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线道

      第一部  平行线

                          0· 

    “第二天······”

    “他在一个十字路口处向右转······”

    “在那里有个地铁,他走了进去·······”

    “ 通过检票口后,他向身后看了几眼,像是在确认什么情况一样,然后来到楼下的站台······”

    “地铁驶入徐家汇站后,他出来了······”

    “他选的是五号出口······”

    金哲皓就是这样死死地看着眼前那个离他不几步之遥的男子,从开始到现在。他的目光似乎始终被那男子给牵住了一般,或者说,随着时间在两条腿一前一后交替前行的过程中悄然流逝,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已经从一个活生生的人退化成了一条跟在那男人身后的宠物犬。“任务完不完成”已经无足轻重了,“只要人走到哪里,我就要跟到哪里去。”的意识在他已经麻木了的大脑中迅速扩散开来。

    当然,这也不是完完全全就正确了。当站在地铁出口处的两名军人模样的人闯入金哲皓那仅有视野中的瞬间时,被酷热的天气闷的有些发晕的脑袋突然冷却了下来。

    这两名身着军装的军人似乎也同时发现了金哲皓这个行为有些诡异的男人。起初,他俩并没把这家伙当回事,但很快从那家伙的眼神中,军人读出了“他在跟踪某个人”这一信息,于是便十分自觉地走上前去,阻止了还想继续前行的金哲皓,不用问,自然是问他在干什么。

    “对不起,其实我是刑警。”生怕要看好的对象跟丢了的心理,他飞快地从上衣的口袋中取出了自己的证件,身体也随之向前冲,有一种试图想推开眼前两名军人阻拦的样子,眼睛却依旧锁定在了前面那个身穿白色衬衫的男人身上。

    幸运的是,他走了几步,停在了一家运动鞋专卖店的门前,停在了一个刑警可以看得见的位置上。

    “好了,现在你们要问我些什么呢?”金哲皓对眼前的军人说道。

    1.

    说句实话吧,被刑警之类的人盯着到处走确实是件苦差事,首先,你就觉得自己身后长出了一条尾巴,而且这尾巴的尾端还是被别人踩着的。重,就比用多提了,光一个“疼”字就会让你产生一种类似于“心惊胆战”的感觉,当然,别人有没有这样的体会,我是不知道的,我也没有时间去问。因为,我本人现在就在进行这这种“试验”。

    哦,忘了。你好,我叫宋允骏,你可以称呼我“小骏”,但事实证明,像这样称呼的机会并不多。

    当然,我也是这样提醒他的。他,就是那位跟在我后面的刑警,你应该知道他的名字了吧。

    是的,是我指定他,就他一个人跟在我的屁股后面的。

    我遇见金刑警的那天正好是六月四日,我对这个日子记得相当清楚,因为,六月四日,是我的生日。

    我们在一家咖啡店里碰了头,那家咖啡店的名字好像叫“红贝”。中午12时,他如约来到那里,而我却迟到了十分钟,为此,我还向他道了歉。

    “没什么。”金刑警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他又帮我推开了门,向主人对待客人那般热情,倒让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但理智告诉我该表现得紧张一些才对,我们选择的是二楼靠落地窗的位置,刑警坐在我的对面,

    “警察先生,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妻子。可怜的她还不知道有人要杀她。”我先开了口,我都不知道我是从哪里得来的勇气说出这句话的,我只感觉到我的手一直在抖。

    “别紧张,一切就包在我们警方身上。”这句话显然缺乏创意,看着对方的脸,我这样想着,但如果不说,又有何方法减轻受害人的负担呢。

    “对方有什么要求吗?”刑警又问道。

    “嗯——他说如果不想让你的妻子死于绿化带中,就准备好九千万美元。”

    “这么多钱啊。”

    “刑警同志,这么多钱你让我去哪里弄来呀!”我又一次使出了我所有的演技。那些从电视上看来的表情以及说话时对语气的控制,我都尽力地模仿着,似乎还有些歇斯底里。

    “那么能不能告诉我‘时间’?”这时刑警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本小型笔记本和一支笔。

    他正准备记录。

2.

    “请等一下再说下去,好吗?”在数量过于庞大的描述性语句,一股脑地说出口的情况下,再加上说话人本人就口齿不清的原因,说真的,即使是那些听力水平优异的人,王毅慈想,在他们当中也不会有几个人可以完完全全听清楚的,更何况是自己呢。

    哎,这应该称为“讽刺”吧。

    “算了,还是我来跟他说明一下吧。”说这话的是位女警官,她将脸从左面转向了正前方,面对着王毅慈说到:“这次事件其实是桩凶杀案。”女警官的语速相当的平缓,是那种听起来不会产生“刺耳”感觉的语调,再有,她好象是考虑到周围食客会偷听或者是怕他们听到什么类似于“凶杀”,“案件”之类的字眼,从而影响到正常的食欲的缘故,女警官故意将左手放在嘴巴的一侧,声音也压得很低。

    “这点,我已经很清楚了。”

    “那你不清楚的是哪些?”

