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在湖蓝色雨天见面呢。”
下过雨的夏日午后,空气中混杂着潮湿,以及和着青草气息的泥土味,好像很轻,也好像很重,很黏。
阿兰躺在铺着灰蓝色格子床单的床上,头偏向窗边,看着外面淅沥沥的雨出神。一注特别的雨,也说不上为什么特别,或许是因为被注意到了吧,被一阵突然的疾风摔到玻璃上。啪…这细弱却带着些许倔强的声音,很快被窗外淅沥的雨声,和卷着树叶的风声湮没。
“又是一个下雨天呢。”
阿兰不经意把自己的想法说出了口。她想起了上个下雨天,她把自己困在图书馆里一天,为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做准备。当图书馆响起了催促学生快点离开的音乐时,阿兰迅速收拾好书包,快步绕开等电梯的一簇簇学生,小跑着下了楼。可当她到了门口,她才发现,自己真的被困住了。
“果然是到雷雨季节了呢。”阿兰不经意说出了自己脑内的想法。
“是啊。”
阿兰被突然其来的回答吓了一跳,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是一个比自己高一头的,留着利落碎发的男孩,他骨节分明的手正在跟雨伞纠缠。
他显然遇到了麻烦。“我来帮你吧!”阿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
“啊,好的,麻烦你了啊。”男孩很欣然地接受了帮助。
阿兰接过伞。竟然是湖蓝色的呢,这伞撑在混杂着雨滴的黄色灯光下,一定很美吧,阿兰心想。她一手握住伞柄,一手握住圆环形开关处,轻轻一推,咔嗒,伞撑起来了。
“好了,给你。”
“啊这么简单的吗…不好意思,我一直用那种自动伞,不太会用这种伞,但我的伞这两天坏了,听说今天要下雨,所以借了室友的伞…啊你是不是没带伞啊?”
“嗯?”雨在哗啦啦地下着,阿兰从沉浸在旁边这个男孩没头没脑的解释的状态中,突然回过神来。
真是直击要害的问题呢。
“没带哎…没想着来图书馆也要看天气。”
男孩笑了笑,“那我们一起撑伞吧,你介意吗?你是住学校宿舍吧?”
“嗯,那真是谢谢你啦。”目前也没其他办法。
“没事,我来拿伞吧,我比你高。
“……”
“啊不不,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撑会比较方便,你撑的话需要举很高会很累…不好意思,当我没说…”
阿兰觉得,这人怕是傻了吧。
“没事,走吧。”阿兰自己可能也傻了,竟然觉得他还有点可爱。
图书馆到宿舍楼的路不长,需要经过一栋教学楼和一条槐树大道。
雨还在卖力地下着,像是要宣泄这半个月以来燥热的情绪。
教学楼门口,结束自习的学生撑好伞,快步走进了黑色雨幕中。阿兰看着这些身影,想到高三那年,晚自习结束后大家匆匆赶回家的场景。阿兰的家乡多雨,她每次出门都会带伞。刚来到大学所在的城市时,她也都会备一把伞,可当她发现这个城市可以干旱到数月不下雨之后,她便把书包里的负担拿出,放进了抽屉里。
雨还在下。前面就是槐树大道了,一盏盏暖黄色路灯,在雨中摇曳。可惜在伞下,看不到雨伞在灯下的样子,看不到雨一滴滴敲落在柔韧的伞面轻轻弹起又落下的样子,反射着灯光和月光,此起彼伏地,一定很好看。
身边的男孩突然加快了脚步,转过头看了看阿兰,一脸兴奋地说,下雨天的学校还真好看。他眼里闪着光,甚至忍不住蹦跳了两下。阿兰的脑内突然回想起曾经那个少年,永远穿着干净的白色上衣,永远是暖烘烘的笑容,在下晚自习的路上,在暖黄色灯光下,蹦蹦跳跳着,转过头对她说,看着吧,我以后一定会学业有成的,到时候从国外回来,第一个来见你!阿兰笑了笑,只觉得美好和希望充盈在体内,满满的,没有说话的空隙。
“是啊,真没想到呢。学校还能这么好看。”
是啊,真没想到呢,曾经那个对未来信心满满的男孩,却在一个雨夜告诉她,他要离家出走了,去找一个女孩。阿兰听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转身冲进房间给他拿了300元,那是她一周的生活费,“给你,好好照顾自己”。男孩消失在雨里,之后再也没有联系,只是听说他后来戳了学,越走越远。
阿兰也曾后悔过,自己当初为何没劝劝他,但他已经掉进所谓爱情的漩涡里,自己软弱的言语又怎么把他拉出来呢?这或许只是给自己找的一个不要后悔当初行为的借口吧,阿兰想。
“到啦,你进去吧!今天很谢谢你啦!”男孩还是笑盈盈的。
“嗯,我要谢谢你才对…希望有机会再见。”天,我在说些什么,阿兰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懵。
“好的啊,那还是老地方,下雨天的图书馆。拜啦!”
“嗯,拜…”话还没说完,男孩已经转身跑进密密的雨雾里,消失了。
“终于又等到下雨天了呢。”
自从上次的打伞事件以来,阿兰每天都查看天气预报,只等着下个雨天再去图书馆。上次雨天只顾着回忆自己的事了。这次想要更多了解那个湖蓝色男孩。阿兰收拾好书包,拿起了伞,她想要在经过槐树大道的时候,走在那个男孩的后面,在雨中观察湖蓝色伞在灯下的样子,观察那个他的背影,从这个背影里,她能看到过去,也能看到未来。
阿兰打着伞,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了图书馆。在图书馆大厅的一侧,摆放着各色各样的伞,可她一眼,就看中了那一块湖蓝色。阿兰笑了笑,诺言兑现了呀,然后轻轻地把自己暖黄色的伞摆在了湖蓝色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