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双飞离翼
韩园之苦斗
话说两条人影现身之后,群人见来的是一个娉婷袅娜的女子和一个英气勃勃的少年,不禁面面相觑。因为没见过庄凌和唐亮羽的真容,甘氏兄弟一见,也不知是敌是友而愕然。只有黑龙教众人惊呼出声:“庄凌!”
庄凌俏目一转,观察了四周的地形,不禁暗自叫苦,原来他们人多势众,早把窗口、楼梯等位置占住,莫说是人,只怕是苍蝇也飞不出去。她心中大惊,口上却道:“正是。东方少剑,自上次匆匆一叙,咱们可是多时不见了。陶少剑也在这呀,真是巧了。”
群奴不明所以,均以为是同道中人来了,甘氏兄弟也暗暗叫苦不迭。只有东方白和其手下脸色却是难看至极。
陶隐兰察言观色,便知其中必有问题,反正会中的剑手都是勾心斗角,她乐得隔山观虎斗,只是颇觉诧异罢了。
当下,东方白阴测测地开口了:“上一次我们一时疏忽,让你给溜了,不想你今日居然还有胆子送上门来。”
庄凌嫣然道:“这可奇了。‘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们来得的地方,本姑娘怎么来不得?”
郭无常忍不住喝道:“庄凌,你少逞口舌之利。快跟我们回去见教主。”手中铁链飞出,看情势竟是毫不留情。
那陶隐兰常年不在教中,于近来发生的事情不甚清楚,见郭无常说发难就发难,百忙中抄起一个茶杯投去,打歪了铁链方向,娇声道:“且慢,这事我瞧着糊涂,外人还没解决,自己人怎么先打起来了?”
郭无常怒道:“她私吞方家剑谱,背叛本教,教主早发令捉拿,你怎么反而帮起她来了?不怕教主怪罪吗?”
这一唬还真生效,陶隐兰立即住手,回头朝庄凌道:“哎呀小妹子,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莫怪姐姐我不帮你。”
一旁的唐亮羽急死了,急忙说:“各位,请听我一言。”
众人这才注意到唐亮羽的存在。东方白自打他们一进来,就将目光牢牢锁定庄凌,这时转过头,冷冷道:“你要说什么?”
“各位也算是江湖上的一号人物,像这样偷施暗算、倚多为胜,纵然赢了也不光彩。传出去,难道不怕武林同道笑话吗?”
众人听了,不禁哄堂大笑。庄凌也暗自叹息:这傻瓜,这里全是魔教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谁会管你光彩不光彩?不过见他不顾自身危险挺身而出,也不由感佩。
东方白道:“照这位仁兄所言,要怎么样才称得上赢得光彩呢?”
唐亮羽实诚,浑然不知对方是在戏弄自己,反以为对方有所意动,忙道:“你们应该先放了两位大侠,大家一对一决胜负,这样才是英雄豪杰所为。”
东方白笑容一敛,冷笑道:“只可惜,我们不是英雄豪杰,今天晚上你们谁也逃不了!”蓦然间,羽扇一拨,一股劲风朝唐亮羽迎面而去。
庄凌大吃一惊,连忙推开他,自己身移步转,挥动软剑挡过去。
“铛”的一声,扇影千重,剑光纷飞,两人被震得各自连退数步。
葛天刀看出便宜,道:“哈,原来这小子武功稀疏平常。”单刀一架,便向他斫去。唐亮羽百忙中展开轻功窜开,葛天刀自觉这一刀是十拿九稳,没想到唐亮羽身法如此之快,一怔之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庄凌已劲一招“莲花初放”,将他的大刀荡了开去。
甘远泰看到她的剑法,恍然大悟:“你是凌侠士?”
甘新雷一惊,道:“什么?她……”甘远泰点点头,道:“我认得她的剑法。他们就是之前替我们解围的那两位侠士!”当然,他这时也明白了什么“凌玉双侠”,肯定只是他们的化名!
甘新雷本来一直以为黑衣人是两个少年,哪料其中有个易装而弁的少女。不禁大感意外。在加上刚刚他们口中一人一句,他也听了个大概,这少女居然还是“黑龙教”的人,不由又惊疑不定,暗思:她既然是“黑龙教”的人,为何又来助我们?心中疑惑不解,再定眼一看,葛天刀和庄凌斗得正酣,楼上的桌子椅子都打得粉碎。
东方白连攻不下,暗暗吃惊:这丫头一段时间不见,怎么武功进步了这么多,莫非她已在方家家谱中获得神功?