    王毅慈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他显然十分反感别人这样提问他。只见他皱了几下眉毛以示不快,然后又很不情愿地说道:“可能是那位大叔口齿不清的缘故吧,我始终都无法在脑中树立起一幅案发现场大致轮廓的图像。”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果然,说罢,坐在女警官身边的那位留着些许胡子,披着一件看上去就知道有几天没换洗过了的咖啡色茄克的高个子男子不含好意地瞟了王毅慈一眼。

    “他就是你今天提到的那位——”男子不敢再想下去,至少想起那两个字,因为,他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位男生就是那两个字的真实写照,说来好笑,男子心想早知道结果会让自己不高兴,他就不应该去听身边这位学妹级警察的一番对男生的精彩介绍,至少,他就不该开车来这见这名浑身上下都被神化了的男孩。

    但回忆起来还是蛮有意义的。谁会将一件看样子是“谋杀”的案件给分析成了一桩“  装成他杀的自杀”不仅如此,“其实那个案子里并没有凶手,自杀的死者,死后,制造伪装的人本想将自杀现场装饰成‘是他杀害了死者’的模样,其动机就是他爱这位死者,以为一旦认定他为凶手的话,警方一定会逮捕他去接受审判,这样他就会以‘故意杀人罪’判为死刑,和死者一起死。为此他甚至还在某些会被他人认为是凶器的东西上故意留下自己的指纹,”在来这里的警车车上,着了魔一般的女刑警依旧津津有味地向车里的另一个人叙述着这个男生英雄般的过去:“当然他失误了,阴差阳错地将我们的思路移向了另一个人,一个无辜的人。但他却将一切看得相当透彻并且解决了那起案子。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创造假象的鼻祖永远是演员’。”

    “难不成,那男孩子是位演员?”男人清楚地记得他当时抓着方向盘的那双手更显得用力了,而且呼吸也因为内心的激动变得加快

    但,事实上,他得到的结果却和他设想的完全不同,坐在他面前的男孩并没有长得特别的帅气,脸上始终挂着副极为老实的表情,头发倒挺有个性的,长而不乱。下面的则是一对乌黑的眉毛,眼睛不大,却很有神。

    “像他这样的人真能破得了案子?”男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并将手中的烟用力地摁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

    3

    什么?你问我是几号开始“被跟踪“的?嗯——是那天结束之后,也就是6月5日。

    出了店门,我和这名刑警聊了几句,都是些关于对方敲诈要钱的事,他告诫我说,一定要和警方保持联络,遇上这种事情,绝对不能感情用事更不能私了,他还要了我的手机号。而我自己呢,却像个十足的呆子那般,对他开出的每一个条件都一一答应。

    回到家,正在厨房里忙着准备饭菜的妻子一听见开门声,便习惯性地跑出来开头第一句话便是:“去哪里了?”

    “这个啊······”

    我当然不能告诉她实话,说什么,我去见了名刑警,是关于有人要以杀你为条件向我敲诈巨款的事。我知道患有心脏病的她听完一定会受不了,甚至还有可能当场昏倒。

    不,说实话,我更希望这个女人当场就“一命呜呼”了。

    ?

    没错,你想的一点也没错,故事就是这么发生的,是我亲手杀了这个被我一直称为“妻子”的女人。动机就是我再也看不下去那份他对我的爱一点一点地转移给了另一个男人。

    我哪里错过。我是个名作家,每一部作品都能轻而易举地卖到三十万册以上,这个数量组可以称得上是“畅销”了吧,亲爱的丁怡,你有个畅销作家的老公,你知不知道啊。

    哼!亲爱的丁怡,我想她不曾翻过我书房里的壁橱,她做梦都不会想到我和她说过的哪些我得奖的事,没有一件是骗过她的。那些被我一次次亲手在深更半夜里捧回来的奖杯都安详的站在那里面呢,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哼!也难怪她会不知道,因为每一次我回到家的时候,她都不在,是不是这样啊?

    我最亲爱的丁怡。

    4.

    “死者名叫姜丁怡,女性,是宋允骏的妻子。”吃过午饭,按照先前的约定,接下来是送王毅慈回学校,在路上,走在后面的萧敏依旧是一副“刑警正在尽早破案”的样子。每一分钟都不肯放过的她,看着手中拿着的笔记本,一字一句地念给那位男生听,目的是想让他了解警方已经获悉的线索。

    “宋允骏?就是那名作家?”男生显然对死者并没有产生多大的兴趣。

    “你认识?说完这句话,女刑警就后悔了,这不是明摆着说明自己才疏学浅吗?脸也一下子红了几分。

    “嗯,我看过几本他写的作品,文笔十分优美,对于人物的心理描写,细腻中还带着别样的感觉。”这是种文学评论家在评论某部作品时常用到的口气,但就女刑警个人而言,这句话里面还充斥着一种叫做“嘲笑”的成分。

    “是这样吗,那如果有时间我一定会去买几本的。”稍许客套了几句之后,萧敏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到:“他和死者都住在······民铃小区A幢楼······402室。”念到这里,她不禁放慢了说话的速度,朝一直跟在他俩身边的周义森警官看了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等等,我这里有个疑问。”

    男刑警似乎也早就料到她会有疑问,以一种意味深长般的点头作为回应。

    “咦?”此时,王毅慈开口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后似乎少了些什么,便问道:“怎么停下来了?”

