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只爱陌生人(16)

16  梦与现实

当你们的灵魂随风飘荡时,你们孤独而无心地错待了别人,从而也错待了自己

                                  ——纪伯伦

我丈夫是3月初回来的,那时侯我的身体安然无恙,我破例第一次去了他的公司,欢天喜地迎接他的归来。

我穿着过年时他为我买的灰色的长大衣,大衣里面是一件中式的织锦缎夹袄,红色的牡丹花有一种喜气洋洋的古典雍容的美。他一直喜欢我穿比较古典的服装,如旗袍、对襟绣花衫等等。他说我穿这些衣服很有淑女气质,显得古典而浪漫。他喜欢古典的东西,他认为古典就是美,在古典的基础上再稍加修饰,那么便是一种皆具古典气质和现代时尚的经典之美了。我今天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所以他的惊喜远远胜过我。

我和他从公司办公室一路走出来,遇见他的同事对我们都侧目相看,有几个熟识他的人与他打着招呼,并称赞我们是一对靓男倩女,我有一种满足感。

挽着丈夫的手臂走进“宋记香辣蟹”宽敞明亮的大厅,我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室外车水马龙,室内香气四溢。现在正是上下班高峰时期,路上行人步履匆匆,为生计和家庭而奔忙着。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我有安稳的职业,气度不凡的丈夫,疼爱我的父母双亲,家境不能算富裕但也称得上小康了,我是应该知足了,我还在折腾些什么呢?幸福其实一直就在我身边,从没离开过,是我贪心太重,一度迷失了自己。

我何必那么在乎与自己的生活毫无关联的那些人和事呢?

这世界上的爱情都是短暂的,所谓天长地久,那只是一种由爱情衍变而来的亲情,就如同我曾经听到过的一个故事中的一句话:我用一年的爱情,换得三十年的辛苦,然而值得。如果有来生,我仍然会是这样。我想我和我丈夫之间,绝不仅仅只有一年的爱情。

我一边吃着香辣蟹,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听丈夫讲话,一边想着心事。正吃得欢畅之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等我擦干净满手的油,从包里拿出手机时,电话已经断了。我查看留下的电话号码,是叶军打来的。最近他一直在打电话找我,可是我要么推说没空,要么干脆不接电话或者关机,在那个星期六的下午之后,我一次也没有赴过约,也没有和其他人出去玩过。

“谁的电话?”

“不知道,电话号码不熟悉,管他呢,如果有事他还会打来的。”我把手机放进手提式拎包,同时悄悄关了手机。

回到家已近8:00,洗去一身风尘,我和丈夫便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此时电话铃响了。我从丈夫怀抱中脱出来,走到电话机旁拎起了电话。

一个女人的声音细细地问道:“请问这儿是秦老师家吗?”她说的是一口标准的上海话。

“是的。”我说,心想这是哪位学生的家长。

“我是叶军的朋友。”

我一下子楞住了,我感觉到丈夫在看着我。

“你是谁?”我疑惑地问。

“叶军的朋友呀,你不认识叶军吗?”那女人仍然不紧不慢地说。

“不认识。”我仍然很镇定。

“你忘了他啦?”我听不出那女人不变的语调中含有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但是我忽然感到了一种威胁,我不知道这威胁来自于叶军还是来自于这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女人。我不知道这女人是谁,他同叶军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在我疯狂跳舞唱歌和玩乐的那段日子里,我的女伴只有琪,其他就是包括叶军在内的一些男人。所以我不知道从哪儿冒出这么个女人来,而且她居然知道我家的电话号码!要知道我家的电话号码我连叶军本人都没有告诉过,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她究竟是谁呢?

我在短短的几秒种内,脑中闪过各种可能性,最糟糕的一种是:她是叶军曾经提到过的一个女朋友。他们原来关系很好,只是和我在一起之后,他觉得她很讨厌,又粗俗又蛮横,妒忌心极强,甚至还会撒泼打人,叫他受不了。这是叶军说的原话,他还告诉我说他就是因为不想被她死缠懒打才换了手机。可她居然还上他家去骚扰他的母亲,害得他有一段时间只好躲在一个朋友家,连家都不敢回。我说你肯定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否则她不会这样的,你得把这事情处理好,躲不是办法。他说她无非是想榨我的钱,我给她就是了,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好了。我想现在这女人找我究竟出于何种目的?她会对我撒泼吗?