东方白手下三将之一袁静先,为人较为深沉,一直在旁观战,伺机而动。
那韩少爷和一众家奴哪里见过这种恶斗,看得面如土色。
庄凌抓住机会,一把金镖飞出,守在窗前的几名家奴应声倒地,包围圈登时现出了缺口。庄凌再也顾不得甘氏兄弟了,只求先脱离困境要紧。“唐大哥,快走。”
二人夺窗而出。
东方白等哪容得她脱身,紧随其后,追了出去。陶隐兰却颇有心计,先叫郭无常和韩少爷等人留下看守甘氏兄弟,这才安心下楼。
东方白见葛天刀抢在最前头,缠住庄凌,却被庄凌一把软剑迫得手忙脚乱,应接不暇,一声怒斥:“庄凌,你不跟我们回去见教主,就莫要怪我们手下无情了。”一纵身,与袁静先加入战圈。顿时四条人影交纵穿梭,兵刃如霜,在夜色中更显得耀眼。
众人中,只有陶隐兰才能看得见他们的招式,其余人只见白光,
不见人影,不由啧啧称奇。
东方白三人久攻不下,不由又急又怒,下手更狠,东方白使折扇向前一点,竟然拿做短剑使用,径刺庄凌小臂的“曲池穴”,庄凌一个弓步,东方白的扇子刺了个空。转身迎上葛天刀的一柄钢刀,只见它上下挥动,虎虎生风就要斩到她的胸膛,急忙吞胸收腹,又一个“凤点头”避了开去。在此同时,也正好让开袁静先的长剑。
三个人配合得恰到好处,招招凌厉,招招杀手,庄凌看似衣裾飘飘,倏进倏退,仿佛神色自如,但额头上却已经泌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了。
她一人牵制了大部分主力,为唐亮羽争得了喘息之机。只是唐亮羽虽不知情况,但见夜空中那三件兵器总是追着庄凌的身子,实在是惊险之极,不由得也跟着冒冷汗。
不过他们三人虽取得上风,但庄凌这些天苦练方家快剑也不是没用的,自不是泛泛之辈,虽然在他们的围圈之中逃不开去,但总仗着剑法与身法的巧妙避过。
袁静先“唰唰”两剑刺去,剑尖一颤,抖起朵朵剑花,把全身遮得密不透风,其中含着及其凌厉的反击后招。庄凌不由暗叫一声:好,手中软剑划了半个弧形,横剑一封,“铛”的一下把袁静先的剑路封住,这是崆峒派的“铁索横江”。
忽听有一人“咦”的一声。
所有人俱一凛,东方白等不明来者是敌是友,只是苦于正在恶斗,不能抽身。庄凌心头微凉,她心里道:这时的局势对我们已经很不利了,如果黑龙教再来几个高手,那便如何是好。我死无所惧,但,唐大哥怎么办?高手对阵,岂容分神,她这一分心,东方白扇已攻到,庄凌勉力一挡,手一阵麻,软剑脱手飞出,葛天刀乘机一刀砍来。
这时只听“铮铮”两声,黑暗中中不知什么东西破空而来,正打着向下掉落的软剑,剑把转了方向,反向庄凌飞来,庄凌一接接到手中,迷糊中本能的一削。先听“哐啷”一声,之后只听葛天刀“啊”的一声叫起来,左手被庄凌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痕。
葛天刀大怒,道:“谁发暗器打落老子的刀?”
陶隐兰是旁观者,听觉敏锐,纵身飞起,三枚喂毒的透骨钉打向了屋檐上,一边娇斥道:“快给我滚出来。”
只见一条人影从屋檐上飞驰下来,他来得好快,仿佛一开始就站在那里。
这时天已渐亮,东方已白,依稀看去是一个身着锦袍的人。
双方暂时罢手。
庄凌上前行礼,道:“多谢你救命之恩。”
陶隐兰见他‘中’了自己的暗器仍行走自若,不由大是诧异。忽听那人道:“你的东西,还你。”三枚透骨钉从他袖中飞出。陶隐兰知毒性猛烈,不敢硬接,百忙中拉下来素腰绸带一卷,将三枚透骨钉卷在带中。
陶隐兰凝视来人,问:“你是谁……啊,是你!”
她语气一变,在微亮的光线中,她看见来人俨然就是在街头卖艺的张阿三,此时他大概是将一些化妆物拭去,露出了一张眉清目秀,与张阿三依稀有六分相似的面孔。全身一袭长袍,看起来仙风道骨、气宇不凡,不过头发胡须却全白了,显得更苍老些。
也在这时,又有三个人从阁楼上下来,徐徐落在地上。却是甘氏兄弟和另一个一身劲装的少女,却不是张秋花是谁?