    “哦,对不起。”萧敏连忙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看看挂在手腕上的表,在时针与分针之间,她确定了时间,已经12:45了,离他们见到尸体已经过去整整五个小时了,而现在,他们连一点方向感都没有。

    早上,7:30 接到任务;7:45 赶到现场  查看尸体  询问报案人,等一整套程序执行完毕之后,萧敏和这位学长级别的刑警又赶往了局里,8:00是调查大会。在会上,大家就各自在现场所获得的信息在那段时间里毫无保留地讲出来,比如“搜查组在现场发现在死者握成拳头的右手中有一块金属手表,但遗憾的是,手表坏了玻璃罩碎了,里面呈现的时间是12:20。”还有“从法医鉴定组人员那里得到的尸检报告上来看,死亡时间发生在 12:40。”还不仅只有这些,“他们还从尸体上的伤口分析出死因为‘头部受到钝器撞击’。”。

    “那么,报案人的说辞呢?别让我像挤牙膏那样一点点地问你们,好吗?”主持这个案子侦破的负责人是年逾四十的姜杰,他可是整座警局里出了名的“嗓门大”。此刻,他正头也不抬一下地看着刚被人送来几份报告。

    “是!”说话的人叫周义森,他一手持着小型笔记本,一手握笔,记录下来的都是些别人有自己没有的信息,而这回他终于鼓起勇气站到前面来发言了。“报案人是位环卫工人,”他郑重其事地说道,目光中出满了自信,他说道:“那位环卫工人说他是在6:40,清扫到这个路段的时候,无意间发现草丛中有一团黑影,因为当时刚刚亮,所以有些地方还看得不太清楚,还以为是别人丢弃在这里的垃圾,于是,便想爬进去去取出来,没想到······”

    “那还有别的什么吗?”姜杰就这样毫无预兆般地打断了还想继续下去的周义森。他讨厌别人在办公事的时候,多说废话。

    几秒过后,在确认自己周围不再会有人站出来发话,这位负责人把视线移向了全队中唯一的女性,口中念出了她的名字。

    “萧敏。”

    “是。”女刑警的反应就像是被雷击中一样,打了一个激灵,与这个动作同时发生的还有就是很快的将手机塞进自己的口袋。

    “萧敏同志。”动作虽进行得悄无声息,但手机上发出的光亮还是暴露了它的位置,闪烁着的信封图标,告诉了这位负责人:它的主人并没有听别人的讲话。

    5

    已经是第三天了

    走在这条大街上的我,双脚虽然毫无目的地运动着,但心里却计划着下一步该做什么,是的,我的脑子都快炸裂了。

    难道警局里除去一个跟在我后面的人之外,就没别的警察吗?难道世上的人全死了?就没人发现我丢弃在绿化带中的尸体吗?都不知道这世界上的人是怎么了,一个个只会带着慈眉善目的表情从我的身边擦肩而过。难道他们要我一直装着无辜和可怜的的模样来惩罚我的昨天吗?那么我还不如直接去自首,就说我昨天杀了一个人,那人就是我的妻子。

    但是,他们会相信吗?我明白,在他们的眼里,我是一个一直生存与他们眼皮底下的受害者,他们给予我的只会是同情。

    但有一个问题我实在弄不明白,那便是为什么我告诉了警方有人要以杀我妻子相威胁骗取钱财,而警方却没有对我的妻子进行任何有意义的保护措施,对于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被杀害的人来说,警察根本没有采取监视,控制之类的行动。

    昨天清晨,,当我走出家门,继而走到小区门口时,我发现,这一路上,都没有任何行为可疑的人出现,也找不到一个主动走上来,和我攀谈几句的人。总而言之,这一切都让我看得是那么放心。

    我曾和金哲皓刑警说过,我的妻子有心脏病而且还有一点点疑心病,所以,“请别让我的妻子看出她正处于危险当中,拜托了。”那天在咖啡店里,我这么说到还煞有介事地在位子上鞠了个躬,额头重重地敲在玻璃桌面上。

    而金哲皓的回应却是:“知道了,但是给你提个小小的建议,可别学那些别人的东西哦,我看得不舒服。”他指指自己的额头,笑着说道。

    他真是个好警察。

    “啊,是宋允骏先生,好久不见。”

    “是呀。最近店里的生意还好吧?”

    罗绫路57号,我常去的一家书店就坐落在那里。虽说是书店,也有点言过其实了,事实上,在我看来,它只是家装修格外漂亮的文具店,顺便才在店门外摆放两只书架而已。我是位作家,买笔,用笔,是自然的事,当然就渐渐地和这里的店员,店长认识熟了,偶然在路上,看见我经过,就算我不进来买东西,他们也会和我聊上几句。

    “托您的福,,还过得去。”今天看店的是店长的女儿,也是个喜欢写小说的人,不过,据说她所在的大学并没有与写作搭界的专业,她学的也是理科。

    “有没有在写‘新作’?”两个喜欢文学的家伙呆在一起自然聊的也是文学。

    “有呀,推理小说,长篇的哟。”

    “不错嘛,什么题目?”

