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其实我很爱你

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出生后再次相遇就应该被宠着爱着,可是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似乎从来不表达自己也从来没说过喜欢我更别谈爱我这几个字,相反他总是以各种理由打听我的生活,明明没事就喜欢开我房门看看我在干嘛,把我的书和笔记本东翻翻西瞧瞧。记忆里我丝毫没有被捧在手心里的那种小女孩感觉,总是觉得父亲对我过于苛刻,明明我是个女孩子,为什么对我要比对男孩子还严格?

小时候爸爸最喜欢问的一件事就是“今天在学校学什么了?给我说说?”我通常喜欢沉默不语,得到的回答“让你说学了什么都不会,偷懒了吧?”接下来我打算扔给他书“自己看,书上有。”“我在问你呢,还要翻书啊,每天学的东西就应该当天消化。”小学还是比较听话的,唯唯诺诺,什么事情都唯命是从,即使不想听爸爸给我讲题我也会不假思索地恩,深怕爸爸生气。

我记得一年级第一次写征文好像是给谁写信来着,我拿到题目无所适从,爸爸说要教我写,妈妈在旁边笑得不亦乐乎,说是爸爸的语文水平会误导我,没想到第二天我把作文拿给老师看老师居然让我拿回去仔细修改再参赛,那时候对爸爸崇拜得五体投地,后来不管是语文还是数学,都经常会和他一起讨论。我们俩都喜欢做数学后面的思考题,每次一开始做没做出来就不吃饭,那时候几乎道道爸爸都能给我讲出个所以然,可以说那时候的爸爸就是我心中的男神,我心甘情愿和他分享我的一切生活,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总觉得这个人很牛很牛,我要朝他看齐。

年岁长大慢慢产生厌学情绪,尤其是换了学校整个环境的改变更是让我无所适从,我仍然记得第一次月考数学不及格跌落几十名带给爸爸的震惊,就好像我一下子从巅峰跌入谷底,甚至他还不知道原因。我至今仍记得那次考试发挥失常的后果,我被罚抄了整张卷子还惹得班上同学嘲笑,没考好还被罚抄,各种愤怒感涌上心头,一度想把卷子撕了,看你能把我怎么地。可是终究理智战胜了感性,我技不如人,只能认罚。

爸爸似乎从来不愿意缺席我的家长会,小学如此,初中亦如此,每次开完家长会就喜欢说“诶,你们班那个谁谁谁挺厉害啊”“别人去招待家长应付自如,咋不见你做做呢?”“我看别人都知道怎样安排自己的时间,你怎么就是我行我素呢?”我自知无法回答,心情好的时候选择沉默,恩,沉默是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吵,吵完看你还咯嗦不。

整个孩提时期,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二,我对父亲的印象都停留在无止境的学习上,那个时候爸爸挺有耐心,估计一心想把我往理科道路上推,每次回家总是拍着胸脯说不懂就来问我,甚至我不问他也喜欢翻我的书和卷子,一看到错题不分所以然就拉着我开始讲题,一个题目讲上十几二十分钟才罢休,甚至我只知道嗯嗯嗯的时候他还生气,质问我到底懂了没有。那个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再遇老夫子,每天神神叨叨的,叨个没完。

慢慢觉得事情的重要性要属初三一年了,我是挺后知后觉的,那个时候才意识到考高中的紧迫感,也是那个时候才决定对自己狠一把。说来奇怪,那时家里并没有强制要求我像其他家的孩子一样没日没夜的学习,反倒是我自己想要逼自己,硬生生断了自己的课外书,每天从早到晚上着自习,刷着一套又一套的试卷,谁让我前两年不努力呢?或许爸爸深知我的叛逆性,又或许深知我是他的亲女儿,知道他年幼时的叛逆给他造成的无法挽回的后果,整个那一年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要求我做这做那,而是出于半管半放养的心态。

直到最后快要中考,老师突然打电话给爸爸说让我去试试一师的师范推免生,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为何爸爸那么固执的想要我去,只是不想和他有争吵影响我考试心情于是递交了报名申请表。此后考完我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放弃,甚至在临考前爸爸还想让我回心转意,看我心意已决只得罢休。我至今记得考完那天我很开心的和爸爸说我绝对进不去,因为我把笔试所有的答案都填错了,面试也搞砸了,如果这也能录取,那只能说明老天也让我读师范。我记得出成绩那天爸爸愣是不相信还跑去教育局查成绩,得知我果真没录取后才愤愤地说道只要我不后悔。

