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呱呱坠地开始，就开启了各自不同的人生。有人坚韧，有人怯懦，有人富有，有人贫穷，有些还是天生注定的。人生本不公平，连寿命也是不公平的。有人能活到七老八十，有的人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就离开。
究竟活得长是幸运还是不幸，这没有答案的。谁知道活得长的一定比别人幸福或得到更多呢。
但每个人都是怕死的。因为我们一旦生存过，就与这个世界有千丝万屡的关系。在痛苦难过的时候，很多人有过不如死了算了的念头，却很少人真的那样做。只敢想想而已。
我也无数次想过死亡。深夜泪流满面的时候，透过玻璃门看着阳台的栏杆，好像只要给我一个冲动，我就能狠狠地自私地离开。有时这样的想法吓得我心头一跳，但更多时候我清楚，我也只是敢想想而已。
大约是去年初，姨婆去世。九十余的高龄，已经很是难得。她是奶奶的长姐，两姐妹感情很深。各自嫁人后，两家挨得很近。小时候，我还住在奶奶家，不时见姨婆拄着拐慢腾腾地走过来，有时手里还拎些东西，无非是一些吃的，尤其便宜我们这些小孩子。那时她大概已有八十高龄。有时奶奶也过去找她。她们聊得琐碎，很多时候是沉默，也有时候甚至是吵完互不搭理。慢慢随着我长大，姨婆来得少了。年纪愈大行动愈不方便。
爸爸告诉我，奶奶的母亲去世得早，是姨婆一手把奶奶拉扯大。
她们做了八十年的姐妹。
可是奶奶没有去姨婆的葬礼。第二天，我见到她，她和往常一样，坐着和两个老太太聊天。我以为，老人都看淡了生死。
每次回家，我陪她聊天。她常捶着她酸痛的腿和我说做人辛苦。可是妈妈说，每天早晨，她都早早起来沿着家门口那一百来米的路来回走好几趟；住院两个星期，医生嘱咐她别再吸烟，几十年的烟瘾说戒就戒。
她也是怕死的。年龄越大，也越害怕离开。可她最终还是离开了。
在医院里，带着病痛地。
爷爷也没有去她的葬礼。他一个人待在屋里，哪也没去。
我好像才有点明白那时候奶奶为什么没有去送姨婆最后一程。
越长大越孤单是对的。但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一头是不可承受之痛，是至亲的忏悔，是没来得及付出的爱。死亡留给世界失去。
那头则是未知。我们常常觉得这世界上有神有鬼，可是神和鬼从来没告诉过我们他们生活的世界是怎样的。也有无神论者，认为这个世界是由物质构成。那么人死了，到底还留下什么？死了就是尸体往炉里一推，然后拉出来一坯白骨吗？
有时我愿意相信这样。
但如果不是这样，人死了还有灵魂和意识，它会不会和我们一样痛苦和遗憾，会不会因为我们随着时间慢慢淡忘了它而伤心，会不会它就在我面前却我看不到它它也摸不着我。
那些还欠着的承诺还会不会记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