    “《杀妻之夫》”

    “嗯?”是我没听清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一时间确实感到一阵头晕,语塞也随之而来。

    “《杀妻之夫》”少女又念了一遍自己作品的名字,然后看着我的眼睛,那种神态就像是在看别人脸上有什么东西一样。

    我知道我的脸上有什么,是僵硬。

    杀妻之夫,就是“一个丈夫杀死了自己的妻子”的意思,中文字实在是太刁钻了。

    “宋允骏先生,你怎么了?”女孩终于将那句话说出了口。

    “没什么。”我马上将视线移向另一边,却看见了,离我不远处,那名刑警正在拿着手机打电话,他的目光还不时转向我这边。

    刹那间,我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深深地呼出一口长气。

    6·

    短信是由别人先发过来的。

    坐上回程的车子后,萧敏再一次把手机拿出来了,这回她的动作自然而且大方。

    翻开手机盖,屏幕上立即亮起桌面来,看来,这段时间内,没有人发过短信给她。

    “开会时,你看手机干嘛。”周义森坐在驾驶座上说道,从他说话时的语气里,萧敏感觉到这个男人在生气。

    “我有什么办法,是金哲皓先发给我的。”

    “金哲皓吗?”周义森像是听到自己的偶像名字一般,高兴地从车内反光镜中看向坐在后面的萧敏,他说道:“他那边工作得咋样了?”

    “他说他还跟在那位作家后面,对方一次次告诉他往哪里走,那位作家也去了,,但始终没有见到对方。”

    “那行踪呢?”

    “所有的吗?”

    “是的。”

    “内容是这样的,”萧敏打开了今天凌晨收到的短信,把屏幕移向离自己更近的位置上。“‘他从自家小区出发,先在孙吴路上叫了一辆出租车,方向是附近的电视台,录制完节目之后,吃过午饭,接下来,他又去了位于锦缘路上的地铁站,这是下午2:45的事了。乘上地铁,半个小时之后,他在终点站下了地铁。说真的,我从来都没来过这么远的地方,地铁口就设在长途火车站内,我当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这里。但话又说回来了,来这里的人真是多呀。好了,言归正转,他在那里又叫了一辆出租,往回去的方向开去,我一时间有种张把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晕了。车子送他到了预定好的宾馆。当时不想与他靠得太近,所以等他进去了一段时间后才进去的,出示了证件后,向宾馆大堂前台服务员询问到他入住的房间后,我选了一间与他隔开一间房的房间住下。”

    “那么,这些行踪是对方让他做的吗?”

    “是的,后来他这才告诉我,都是对方通过短信的方式告知的。”

    “那么,应该有号码的咯?”

    “我已经记录下来了。”说罢,萧敏本打算从衣服口袋中一张记着那个手机号码的纸条,但周义森制止了他。

    “这已经够了。”男刑警义正言辞地说着,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路面。

第二部 方向

【周义森的方向】

    好了,我们应该尽早地把这个信息报告给那位叫姜杰的负责人,对吧,我的学妹警官。你的那个手机号以及写着  先生昨天行踪的短信,获得的太是时候了。我想,你在白天的那个大会上看手机,也是因为收到短信吧,但是,为什么你不当场及时汇报这一重要线索呢?你是怕······怕负责人说话,说什么“我们在谈的是凶杀案,你的那桩敲诈案先放一下。”之类的话,对吗?

    是呀,在他们的眼里,那个只是桩敲诈案而已,而杀死他妻子的犯人也不可能与这桩敲诈案有关,其理由就是命案都发生了,敲诈案还在继续进行

    但我并不这么认为。

    还记得刚才送那位男生回学校的路上,当你读到死者所住的小区这一信息时,你看了我一眼,我当时就明白你有问题,而且这个疑问不外乎“既然已经知道了死者的住址,为什么在死者还没被杀害之前,不进行任何保护措施?这不是明摆着让凶手去杀她吗?”,对不对?

    这其实是个很容易回答的问题,但现在实际不对,能告诉你的是其中的一个小小的原因:我们从当地的医院了解到,死者在死前去过那里,做过化验,其结果是“肺癌”晚期,而且从诊断医生那里得知,就算凶手不动手杀了她,她也活不了三天。为了让死者的最后时间过得太平,我们才不让手下的人进入小区。

    好了,你就别再看着我了,现在我们应该做的就是顺藤摸瓜,找到那个手机号的主人。

    瞧,说着说着,警局到了。

【王毅慈的方向】

      又是桩案件呐,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为自己的遭遇感到同情,但不管如何,我已经答应下来了,答应那两位刑警会去破解这个案件。原因?你问我原因吗?那还用说嘛,两个字:“假象”,说句实在话,我已经感到了弥漫在这事件中的“异样味道”,就像是我小时候,上初中时经历那桩案件时的感觉一样。

    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了。还是看看这次事件是怎么一回事吧。

      首先是凶杀案。死者被凶手杀害后,被弃尸于路边的绿化带中,似乎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但对于如何看待或者说如何侦破此案,我不禁产生了两个不解。而这两个不解又都源自于现场勘查得来的细节。尤其是那块被死者握在手中的表,它的破损是谁造成的?还有就是通过那两位刑警的介绍我发现手表上显示的时间和死者的死亡时间之间有着某种联系,这我便不禁在想,这极有可能死者被害时所留下的死亡留言。

    时间过得还真快,“敲诈案”也在那天过后的第二天落到了我的肩上,我不用多说,这次来麻烦我的还是那位叫萧敏的刑警,以及那位大叔级别的刑警,但这回让我感到些许高兴的是那位叫“周义森”的刑警不再对我如此冷淡了,相反还时不时为我倒饮料,如此热情,反倒让我感到有些措手不及。而且所谓的这起“敲诈案”,在我看来,也并不像他们所说的那么容易理解,换句话说,从他们嘴里我感到了此事,有些蹊跷。