最终我如愿以偿拿到了一中录取通知书,结果一出来我便重新开始了我的堕落生活,而父亲却丝毫不打算放过我,连本该是痛痛快快玩的暑假他却强制带我去买了毛笔字帖以及理化生提前入门指导,甚至高一一报道马上带我买了理化生习题,一心想我在文理分科时可以毫无顾忌的选择理科。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我应该是听话的那种类型,我只能说不要被我的外表给欺骗了,我本性叛逆,从小与爸爸大吵小吵无数次,可是我们和好的速度也快,通常吵完没多久又和好了,谁也不必道歉,谁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也许我对自己喜欢什么不清楚,可是我很清楚自己不想要什么。高一开始没多久我就知道我在理科路上走不下去,除了物理和数学我对生物和化学没有丝毫兴趣,数学和物理还只喜欢思考题,要背的要记的定理公式一边去,平时练习一大堆本就不想做,哪有时间管爸爸额外加的作业,我依旧我行我素,甚至不知道高考对我意味着什么,我向来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好奇心不大也不是很想了解。

我从小喜欢看书这一点爸爸倒是没有阻止我,只是我总喜欢躺床上看这一点惹的爸爸十分不高兴,甚至眼镜换了一副又一副到了如今的400多度爸爸总归结为我看书的不良习惯,只是我没有告诉爸爸的是我对于书籍也曾达到痴迷的地步,日读一本,作业也不写,课也半上不上,为了看书放弃了理化生,放弃了音体美,我的确不适合成为理科生,也不想成为理科生。我可以坚持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十几二十年甚至一辈子,可是我实在不喜欢写什么科研报告,做实验时大家都对各种实验器材好奇的很,可是我总是无动于衷甚至厌恶。

高一被问得更多更多,读一中虽好,也不好,爸爸对这太了解,想撒谎太容易被发现。那时候我也很烦躁,每周就放一天,一回家就吵,为学习吵,为我的不良习惯吵甚至连我吃不吃饭他也要和我吵。那时候吃饭变得越来越挑,总是打不起精神想要吃饭,回家一天多就是周六晚回家吃一顿第二天一天不吃饭然后回学校。爸爸以前总是胃疼,据说也是源于学生时代淘气,所以当我出现这种情况而且还不是三岁小孩子的时候他基本可以把我定义为青春叛逆期。那时候我记得某天晚上吵完回学校前他愣是拉着我不肯走,说是不吃不让走,甚至更为奇葩的是还帮我买药说是有效。

为学习的问题也吵过不少,尤其是高一成绩不理想的时候,除了喜欢问每次考试的成绩,他还时不时来学校喜欢盯着成绩排名看,看完总是和王爷爷谈我的学习,对于他那时的种种做法我只想说“皇帝不急太监急”。周测月考期考,每逢考试,必问成绩;家作课作每周作,每逢作业,必定翻翻。那时候的我并不觉得排名那么靠后有多丢脸,也不觉得事情有多么严重,时间还长,太早步入高考阶段不是我的作风。

高二的分科虽给我带来转折,却也没有那么一帆风顺,可是一进高三课业压力以及爸爸的监督让我愈发烦躁,我至今仍记得高二那年暑假我和爸爸因为学习上的矛盾动手打了起来,我也不知道当时哪来那么大的勇气居然还手,那是我们至今为止闹得最僵的一次,好几个月我都没有理他甚至他来学校我都不理他。我记忆最深的一次就是某天他和妹妹来王爷爷那儿,我直到快午睡的时候才过去吃饭,看到他来了也没理他,他也拉不下脸来先开口,我当时看到他第一反应连饭都不想吃了还谈什么握手言和,但转念一想王爷爷还不知道情况,我吃我的,他们聊他们的。我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饭打算走,那时妹妹跑过来偷偷和我说爸爸问她我是不是没开口叫他,我当时哭笑不得可还是很固执的不想原谅他。后来慢慢步入高三正轨,回家次数越来越少,想着也是时候原谅他,而现在想来我也很庆幸那时候做了正确的决定不至于让我在那时候有任何遗憾。

高三的压力让我慢慢意识到得为大学做准备,那时候其实越到后面我越放松,整个人状态不在考试上而是单纯的复习,不管到了最后我的一模二模成绩怎样速降,考得越差我越对高考充满了信心。可是爸爸整个人却像变了一样,来学校的次数慢慢增多,和王爷爷谈话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我想那段时间我是很快乐的也很轻松,从来不打电话给爸爸深怕他又啰嗦,可是后来我才从妈妈口中得知爸爸那段时间过得比我还煎熬。吃不好睡不好,工作也没心情,一门心思挂念着我的高考,总是做噩梦,梦到我高考的各种场景。那时考室结果一出来我被分到四中,所有人除了我之外都为我捏了把汗,怕我内心不平衡,可是我却跟没事人一样说没事,在哪考都一样,老早就说好了高考不要他们俩来陪考,不想他们在外面暴晒自己在里面心安理得的考试,再说有王爷爷王奶奶照顾饮食起居,他们来也不能怎么样。