我丈夫在看电视,但是我知道他的耳朵在听我说话。

“对不起,你打错电话了,我不认识这个人。”然后我挂了电话,坐回丈夫身边。

丈夫说:“怎么这么巧啊,找得就是秦老师,可是你却不认识。”

我说:“谁知道啊,莫名其妙的电话我一个人在家时接到过好几个了,这一点都不希奇的。”然后我们不再说什么,两个人都看着电视屏幕,然而却都各怀心事。

电话铃再次响起时,我没动,我丈夫起身接了电话。

电话是我母亲打来的,我松了一口气。我母亲问我们明天是否回家吃晚饭,丈夫说当然去的。

第二天晚上到我妈家吃完饭后,丈夫和我父亲一直聊到很晚。回到自己家已经是10:00以后的事情了。两个人感觉都很累,漱洗完毕便都上了床准备睡觉了。此时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丈夫拿起电话喂了一声,对面话筒却寂静无声,丈夫又喂了一声,并且提高了嗓音,对方“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传来嘟嘟的忙音声。

“又是一个怪电话。”我说。

“可能又是找你的。”丈夫放下电话说,“不过也有可能是电话跳线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我想起今年春节,蛇年的第一天,我丈夫所做的那个梦。

今年春节我和丈夫回他老家青岛过年,我丈夫在正月初一凌晨4:30分从梦中惊醒,大喊一声:“我要杀了你!”同时他的手重重地敲在我的胸口。我知道他做了恶梦。但我绝不会想到,他恶梦的内容会是如此。后来他说:“是佛显灵,或者是我家的老祖宗显灵。”他怎么会这样说呢?

他梦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他说:“有个身材瘦小的男人在一个不知名的房间里,一直在怂恿你跟他一起去跳舞,你坐着没动,我进来时正好看见他在拉你的手,他见到我好象很害怕的样子,我想他肯定不是个好人,于是严厉地将他赶走了。后来换了一个地方,又有一个男人出现了,这个男人比前一个要帅得多,有些像《围城》中的方鸿渐,他好象拿着一个网球拍,但脖子上却围着一块白色的丝巾,样子怪怪的,我看到你在嘲笑他。他看见我时楞了一下,然后自己走开了。再后来的地点很清晰,是在我们最初没买房子时暂时租借的房子,你坐在床上,一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背对着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你很认真地听他说着话,不时微笑着,看得出你听得很投入,因为我进来好久了你都没发觉,我有一种感觉,如果让他继续说下去我将会失去你,于是我站在门口叫了一声:‘你是谁?来这儿干什么?’可是那男人没有转身看我,依旧低着头对你柔声细语。你抬头看着我,但是我发现你的眼神很迷惘,好象你在努力弄清我是谁,我想这个男人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使你连自己的丈夫都不认识了,那一刻我像发了狂,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抓住那男人的胳臂,想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但是他甩开了我的手,我感受到了他的力量,有些吃惊,在他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时,我便大吼一声:‘我要杀了你!’并且挥动着胳膊向他冲去。然后我就醒了。”

“然后你的胳膊就打在了我的胸口上。”我说。

在他叙述的过程中,我早已经惊讶过了,现在我给他的只能是安慰。

后来,我们都醒着,丈夫和我聊天,说到他的事业,他不愿意呆在岸上,在办公室里太太平平做个部门经理的种种原因。那是他第一次很正式地和我谈到他的工作,以前他从来不把工作上遇到的困难和烦恼告诉我。他说他为了工作忽视了我,经常不能守在我身边,他检讨他自己,说我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他重复我们热恋时他对我说过的话;“27岁前我为我母亲而活着,27岁后我为你而活着。”

在那个夜晚,在我丈夫熟睡之后,我却一直醒着,一直在扪心自问,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啊,我究竟做了些什么,让这世界上最疼爱我的男人,我最亲爱的丈夫,有如此的恶梦啊。

这老屋里真有刘家的老祖宗的魂灵吗?他们在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吗?连我心里所想的一切他们也了如指掌吗?甚至比我还清楚已经发生或即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蛇年,新世纪的第一个大年初一,大风之夜,我丈夫为了我要杀人,在梦里。谁能用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来告诉我,我们之间发生了些什么?