    夜里,我躺在床上回味着他们讲给我听的任何一个细节,这其中包括二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接到敲诈者的威胁短信;第二个部分是则是与刑警在一起的时光,即敲诈的这几天里。虽然,相比较而言,第一部分可以说是短之又短,但是理智告诉我这里有疑点,那就是为什么在短信里没写明汇钱的时间,再有,如果换成普通人来说,自己收到一条相类似的威胁短信之后,一定会想方设法让警方看见这条短信,至少会把手机号码告诉警方,但是这位作家一点也没有这样做,而最后这样做的还是等到他在外面的第二天发后,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我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来到短信中的收件箱,里面有三条未读的短信,都是萧敏刑警发来的,内容关于这几天那位作家的行踪。

    “原来这里面有假象啊,就像街边那些有意思的标志一样。”

    读着读着,我感觉到一种“兴奋”的力量在我的体内狂涌,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现在存在于我的脑子里的只是些假设而已,根本没有办法去揭示眼前的假象。

    【宋允骏的方向】

      终于被发现了啊。真不知道现在的我应该是哭还是笑。

    望着金哲皓刑警阖上手机盖时的那种眼神,一种呼之欲出的疲劳感顷刻间砸向了我的双腿。但我的大脑还是清醒的,我不能因为这样就舒舒服服地躺下,放弃了。妻子在我面前倒下的情景,还时时刻刻地在我的脑海中呈现。

    但事实上,我真的累了。

    前行······前行······恍惚间我仿佛感觉到自己正在和无数个警察进行着赛跑,不过目的地却是截然不同的。

    罪犯的最终目的永远是逃脱法律的严惩,而警方的目的却是永远还正义于真相,而关键性的问题,就在于在这茫茫的人海中谁最先到达自己的目的地。是我,还是他们。

    看着金刑警一步步向我走来,我却发现我们之间的距离正一点点被拉长,而且越来越远。

    是的,而且我还觉得,很有可能我们之间的每一方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终点。

    “小骏先生,我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金刑警站在我的面前,开口说道。

    第三部分  标志

                    1

      “什么!我的妻子已······已经······被杀了?”

    看着宋允骏先生那张即将大哭一场的表情,我感到了以心痛,也想用一句“钱不是还没给对方吗?”来安慰她,但是不知怎么的,我的双唇在那时死活都不肯分开。

    我是名单身汉,没有谈过一个女朋友,也没有一个女性主动向我示爱,换句话说,我就是个不知道爱和被爱这两种味道的人,也就是这个缘故吧,我当时做的就是站在他的面前,一动不动。

    猛然间,他的反应变了,歇斯底里地跪了下去,要我把他马上逮捕的话混杂着泪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他大声地叫道:“其实,是我我杀了我的妻子,你知不知道啊!”

    “你······你不可能的······你想啊,你这几天一直在外面,还是里犯罪现场如此之远的地方,所以凶手另有其人。相信我们刑警,我们正在着手调查,一定会手刃凶手的。”我注视着他那双已经被泪水浸湿了的眼睛,双手试图将他从地上扶起,但没想到,他一个挥手,竟将我伸向他手给挡开了。

    “不!是我杀了她!你就把我抓起来吧!你不是有手铐吗?”他不再哭泣,相反他更大声的说自己就是凶手了。

    “那,那么你的动机是什么?”既然他如此坚决,我也不能强求,但我我真希望他对于我的这一提问,一个字也说不出。

    突然我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一条内容为:“把他带到我们这里来,我们在衡山宾馆,你的任务完成地很好”的短信。发件者是周义森。

    “终于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小声地说道。

                    2

    那天是星期三,夜晚。

    本想在晚自修结束后太太平平地呆在寝室里休息,没想到刚一只脚踏进宿舍楼,身后便冷不丁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王毅慈同学。”萧敏刑警从我的身后走来,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来,而且她并没有穿上她那一身警服,这是因为我怕她被别的同学看见,对我 造成误会,以为我在外面犯了什么事,这一点我向她提过。

    “嗯。”我应了一声。

    “有空吗?”她嘴角一扬,向我露出了一个微笑。

    “什么事?”说这句话,我都觉得有些明知故问。

    “就是······就是······”她大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她还是说出了那个不知用过多少次的词汇:“吃饭。”

    一走出校门,我便先开了口,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从哪里得来的勇气,但心里总有一种“非说不可的”的冲动。

    “通过我昨天夜里的思考,我判断凶手就是那个人。”

    “是谁?”

    “就是那位作家。”说着我看向了这位比我大上三岁的女刑警。

      果然,她的表情是惊讶的,就像是许许多多的推理小说中描写的那样,一只手放在已经张大的嘴巴的前面。

    “这只是我的一种‘判断’而已,如果你现在要向我索要什么‘证据’之类的东西,我只能对你说‘无可奉告’。”我又说道。

    “但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说明你一定发现了什么‘假象’,我说的没错吧。”

    是呀,在我对案件的分析过程中,首先意识到的就是“假象”的存在性。我也能清楚地认识到,在这世上所发生的所发生的各类案件中,有一部分就是充满假象的,那些只说给眼睛听的“谎言”,有时比讲给耳朵听的谎言更为“致命”,不是有句俗话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在“假象”的世界里,我们都是“哑巴”。

    我站在原地,环视四周,,眼神无助地像个小孩。路边小摊边的热热闹闹与我此刻的心境成了一种明显的对比。

    “从你们讲给我听的那些有关命案的细节,我认为你们该去一次死者的家中。我想你们会在那里获得些你们所意想不到的收获。换句话说,我认为凶手是在死者的家中将其杀害的。”