考完语文一出四中校门,见到爸爸的那一刹那时我心中有说不出的激动,大概我心里还是想他们能来,毕竟高考是自己人生的大关,还是想父母陪在身边。爸爸把我带回了一中吃饭,刚到王爷爷那儿,姑姑就打电话问情况,那时我听到爸爸的回答心里莫名产生暖意,爸爸甚至连电话都没让我接说是不要影响我接下来的考试,考一门忘一门。

中午爸爸想下午送我去考场,我坚决推辞,想着自己走过去会更好,爸爸也没再坚持,可是回寝室却想的颇多,这待遇,忒爽。考完后下起倾盆大雨,偏偏有人把考卷带了出来,于是所有人,老师,考生和家长都在考场门外淋雨,我记得那天车有多堵,寸步难行,甚至到了十字路口时候更是许久过不去我记得那天爸爸陪着我从考场回一中,也是那时他才开始问我考试情况,我心想他估计这两天憋坏了,心里偷着乐,总觉得能折磨我爸是件幸福的事。晚上爸爸妈妈和我在王爷爷那儿坐了许久许久,也谈了许久许久,谈到这三年来的种种,谈到这三年来我的变化,谈到我的即将离去。

现在回忆起中考高考,一种暖意总是涌上心头。我记得中考那段时间不管我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一一满足我,不管我考试焦虑发脾气也好提出不合理的要求也好,他都百依百顺。我记得高考那段时间他有多么的慌张也记得他有多么郑重其事,不管多忙也会来学校看我。我甚至记得高考完第二天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要给我买答案,爸爸却不听我劝愣是逼着我对了答案还借好了往届选学校的参考书,每天打听各种高考考生状况,关注网上消息,甚至到了出成绩那天也是他催着我查,最后填志愿到录取这一路走来,他的付出远比我要多。我只是每天在家里完成着我高考前不能去做的所有计划,而他却想尽办法为我铺好一切道路,只需要我走一遍过场。

我想爸爸是爱我的,哪怕我是如此的叛逆,如此的不听话,离家不过百里,他却仍旧牵挂着我。我至今记得我刚来大学第二天手机关了机他打了二三十个电话,一直打一直打,等到我接电话时我能明显感到他的怒意,此后我一直不敢关机,即使快没电了我也要保持着百分之几的电量保证我能接到电话。我的爸爸不善于表达,可是他却用他的实际行动向我证明着他对我的爱,他虽然不常和我聊天,可是我知道他其实也有可爱的一面,他虽然总是板着脸,可是我知道他高冷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炽热的心。我知道他其实对我算是放纵,哪怕他对我有再高的期望,我不愿意做他也不会刻意勉强。我知道虽然无人能够管他而我却总是成为他的软肋。

如今的我,时常会问爸爸妈妈,为什么对我和妹妹的要求差别那么大,会不会对我有些苛刻而对妹妹过于放纵?内心也时常不平衡,为什么我得背负那么大的压力而妹妹可以肆无忌惮?可能也是一岁年纪,一岁心智,年纪越大,理解越多;可能从小展现的天赋带给父母过多期许,使得父亲在我身上看到了他未实现的梦,也更是想把我推上这条路,让我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我知道不管父亲对我有怎样的要求,本性却是爱着我,只是他生性腼腆,不善言辞。

父亲对他的学生时代充满了遗憾因而不想我重走他的老路,如今的我慢慢能够去换位思考,我和他脾性太过相似导致相斥,如果我能够退让一步,那么我们之间的关系必能如兄弟般没有代沟。他总是很遗憾自己当年太过好高骛远,也自认为读完青云后进入高中感到无所适从,所以才会拼命的想我往正确的路上走,不想我重复走他的老路。我不知道他是否遗憾自己当年放弃了成为教师的机会,又或许在我初中第一次放弃师范时他也为我捏了不少冷汗,到了大学看我在师范这条路上步入正轨仍然对我不放心。

回想这两年都没和他吵过架连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我既希望他能给我自己的一片空间让我自己去闯一闯,也更希望他能一如既往的向我问东问西。我是你上辈子的情人,你是我这辈子的小兄弟,虽然你总是像老夫子一样神神叨叨,为我操心无数,限制我做这做那,看着我那么不听话也无可奈何,大多数情况下总觉得你净瞎操心,可我还是爱你,很爱很爱你,我的小兄弟;虽然我很爱妈妈,和她聊天的次数远比和你聊天次数多,给她准备的惊喜远比给你准备的多,我并没有偏心,第50篇简书文章,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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