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饮了一壶酒。
摇摇晃晃,身体生出了暗疮。
小时候,你嘴里含过糖,也咽下过药。
糖果很甜,而药片透着绝望。
小时候,你咧开笑容,背后也藏过悲伤。
笑容很甜,悲伤延绵。
小时候,你登高望远,也曾跌入深渊。
远方遥不可及,而道路印着风霜。
我们都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上对立存在于每一种关系。
冬天对立与夏天,男人对立与女人,富贵对立与贫贱,将来对立与过去,有无数的正面,便有着无数的反面。天才的对立面,便是疯子。
然而,有的时候,重叠在一起的是同样的对立面。
凡是诗人,大多都披着一张善良的皮囊。
我是中国政法大学哲学教研室教师,我叫查海生,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这是诗人海子的遗言,寥寥几句,被将自己分离在人世之外。海子自杀,一个人躺在山海关的冰冷的铁轨上,任冷风吹过,他死的那年刚刚25岁。
生命的痕迹还没有那么重,他趁着自己还来得及,便将自己与自己的诗歌一起埋葬在那年轰隆的火车声中。他是疯子,爱诗成魔,疯癫致死。
春天,十个海子
春天,十个海子全都复活
在光明的景色中
嘲笑这一野蛮而悲伤的海子
你这么长久地沉睡到底是为了什么?
春天,十个海子低低地怒吼
围着你和我跳舞、唱歌
扯乱你的黑头发,骑上你飞奔而去,尘土飞扬
你被劈开的疼痛在大地弥漫
在春天,野蛮而复仇的海子
就剩这一个,最后一个
这是黑夜的儿子,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
不能自拔,热爱着空虚而寒冷的乡村
那里的谷物高高堆起,遮住了窗子
它们一半用于一家六口人的嘴,吃和胃
一半用于农业,他们自己繁殖
大风从东吹到西,从北刮到南,无视黑夜和黎明
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
1989.3.14.凌晨3点--4点
这首诗,是海子的绝笔。
他刚刚25岁,本该热泪盈眶地迎接着自己以后的人生。他是诗歌王国的天才,也是我们怀念了一年又一年的疯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海子,吟着生命的绝唱,把美好全部留给了远方。
眉眼如画,印象中的他总是带着一顶高高的,白色的帽子。那似乎是对他的全部印象,他是诗人,是才子,更是一直活在自己世界里面的天才。他的名字就是顾城。顾是眷顾的顾,城是围城的城。
他的遗书,像极了一把匕首,刀刀剜入我们的心脏,句句令我们欲哭无泪,血和泪都撒在这封遗书里面。
人间的事总是多变的
顾城写给家人 1993年10月8日
爸、妈、姐:
人间的事总是多变的,关键是心地坦然。这个岛极美,粉花碧木。想想要是你们身体好,能来一次多好啊。我一直在忙各种事。现在,真想能在一起,忘了那些事。
人啊,多情多苦,无心无愁。老天不让我过日子,我只好写东西。现在,创作达到高峰,出口成章,也只是做事罢了。
我现在无奈了。英儿走了也就罢了,但谢烨又私下与别人好,是一个叫陈某某的人。现在我们正在分家、离婚。她说要和陈生个娃娃。谢烨许多事一直瞒我。她好心、合理、亦有计划地毁灭我的生活。我在木耳的事情上伤了她的心。后来我爱木耳,要好好过,她也不许了。她的隐情被发现,我才大悟,为什么他们一直用英文写信通电话,当面骗我?英儿出事后,他们就一直等着我自杀,或是去杀英儿。他们安排得好着呢。等我死了,他们好过日子。直到被我发现后亦是如此,奈何?
谢烨也好心救过我几次。但到她隐情处,她和陈就盼我死。陈在德国的时候,在饭店从小青那儿帮我买过电击器和刀,让我去杀英儿。他们安排得好着呢。
如此,我只有走了。
老姐顾乡知道很多谢烨的隐情。
我的手稿照片,由老顾乡清理、保存。房子遗产归木耳。稿费、《英》书稿拍卖的钱,寄北京给老妈妈养老。书中现金,老顾乡用于办后事。不要太伤心,人生如此。
老妈妈万万要保重。老顾乡多尽心了。
老顾乡:
你要帮老妈妈,要把后事做好,要安慰老妈妈,花光了钱也要帮老妈妈,小事都别算了。
我从小对你凶,对不起。也就你不恨我,人人都报复了我。
我的现金都归你,有四千元马克新币。我的房子归三木,也可卖掉。稿子都归你保管。
要撑得住,利兹也会帮你。我是受不了了,他们得寸进尺。
好好的。有人问我,你就说,我是爱三木的。
木耳:
你将来会读这些话,是你爸爸最后写给你的。我本来想写一本书,告诉你我为什么怕你、离开你、爱你。你妈妈要和别人走,她拆了这个家,在你爸爸悔过回头的时候,她跟了别人。
木耳,我今天最后去看你,当马给你骑,我们都开心。可是我哭了,因为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你。别怪你爸爸,他爱你、爱你妈妈。他不能在没有这个家之后再活下去。
木耳,好孩子,你的日子长着呢。留给你的屋子里有你爸爸画的画。124号。你爸爸想和你妈妈和你住在那儿,但你妈妈拒绝了。三木,我只有死了。愿你别太像我。
爸爸 顾城
他是个天才,他的诗广为流传。而他的死亡,至今都令人唏嘘。1993年10月8日,顾城因为与妻子谢烨的婚变,在激流岛寓所,用斧头砍伤妻子谢烨后自杀。而后妻子谢烨不治身亡。顾城在所有人的眼里,更像是一个童话诗人,浮沉的人世或许承载不了他的天分。对于谢烨,他是亏欠的,只有死了,才是解脱。
我对你一见倾心,你对我画地为牢。
1979年,顾城在火车上对谢烨一见倾心,那一面便注定了这种悲剧的开始。而谢烨呢,如少女怀春般得拿着顾城塞过来的地址,一路跋涉去见她心目中的那个特别的人。最初的爱情,美好地像极了顾城诗中的每一个片段。许是诗人的世界与普通人隔着难以跨越的距离吧,谢烨悲愤之际选择离开,顾城像极了一头发了狂的野兽,他渴求对另一个世界的期望。
海子,顾城,他们的诗像极了一场场命运的绝唱,不到最后一刻,又怎么会甘心收场!左手是天才,右手是疯子,才华在他们的身上反复折磨,有时候一念之差,已是天人永隔。
若要怪,只能怪上天给了他们一身善良的好皮囊,他们渴望纯粹,却被推倒在世间的浮沉中。愿现世安好,你们会在天堂看着人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