揍他一顿呢？……我忘了……当时为什么没揍他……为什么呢……唉……想不起来了……”
我瞄了一眼手腕，时间已经太长了，必须得尽快结束。我装作看不到老于脸上的遗憾，只想尽快刨根问底：“那然后呢？你儿子怎么会……”
我没问出来，不知道怎么问比较合适，但我相信老于知道我想问什么。
他又把目光投给我，接着讲道：“那天之后老夏就没去过我家了。我看杨芳也没问，估计是知道自己错了，我打算原谅她。她杨芳能嫁给我那是她的福分！她得知足！她一个山里出来的农村女人，还带着个女娃，我都不嫌弃她！是，她是长得不错，也年轻，可是我有正式工作啊！她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该知足了！这离了婚的女人啥时候都不如离了婚的男人吃香！而且她还带着个拖油瓶！我愿意娶她，是她家祖坟上冒青烟呢！”
老于说到这些眼睛里一下子有了光，他舔舔嘴唇，不打算休息：“没过两年杨芳给我生了个儿子，我特别高兴。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过儿子，一直想要个儿子，所以特别喜欢他。”他忽然一顿，语调低缓下来：“唉，可问题就出在这儿子身上！……儿子越长大，我就越发现他长得跟我一点都不像，后来我才发现他越长越像老夏！我就特别生气！他俩居然背着我还有了孩子！我怎么能受得了？！”老于再次激动起来，似乎只要老夏现在出现，非得狠狠揍他一顿不可。
可是不等我安抚他的情绪，他又不无得意地说：“你一定想不到，我后来发现老夏居然不知道儿子是他的！哈哈哈～那女人居然没告诉他，他的儿子还要天天管我叫爸！哈哈～太爽了！”
老于的得意让我莫名其妙，我惊诧疑惑地看着他，他立刻好像懂了，说：“我不知道老夏怎么知道儿子是他的的。但我肯定是杨芳她爸杀了他！就是怕他闹，闹到我和杨芳过不下去要离婚，她们家就不能跟我家报仇了！她爸不会给老夏这样的机会的！”
我在心里对老于的想法翻了个白眼。我当然无法理解让别人的儿子天天叫他爸爸的爽感从何而来，但我也不打算深究了。
因为我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老于……你刚才说‘你从来没有过儿子’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只能试探着问。
“我以前有一个女儿，跟我前妻生的。”老于平静地说。
“哦……你以前结过婚啊……那你女儿呢？怎么没听你提过？”
“被我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