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洪乐
早上四点多,可可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抱着她,轻轻拍着,可可在我的怀抱里,甜甜地睡着了。我曾在谁的怀抱里沉沉睡去呢?哦,那是我的母亲。
我昨天读了巴金先生的《母亲》,今天早上又读一遍,不觉而头涔涔泪潸潸了……
我关于母亲的记忆,不知怎的,自九六年六月之后,变得模糊了。
依稀记得,母亲总是精力十足。白天下地干活,晚上还得在昏暗的油灯下纳鞋底,我们家人穿的布鞋,都是她一针一线纳出来的。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的,她的嘴里总是有那么多的故事。每天晚上,我最幸福的事儿,就是趴在被窝里听母亲讲故事。母亲没有上过学,故事却讲得精彩。我时常感动于给地主家辛勤干活,娶了地主家千金的男孩;恐惧于皮猴子娘逮走小孩子的场景;同情那个落在后娘手里,在寒风凛冽的冬日,看着后娘亲孩子穿着棉衣,吃着肉,而自己却穿着装苇絮的假棉衣,啃着干窝头。当时,我想把我的棉衣给他……
母亲总是笑呵呵的。在她脸上,基本看不到烦事的愁云和痛苦的痕迹。我五岁以前,体弱多病。用母亲的话说,感冒来了,别人还没开始得呢,小民先来报道了。好几次,差点儿丟了命。不管是大年三十儿晚上,还是初二的凌晨,不管是寒风凛冽冬日,还是大雨滂沱的深秋,我的记忆中,母亲有时会拖着疲倦的身体,硬撑着和我去打针。当时父亲干活很劳累,大男子主义比较重。对于管孩子,除了发脾气,没有别的作为。
母亲做的饭很好吃。我慢慢长大,喜欢奔跑。有一次,和邻居家的几个伙伴在我家的天井里玩跑城。玩腻了就回屋,嚷着吃饭。母亲用自己的袖子擦掉我额头的汗水。说:“今天我们吃榆钱饭。”那顿饭真香,我和小伙伴儿们吃得肚子鼓鼓的。甜丝丝的榆钱饭成了我一生美好的回忆。
母亲总是和我一派。那年夏天雨下得很大,可是不一会儿,雨渐渐小了。我要带伞去学校,母亲怎么劝,我也不听。小学在我们村里,几分钟的路程,淋不湿的,我特别执拗,宁可迟到也要带伞去上学。我最后带着伞去了。我回头看,母亲在微笑着看我,招手让我快些走……
后来我工作了,我兄弟俩,我不能赖在家里,要买房。父亲看着房价,暴跳如雷,坚决不同意。母亲却支持我。说:“我们家刚从你爷爷家分出来的时候,三个月做饭不见一个油珠儿,也过来了。买吧,借钱,咱慢慢还。总能过去的。”当时,我没结婚,手里2000块钱,靠着借,买了近十万块钱的房子。现在,早已还清了。
母亲干活利落,脚步匆匆,几乎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睡过觉。她总是说,还有很多活儿。我总觉得自己不是个女孩,不是她的小棉袄,耿耿于怀。
每次回老家,屋里那盏煤油灯的灯草上,仿佛又发出微弱的光……
洪乐写与黄河入海口(东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