如果说我的梦是我意识形态的一种,一种前意识与潜意识的觉醒,那么我丈夫的梦呢?它和我的生活有什么关联?他的潜意识中会清楚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吗?其实就算我自己,也未必清楚在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两天后刘鹏又要出海去了,在他出海前一天晚上,他把黄克请到了家里吃晚饭。这事我起先一点都不知道,直到他俩一起走进我家大门。那时我已经烧好了晚饭等刘鹏回来,他们到时已将近7:00,饭菜早已凉了。我一边热饭菜一边想:刘鹏这次怎么没告诉我说他要请黄克吃饭呢,以前每次他回来请黄克吃饭,都是我直接跟黄克说的,然后我就会准备好足够三个人吃的饭菜外加一瓶“五粮醇”或者“泸州老窖”,葡萄酒和啤酒当然是少不了的,因为我自己要喝,而他们喝完烧酒之后会喝些啤酒清清嘴。

今天我菜准备得不多,但刘鹏回来时手中拿着一瓶“剑南春”,而黄克手中拎着好几个熟菜,我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我想他们两个人真是一对细心周到的宝贝。

三个人围桌而坐,室内热融融的,刚刚热过的几个菜冒着白色的水蒸气,那烟在灯光下只袅娜了一会儿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黄克对我说最近在学校怎么不常见到你,我说是我不常见到你,你当官了,眼光只往上看,哪里会看得到我?黄克说你损我好了,当官哪那么容易,上有头下有兵,我挤在中间够受的,你知道我们学校那些个老师不是满腹经纶就是刁钻古怪,年长的不好惹,年轻的需引导,我这半个教导主任是有苦说不出。

我们学校现在有两个教导主任,黄克和沈嘉欣,沈嘉欣是个女的,比黄克还年轻一点,他们俩现在都是校长眼前的红人,可他们两个人究竟谁是正教导主任谁是副教导主任一直没定下来,所以黄克自嘲自己是半个教导主任,男女各半边天嘛。

刘鹏起先只喝酒,听我俩你一言我一句地拉扯学校的事情,然后他突然插嘴说:“你们学校那个林如天怎么样,我和他有过一面之交,给我印象很深。”

我看了他一眼,他也看我了一眼,然后将眼光转向黄克。

黄克说:“我最近也不常见到他,他好象一直很忙的样子,上完课就不在办公室,要找他很不容易,学校里很多老师都对他有意见,他连着几个星期都没参加学校例行的星期五会议,校长还为这事找过我,很生气的说林如天这人怎么这样无视校纪校规,在青年人中造成不良影响,我们学校年轻教师特别多,如果都跟他一样,学校的日常工作以后怎么开展?你好好去说说他,我作为校长直接找他谈太正式了点。看来我们的校长还是蛮顾及他的。”

“你找他说过了吗?”我问。

“还没有,我的干部培训班还没有结束,在学校的时间不多,而且除了上课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有时候只在楼梯上见到他,问个好便过去了,我一直想到他家去看看他女儿,可就是抽不出时间来。”

“他有女儿了?”刘鹏问道。

“是啊,差不多有一周岁了,可是说来也怪,他从没大大方方承认过他有个女儿,也从来不提起他女儿,别人问他有关于他女儿的事情他也只是敷衍见句就过去了。他曾经和我说过他本来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李秋萍偏要这个孩子,他为此很痛苦,他说孩子给了很大的压力,但是他无法摆脱。”黄克转脸看着我,酒精让他有些兴奋,脸也微微红了。“余波好象已经去看过了,买了一大堆纸尿裤,怎么你没和她们一起去吗?你们原来关系不是蛮好的吗?”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我和余波的关系还是我和林如天的关系,我笑笑说:“没有,我也没有空。”