    “但是如果真是他杀害了死者,他可是有‘不在场证明’的,我指的是‘行踪’。”说罢,站在我身边的萧敏拿出了手机在我面前晃了晃,黑夜里她的手机屏幕亮得格外刺眼,至少让我看得有些不太舒服,渐渐的这不舒服又慢慢的在我的脑中弥漫开来,出租车······夜里······火车站前人山人海······假象······无数条线像马路一样一般在我脑海里交织,我想看清它们会交织成什么样的图形,但很快这一切被一阵眩晕感给打破了,我只觉得腿一弯,整个人便失去了平衡。但我看清了在我就要摔倒在地的那一瞬间时,闪现在我脑海里的那句话:

        原来如此,我全明白了。

          最终部  整条道

                        【终  解】

    你好,我是王毅慈。

    迷迷糊糊中,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并向四周张望。

    此时的我正蜷缩在一辆停靠在衡山宾馆门口的警车里,中午的阳光,火辣辣地炙烤着每一块车窗玻璃,不一会儿整辆车内的空气便变得燥热不堪。

    “你就坐在这里别乱动。”这是那位叫“周义森”刑警离开驾驶座时对我说的话,现在听来,觉得特别的难受,只有耳朵那里是最惬意的。一副高保真耳机正源源不断地向我的耳朵里灌着音乐。耳机的另一头连接着一个像是监听器一样的东西上。

    周义森说过,他会将那个微小的装置放在房间里的电话机旁,到时让我听见那最后时刻的到来。

    “咔——啦——!”音乐突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开门声,以及这声音之后传入耳朵里的脚步声。

    “干嘛带我到这里来!”我听见了有人在说话,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好像很难过,在高保真耳机里,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我杀了我的妻子,警察先生,你们该带我去的是警局而不是这里!”

    “嘎!”我的耳中传来一阵杂音,但我听出来了这是椅子背挪动时与地面摩擦时发出的。

    “是呀,”又有一个人说话了,周义森,在我听来,他的声音比起前面那位更显得铿锵有力,他说道:“  先生,果真是你杀了你的妻子。”

    “那不就成了?快点,把我拷上,送往警局吧。”

    “拷,是一定会的,但我觉得还是等这场戏演完为止再这样做吧,大作家先生。”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那位被称为“作家”的男人笑了几下。

    “作家先生,你说的‘你杀了你的妻子’和我说的‘你杀了你的妻子’是两回事。”

    棒极了,一切才刚刚开始。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准备继续听下去。

    “什么······意思?”

    “先生,是你亲手杀了你的妻子,就在‘敲诈’行动的第一天午夜时分。”

    “啊?”作家的声音一下子变响了,似乎他是在说:“真是莫名其妙。”

    “是的,你可能会觉得我这么说会显得有些荒唐,你会说‘自从收到敲诈短信的那一天起,我不是一直在外面吗?你们的那位刑警同志可以作证。’。那么,”周义森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像是在为说下面一句话储备足够的力量,然后,他大声地喊道:“那么你就拿出那天你入住的那家宾馆的凭证啊!”

    “这个——我不小心弄掉了,在路上。”

    “哦,真是不小心呀,那你就别紧张了。我们来听听那个你说并不是你制造出来的命案吧。接下来,我们就请出下一位刑警,萧敏!”这简直就像是在录制一部广播节目,一位嘉宾请出另一位嘉宾,而我只是在充当一位听众。

    “嚓!嚓!嚓!”又是几声脚步声,这次倒轻了不少。

      “我们发现你妻子尸体的地方是在靠近泉山东路的一个绿化带里,尸体穿着工作服,头发却相当的凌乱,这显然是在暗示我们她是被凶手弃尸与此的,那我就不禁在思考犯罪现场到底在哪里的问题。而给予我这个问题答案的是死者手里握着的表。”几秒钟的空白之后,我的耳边又响起了女刑警的说话声:“这便是那块表,可惜他已经坏了,你想知道它是怎么坏的吗?”

    “不······我不想知道。”那位作家似乎是被问得有些害怕了,他的声音也由原来的哭腔变成了现在的失去底气,那种感觉就像是直接躺在一块冰上那样,通过这幅耳机,我几乎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

    “哦?不知道?这不可能吧。那就算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它是被摔在地上摔坏的,而且,我再和你说一件事:死者的死因是头部受到钝器敲击而死的。”萧敏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想想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可能是倒在地上时,摔坏的吧。”

    “哦?你也这样认为啊,”萧敏开始走动,她似乎在思考,耳机中她的脚步声缓慢而富有节奏,停顿了片刻,她又说到:“但你不觉得这表的时间与死亡时间存在着某种关系吗?”

    “死亡时间?”

    “死者的死亡时间是 12:40,而这表上所显示的时间是  12:20。”

    “反了一反,那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作家小声地说着,像是在刻意地配合着两位刑警说话。

    “镜子。”周义森在一旁提醒道。

    “对!对!”

    “不过再仔细观察一下这表,我们还在这块表的内部发现了少许水水迹。”萧敏有走了几步,有压低了声音说道:“是自来水的水迹。”

    “在卫生间?对吗?你们去了我家?”

