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散记
如果你关心粮食和蔬菜，杨凌，无疑会给你带来振奋与希望。
金秋十月，我有幸参加高邮市现代农业发展专题培训班，来到陕西杨凌区进行为期一周的闭关学习。
初到杨凌，就颠覆了我们对大西北城市的笼统认识。且不说杨凌的前世今生，先谈观感：马路宽，绿化多，校园大，城市静，空气好，环境美。这里有声名显赫的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简称“西农”），是教育部直属全国重点大学、32所副部级建制的重点大学之一，国家“985工程”和“211工程”重点建设高校。“西农”堪称杨凌城的“地主”，南北两个校区面积5652亩，还有众多的实验基地。4000多年前，神农后禝在此“教民稼穑，树艺五谷”，开创农耕文明的先河 。如今因为有“西农”，因为有杨凌，当今世界先进的农作物品种和生产技术在这里集聚，新技术新产品从这里走向全国走向世界。杨凌，已成为首个国家级农业高新技术产业示范区。
往事越千年，农耕文明早已成为杨凌人的精神血脉；“西农”藏龙卧虎，可谓得天时地利人和。为我们授课的老师，都来自“西农”的教坛高手。年过半百的王征兵教授口若悬河声情并茂，口才堪比海派清口，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讲授“农业经营方式转变与新型经营主体培育”，能跳出圈内看问题，国际国内、纵横捭阖，令人大开眼界。这位王老师不差钱，却说毕生追求真理，追求名垂青史，他称自己为“老王”，号称其创立的“不在意资金”理论，将有望在全球独领风骚。其实，我倒觉得，教学之余，凭王老师才情，足可以创立一套“陕派清口”，与古老的秦腔一道唱响八百里秦川大地。
“西农”博大精深，行业翘楚。这里有心怀社稷，情系苍生的一群学士，这里是享誉海内外的“农业硅谷”、“中国农科城”。感慨之余，想起《论贵粟疏》中的几句话：“今之法律贱商人，商人已富贵矣；尊农夫，农夫已贫贱矣。……欲民务农，在于贵粟。”现如今，对商人呵护有加，大富大贵者招摇过市，而农村不见新农民，谷贱伤农的故事常常上演。中午休息蹓弯，碰到一位黑车司机，我曾管过交通执法，抓过“黑车”，便留了个心眼。司机是扶风乡下的，小伙很健谈，他用很好听的汉中普通话说：在家整理了一上午玉米，刚出来碰运气，家里的苹果长得好，很甜，不知怎的，今年没有人来收果子……我想，可以找那位自称“老王”的王老师，讲一讲“农业经营方式转变”，或者干脆请“老王”用陕派清口替我们果农吆喝吆喝……后来，我坐这位司机的车，没还价，并从职业的观念进行了反思：象扶风小伙子这样的车，我们是否忍心叫它黑车？是否忍心扣车罚款？
在杨凌，我非常钦佩“西农”的接地气。“西农”的学术研究不停留在象牙之塔，“经国本、解民生、尚科学”，把学问做在大地上，被誉为高校服务三农的一面旗帜。张正新教授为我们讲授的“农业推广新模式”，便介绍了他们独创的“推广教授”，这类教授评职称，不凭论文和学术研究，有一套专门的考核，主要看农技推广的实绩，把重点放在地头田头，以打通产学研的最后一公里。昨天扶风那位开黑车的小伙曾讲：为了让黄瓜长得更长更直，更有卖相，有的农民将黄瓜用避孕套套起来生长。课间，我求证于张教授，教授很茫然，看来高手还在民间，农技推广任重道远。我们情愿吃在避孕套中长大的黄瓜，毕竟它是用物理方法“套”苗助长的。只盼望农技推广的“西农模式”，能成燎原之势，培养一批又一批的“放心人”，让黄瓜脱下避孕套，让人们吃上放心菜，放心粮。如此，岁孰且美，则民大富乐矣，西农，功莫大焉！
“西农”的许多老师讲课能力与风采，足可以与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的雄辩家媲美。讲授“农业电子商务产业培育与发展”课程的庞晓玲老师，深得我们的喜爱。她的讲课，吸引眼球，不仅因为她是一枚风韵别致的年轻“海龟”，更因为她游离于课程之外，对粮食对蔬菜对水果对舌尖上的担忧以及未来的选择，深深地引起了大家的共鸣。金龙鱼的可怕、沱沱工社的执着……现代农业的每根链条，关系着国家根基，关系着我们每天日常。现代农业不仅仅是科技推广，不仅仅是互联网物联网，首先我们要做一颗良种，让大地生长诚实的果子。
课后，按照庞老师的建议，我骑上公共自行车去看渭河。渭河可谓杨凌的母亲河，来杨凌看渭河之水是必须的。发源于甘肃渭源鸟鼠山的渭河，穿越黄土高原的连绵沟壑，汇聚千年的黄泥水，最终被秦岭挡在函谷关与大散关中间，造就了富庶几千年的关中冲积平原。黄河孕育了黄河文明，而渭河冲积而成的关中地区，却是这黄河文明的骨架和核心，因为八百里秦川造就了十个王朝，也孕育了中华文明的两个历史高地——盛世汉唐。
在杨凌，渭河已没了雄霸之气，水很清，水很静，仿佛家乡的高邮湖水，看不出流动的痕迹。水中的芦苇很矮小，夕阳下闪着银色的光，有水鸟惊起……我是渭河的过客，我不禁念天地之悠悠。过客匆匆，这里曾有汉唐军士饮马河畔，也有乡野老陕隔河高吼秦腔。农耕与冷兵器的时代，他们应该很关心粮食和蔬菜，那时，他们担心短缺，对天对地心存敬畏，不敢妄想“人定胜天”；如今我们不为古人担心，不为衣食担忧，我们敢与地斗，敢与天斗，但我们分明又短缺了什么。我们喟叹昨日真实的土壤，我们怀念那些朴实无华、货真价实的粮食和蔬菜，我们想念收获时农人纯净高亢的歌声，我们盼望越来越多的西农南农北农的学士们，走下象牙之塔来到田头塘头，我们期冀手执利剑的执法者铲除虚伪的种子，捍卫田野的尊严与舌尖的安全，唯愿我们的心田不再生长挂满谎言的果实……“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望着静静的渭河水，仿佛临镜自照，想起古谣——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西农”再见！杨凌再见！回到高邮，回到家乡，我多了份西农的眼光、杨凌的情结，从此我更关注乡村，关注田野。在这块希望的田野上，现代农业方兴未艾，高邮连续6年被江苏省人民政府评为发展现代高效农业成效显著县（市），建成现代高效农业园区165个。放眼秦邮大地，东有中景生态园，西有栖湖高效农业生态园，北有马棚有机农业生态园，南有正在建设的国家级八桥科技农业园。这一切，正如汪曾祺的歌词：“我的家乡在高邮，花团锦绣在前头”……归来吧，我的老师，我的同学，归来吧，我的老乡，我的朋友，良田佳禾向你招手，鱼米之乡呼唤你！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