“林如天有些想法跟别人不一样,其实他这个人蛮好的,很能理解人,有同情心,教育学生也有自己一套独特的方法,他现在带的初三毕业班在年级中算是比较稳定的。”黄克继续说。

“但是他不想做个安分守己的教书匠。”我说,“他只关心他自己的生活。”

三个人突然都默不作声。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像我这样最好,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要多逍遥有多逍遥。”黄克首先打破沉默说。

“你到底要怎样一种女孩子做你的女朋友啊,”我说,“拖到现在还定不下来,要不你去参加《相约星期六》吧,我做你的后援团团长。”我终于可以引开话题。

“有这个必要吗?这也太小儿科了吧,你看那《相约星期六》真正成功的有几对?”

“就图个好玩呗,”我说,“我读研究生班的时候,我班上就有位男士去参加了《相约星期六》这个节目,他说在镜头前折腾了老半天,把他弄得傻乎乎的,最后一个女朋友都没捞着。不过说实话他也没看上谁。”

刘鹏接着我的话开始给黄克洗脑子,黄克有些招架不住,说今天我可是吃鸿门宴来了,怎么都冲着我来了呢?说说你俩吧,你俩什么时候抱儿子呀?我说我还等着和你的老婆一起进产房呢,你得赶紧那。一句话又把球踢到他那儿,弄得他一点没办法,最后只好说:“亲爱的嫂子哎,我全听你的,你什么时候给我介绍一个,没眼睛没鼻子的我也照单全收了,绝不打回票。”三个人一起哈哈大笑,都有些醉意朦胧的样子。

刘鹏今天喝酒特别爽,到后来他讲话都有些短舌头了,他红着眼睛说:“黄克你说我……我对秦晴好不好?”

“好,你对他没说的。我也一直说她有福气遇见你。”

“那秦晴是不是一个好女人?”

“是,她也是好的没说的,我们学校老师都说她好,校长也说她好,挺喜欢她的。”

“你是不是也喜欢她?”

“是有一点,不过你别误会,我……我这个喜欢跟你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男人是不是都……挺喜欢她的?”

“你们干吗呢?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成大众情人啦?!”我满脸通红打断他们的话。

“情人这词好,我喜欢,我希望自己有个情人。”黄克说。

“谁是情人?”刘鹏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我,“秦晴你是谁的情人?啊?谁的情人?”

我又气又好笑,知道他已经醉了:“我是你的情人。”

“我没有情人,我只有老婆,老婆好,老婆……我最爱,老婆是我的亲人,我只有一个……老婆,我没有情人。你也不许做别人的情人,你如果这样我会……伤心死的。秦晴,你不是别人的情人吧?你只是我的老婆?”

气氛好象越来越不对了,于是我对黄克说:“刘鹏喝醉了,今天我只好下逐客令了,不好意思。”

我把黄克送出家门,一直把他送到搂下,因为我担心他也喝醉了,一个人下楼梯危险。

在搂下,黄克突然握住我的手说:“秦晴,我今天没喝醉,你听我一句话好不好?”

我说:“你说吧,我听着。”

“好好对待刘鹏,他爱你胜过爱他自己,在上海他只有你一个亲人。今天来你家之前我们聊了一会儿,他好象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从没见他这么沉重过。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希望你们幸福。”

“他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他很要强,有些事情他是不会说的,但我感觉得出来。”他说,“男人都很要强,所以有时候男人比女人更痛苦。”

他松开我的手,停了一会说:“你快回去吧,看看他怎么样了,今天他喝得太多了。”

我回到家时,刘鹏已经吐得一塌糊涂。我费力把他安顿到沙发上躺下,然后开始收拾屋子,等我把一切整理完毕,我发现刘鹏在沙发上睡着了,但是睡得很不踏实。我抱了一条被子盖在他身上,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的脸发呆。

我开始怀疑他看过了我的日记。

我的日记本有时候放在写字台抽里上,有时候放在床头柜上,我从来不把日记本锁起来,一方面因为大部分时间刘鹏不在家,没这个必要,另一方面因为刘鹏从来不动我的东西。我们每个人各有一张写字台,双方互不干涉,互不侵犯对方的隐私。

所以尽管现在我这样想着,我仍然不相信刘鹏会翻看我的日记本。

我泡了一杯茶,拿了一本书重新坐回沙发旁,等他醒来。

这是一本茨威格的小说集,我翻到《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这篇小说,看了几页之后,一张纸片从书中掉了出来,我捡起一看,不禁楞住了,纸片上是我写的龙飞凤舞的几行字:

男人的心是什么?男人到底要什么?