    “看来你的反应能力还蛮强的。”这话显然充满充满着嘲讽的味道,萧敏又在踱着步,她在思考着什么。

    “因为你们发现第一现场是在我家,所以你们就怀疑我,不,应该说是确定我就是杀了我妻子的凶手。”

    “是的,其实理由很简单难道你就没有发现虽然你说你妻子正处于危险,但是在你的小区里并没有发现我们警方的人吗,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对。”像是被点中死穴一样,这个字在作家的嘴里是那么有气无力。

    “戏演到这里,我们就告诉你吧,这其实是个陷阱,我们把你的遭遇统统告诉了你们小区保安,并且与他们保持着紧密的联系,他们而且保证不让小区以外的人进入小区。而我们自己不出现其实是做了一个‘假象’。”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杀死你妻子的人是一个有你家钥匙,而且还是这小区里的人,满足这两点的除了你,我想不会有别人了。”

    “那就算是我,这几天我都是在外面,这你又做何解释。”作家的话在这一刻变得强硬起来,我明白,他是在挣扎着掏出最后一张王牌:不在场证明。

    “行踪和所谓的‘诈骗者’的手机号码。”周义森发话了,他说道:“你第一天行动中,我们就发现疑点了,为什么你要去火车站,然后往回去的方向走。”

    “是对方在短信里说的。”作家还是那么亢奋。

    “不,这些短信一切都是你叫别人这么发的。”周义森说道:“你真正的开始是在    。你在外面找了一个不会使别人注意的家伙,你给他一部手机,告诉他要按照你的指示,在哪个时间点发什么内容的短信,你都告诉了他。很幸运,他全办到了。”

    “编,继续编。你们这样说应该拿出证据。”

    “当然有证据,就那条短信呀,而且我们做好准备去逮捕那个发你短信的人,你的帮凶。他应该还呆在那家宾馆吧,为的是将戏演完。”周义森显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将“宾馆”和“戏”这两个名词念成长音。我猜想,他是在猜想他是在观察作家的表情。

    “什么戏?什么帮凶?你们在搞什么?”作家一再的否认道。

    “你没帮凶?你没计划?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那手机号码告诉一直跟在你身后的那位刑警,你别对我说,你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如果你没有计划,如果你并不想让你妻子死,你不会不把这么重要的是忘了的。换句话说 ,如果你早早的将时间说出来,你的计划一定会受到影响,甚至是‘泡汤’。”周义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么,”空白了几秒钟之后,在一声叹气声过后,作家忍不甘心地说道: “如果真认定我有罪,那么你就把我的作案过程详细地说一遍吧。”

    “好的,”周义森似乎早已预料到对方会这么说,他说道:“你的杀人行动是从火车站那里开始的,其实你并没有上那辆出租,那为什么那位刑警会认为你乘上呢,其实这便是假象,因为那里的人特别的多,他们似乎成了一种天然的屏障一般,阻断了刑警的视线,但你为了确保这一‘假象’扎根于他的脑海中,你先上了车,但很快从另外一个门出来,混进人群,而真正坐上那辆车的,我想就是你的帮凶,是他引着我们那位刑警同志去宾馆的。而你却趁此机会溜回了家,是的,在那里,你杀了你的妻子,这其中还有一段小插曲呢:你用钝器敲击她的头部,以至其死,然后看也不看她一眼地忙去给你的帮凶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你会马上去他那里过一夜,为的是第二天可以从那里出发,使这个假象变得无懈可击,但谁都没有想到,你的妻子虽然倒在卫生间里但她却没有死,还差一口气的她,将掉在积水中的手表拿来,用最后的一点力气,将指针调到与当时的时间相反的点上,为的是提醒我们她是在有镜子的地方遇害的,这可是一个很奇妙的‘死亡留言’呀,但这还没有完,她在死前的最后几秒钟,敲坏了表,为的也就是让水迹留在手表里。”

    “清楚了,我认罪,都怪我,当时在搬运尸体的时候没有把表从她的手里拿去。”作家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

    “那么我好问你动机了吗?”

                【“终”心】

    2010年6月3日,乌云密布的一天。

    “很抱歉地告诉你,姜丁怡女士。对于你的病,我们已经尽力了。”好几名医生站在我的面前,同情地看着我。

  “什么?”

    我知道你听了之后会很痛苦,但是事到如今,还是得让你知道一些事情为好,”我看见一位高个子的医生用舌头舔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后从背后拿出一样东西,他说道:“这是你的化验结果。”

    “什么嘛,不就是个‘肺癌’晚期嘛。大惊小怪的,这个······结果,我还是能·····接受的。”

    真是不争气的呀。我的泪水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流下来了呀。虽然在来的路上我一直告诫自己不论得到的答案是什么,我要做的只有坚强,但,看看现在的我,简直就是个泪人。

    “还有几天?医生。”

    “不到三天了。”医生的反应却是镇定的,像是在我面前宣布着什么一样,然后再以“这还是保守的回答。”作为补充。

    和医生告别之后,我走出了医院,站在大街上的我,竟一时间忘了该去哪里。“回家”也是个了很久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我可能活不了三天了,我马上就要死了。走在路上的我似乎能感觉到我体内的血液开始倒流。

    最后,我还是拖着自己的身躯回到了家。但很快,我便败下阵来。整个人像是巨山崩塌一样,倒在书桌上。那上面放着我丈夫的照片,现在看来还是那么的英俊,但一想到以后就没机会看到,心中便有好多话想对你说,我的丈夫:

  亲爱的:

      我是你的妻子

    想来,这是我第一次写东西给你吧,以前可都是直接给你发短消息的,是不是突然这样感到很惊讶,但我却想对你表示我衷心的歉意。

  对不起。如果我说“我马上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而且永远不会来”你会不会感到很庆幸?但如果我说“我要死了,我得的是绝症,而且活不了三天。”你又会做何感想,我的大作家丈夫。

  你放在你书房柜子里的奖杯我在一起打扫中看到了,还是在你还没告诉我这写东西的时候哦。那时我真的感到了一种幸福。“祝贺你,老公。”这是我当时最想说出口的话,但我没说,我管住了我的嘴,因为,我当时只想让你讨厌我,想离开我,为此,我骗你说我到外面找了别的男人,一次又一次,还以“晚归”,“床上有男人的头发”作为所谓的“证据”就是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现在,我的心中除了无尽的歉意之外,还有的就是幸福。还记得我们吵架的场面吗吗?那时,为的是什么呀。想着想着,我仿佛看见了你站在我的面前,,用手指着我大喊:“你为什么会有外遇,那男人是谁?”我呢,我怎么样,“是的,我是有外遇了,怎么样,告诉你把,那个男的你不认识,请你放心,我很爱他。”当时的我是那么的理直气壮,心里却疯狂地淌着血我真想下一秒就扑向你的怀里,大声地说声:“对不起。”

  但,我不能这么做。

  一个得到死亡判决书的人是没有理由得到别人的爱的,尽管他知道那人有多爱自己,但是时间已经将两个人的门狠狠关上。

  你在外面,我在里面

  但请你原谅我,原谅我欺骗了你。

  亲爱的,不单单患有心脏病而且还患有‘肺癌’,晚期。医生告诉我,我的生命不到三天了。

  真是短,真是急,看来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和你说话了,我的丈夫。

  但我依旧爱你。

                          你的妻子:姜丁怡

    终于写完了,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虽然肺隐隐作痛,但是还是挺开心的。看着自己这一生中最后的这些字,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把它放在哪里呢?不能很容易就让他看见,但也不能让他找不到,毕竟这是留给他的。得放在一个他会注意到的地方。

    慢慢地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三线道】

    案子到这里,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但凶犯的被捕,却依然无法让我的心平静下来。

    “我的动机,”耳机中又传来了作家的声音,他此时的声音是沙哑的,“我不能原谅我的妻子有别的男人,我爱她!”

    “不,据我们所知,她并没有外遇。”萧敏的声音出现在耳机里。

    “不可能,这只是你们的推论而已。我和她还为此事吵过架呢!她亲口说过,她在外面有别的男人。”

    “这其实是个假象。”

    “假象?”

    “我们在你家中找到了一样东西。”萧敏说道。

    她说的是一张纸,而这张纸现在就在我的手里。

    那是萧敏刑警从死者家里找到然后在来这里的路上递给我的。看着上面的每一句话,我突然有了一种满怀同情之心的感觉。

  这是本案中最不引人注意的“假象”。

  纵观这些大大小小的细节,我虽然看破了罪犯制造出来“不在场证明”的手法,虽然也向刑警们指明了凶手行凶的地点,但这只是些围绕在“凶案”本身周围的配角而已。换言之,我当时就没顾虑到“杀意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滋生出来的”,这一点,刑警倒比我快一步解决了。

  这是一张死者写给她丈夫的留言,或者还可以说是写给她丈夫的道歉信。一句“我是你的妻子”语言朴直中却充满一种热烈的情感,整篇道歉信让人读来也有种莫名的感动在心里。信中,死者将欺骗丈夫的原因写了出来,并诚恳地希望得到谅解。虽然,这是死者在被杀之前写下的写下的,但我想如果作家在行凶之前看到了这张特意留给自己的东西后,他还会下的了手杀害这个女人吗?他还会将“敲诈案”的假象继续下去吗?

  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那么为什么作家来到家后,没有发现这张纸,或者是这张纸在写完后,死者把它放到哪里去了,以至于作家没有发现。

  想到这里我对纸的本身产生了兴趣,这是张很普通的纸,交织在纸上的折痕可以看出死者将它折得很小,就像是为了能装进某样东西里而这么做的。

  我又将纸头往鼻子底下凑了凑,有一股淡淡的药味。以前生病吃药的经验在这时起了作用,是一种药丸的味道,专治感冒。

  “咳!咳!”不出所料,作家的咳嗽声从耳机的另一端传来,他感冒了。

  “我说完了,作家先生,我想你误会了你的妻子。”

  “咳!咳咳!”又是连着几声的咳嗽。

  “我说,宋允骏先生,你感冒了?”

  “是的,”作家的呻吟了几下,泣不成声地说道:“已经好一阵子了。”

  “吃药了吗?”

  “以前天天按时吃,但这几天都没有吃。那药在家里。”

  “在客厅里的茶几上吧,还不多了呢。”

  “是的。”

  “我们就是在那药瓶里发现那张纸的。”

  “原来~~~”声音变得再次颤抖起来

  “原来,她以为你回来后会吃药,所以她就把要说的话写下来,藏在了那个玻璃瓶中。”

  “对不起!!对不起!”男人的最后防线顷刻间土崩瓦解了,哭泣声音隔着房间玻璃从楼上传了出来。

  洒落在我眼前的这条三线道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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