女人的心是什么?女人到底要什么?

曾一直想过做别人的情人会是什么滋味?看多了小说中虚构的故事,幻想自己有一天也会深深爱一次。

但是,所有的过程都只能是一部小说。我们没有把现实粉碎的能量,所以我们只好沉沦。

我原本以为,这一生我将用爱来填满它。不管这爱是幸福的或痛苦的;宁静的或热烈的;公正的或偏执的;道德的或堕落的。。。

然而,爱又如何?!

我忘了这是什么时候写的,但是我想起在我出院后刘鹏陪我在家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在看这本书,他也许早看到了这张纸片,所有的疑惑都是从这张纸片开始的?

这本书是去年五月我在上海书城买的。以前在大学里看过茨威格的小说,还写过一篇书评《激情之罪》,在校刊上发表过。不过关于茨威格的书我一直没买过,直到去年五月那个既生意昂然又愁肠百结的日子里。我买了好多书回家,在夜阑人静时独自品味。

这张纸片大约就是在那个时候写的。那些天我看着书或者听着音乐或者看着电视甚至在上课时,我的思想都会走神,然后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有时候写在蓝紫色封面的日记本上,有时候写在电脑里的日记本上,有时候随便拿一张纸片胡乱写一气,然后夹在什么书本里面或者当场撕碎仍掉。我盲目地写,就如同我盲目地寻欢作乐一样。

所有的疑惑都是从那时开始的,我的人生发生了错位也是从那时开始的。是不是这样呢?不过没关系,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东西,也许真因为生活中的残缺才使生活本身有了些许迷人的使人留恋的地方。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游戏一场梦,无所谓值不值得,无所谓谁对得起谁。我知道一切还来得及,我会好好过自己的生活的。

我的手温柔地抚着丈夫的头发,然后伏在他身上,不一会竟也睡着了。

朦胧间我感觉到丈夫抱起了我,我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丈夫闭着眼睛搂着我,我微微动了一下身子,他把我抱得更紧了,生怕我从他怀里溜走。

在百般缱绻之后,丈夫说:“肉体其实是无所谓的,我要的是你的心,只要你的心有80%是属于我的,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无言以对,只有更紧地依偎在他的怀抱里。

又是大海,辽阔无垠,天空却很暗淡,海上有雾。我在海边奔跑,我的前面有一个男人,我看不清他的脸,他消失在雾中。大海寂静无声,我茫然四顾,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雾越来越浓,我什么也看不见了,我孤立在海边的雾中,突然害怕了起来。我想离开,但是我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走,到处是雾,我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我大声叫喊了起来,喊出口的却是我丈夫的名字……

“秦晴,宝贝,我在这儿。”丈夫的声音终于响起在我的耳边,我睁开眼睛。

“怎么啦?亲爱的。”丈夫躺在我的身边温柔地抚着我的脸颊说。

我说我做了一个恶梦,我孤独一人迷失在海边,我找不到你了。他在黑暗中缓缓摇头说:

“你不会找不到我的,除非是我先找不到你。再说无非是梦罢了,梦来自过去,而非来自未来,它不会束缚你的,是你在束缚梦,懂么?”

“不知道,”我说,“我发现在你面前,我显得既无知又幼稚,而且我还缺乏自信。”

“不是你缺乏自信,是你太爱幻想。世界上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所以我一直说你还没有长大,这对没什么坏处,但是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在你身上,最先受到伤害的是你而不是别人。所以如果有什么你把握不了的事情,你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来解决。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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