东方白面色煞黑,道:“你们怎么会在这?你们又是怎么出来的?”
甘新雷冷冷道:“你们这些卑鄙小人,用下三滥的手段暗算我们,现在我非和你们算算总账不可。”
陶隐兰心知不妙:“你把郭无常他们……”
甘远泰道:“放心吧!他们死不了,这位萧姑娘心慈手软,说什么也不肯杀了他们。”
陶隐兰见两人迷香已解,不由叫苦连天,心想:我只当这对父女只是寻常人物,谁知他们既然也是武林高手,也怪我太疏忽,一开始就该对他兄弟二人下重手,现在无疑是多加了两个劲敌!
袁静先早年在江湖上行走,见识广博,他见这个“张阿三”气宇不凡、目光精湛,便知他内功了得,暗思:崆峒、武当门下有这等好手?正寻思着,忽听甘远泰说出了“萧姑娘”这三个字,心中灵光一闪,顿时恍然大悟,朗声道:“阁下莫非是崆峒掌门萧山萧前辈,还有令千金萧芙萧姑娘?”
张秋花,哦不,萧芙点点头道:“正是。”
陶隐兰长叹一声道:“我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崆峒掌门居然会亲自下山。更想不到二位的演技如此地道。”
萧山打个哈哈道:“老朽本不欲多生事端,几番想甩开你们的跟踪,无奈你们苦苦纠缠,一直追到这来。早上我还想做场戏,好使你们深信不疑。但如今二位侠士有难,我却不得不现身了。”
他忽然转过脸对庄凌,疑惑道:“你这小姑娘怎么会崆峒派的武功?崆峒派里好像并没有你这个弟子嘛!”
庄凌笑道:“天下各派,自有其神功妙术,大同小异的也不知凡几,可不是只有前辈的崆峒派才会这一招哦!”
萧山竟微笑了,道:“姑娘言之有理。你似乎也是魔教中人吧?”
庄凌心思急转,忽道:“传闻崆峒、武当两派是江湖的中流砥柱,是名门正派、德高望重对吧?”
萧山摸不清她的用意,道:“不敢。”
庄凌道:“萧老前辈身为崆峒掌门,更是侠义无双,人人敬仰对吧?”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庄凌一通吹捧,虽然不能使萧山心中戒心尽去,面上却更缓和多了,道:“那都是江湖同道谬赞,老朽愧不敢当!”
庄凌嫣然一笑道:“那这样一个武林前辈,总不能为难一个正被群起而攻之的小女子,和一个不懂武功的傻小子吧?”
萧山恍然大悟,打个哈哈道:“你这姑娘真是个鬼精灵,绕这么大个圈子,无非是挤兑老朽不能与你动手!”
萧芙在旁听得一直微笑。甘新雷记他们相助之恩,颇有好感,便道:“萧前辈,我看这两位虽身在魔教却是非分明,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其实他哪知道,萧山也根本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
萧山抚摸胡须,道:“话是不错,不过小姑娘,你盗取方家剑谱,这可是公然与武林中人作对啊!”庄凌心头一惊,当此时际,别无他法,也只好来个抵死不认,强词道:“常言道‘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无凭无据,凭什么认定方家剑谱就是我偷的?”
萧山虽明知她在耍赖,但架不住心中对这聪明的小姑娘的喜爱,口风一变,指了指一旁发呆的唐亮羽,道:“好,我不与你为难。不过,这小伙子可不是不懂武功,我看他他轻功俊着呢!”他刚才见过他施展轻功,与他旧相识曹不周如出一辙,分明是一脉相承,心里知道曹不周外表虽胡闹,但为人办事却十分精细,这少年定是人品不错,才能得他真传。
庄凌一时语塞,忽然想通一节,笑道:“对呀!武功包罗万象,既有外家功夫,又有内力轻功,我这位唐大哥却除了轻功,什么都不会,哪里谈得上是会武功?”
萧山被她驳回,哈哈一笑:“你这小姑娘能言善道,老朽真是说不过你。”
萧芙道:“小妹子,你别听我爹说,他是在同你说笑呢。”
庄凌大喜道:“多谢萧前辈手下容情……唐大哥,你还在发什么呆,还不快过来谢过前辈。”
“什么?”唐亮羽从萧山等人出现之后就在想,怎么这些江湖中人这么奇怪,一下子扮这个,一下子扮那个?明明像个弱女子,忽然变成个毒妇人,这一对明明是卖艺的父女,怎么又成了崆峒派的高手?哪怕亲近如庄凌,也是千变万化,教人难以琢磨。唉,江湖中真是诡幻莫测。他这么一出神,庄凌他们说什么,他也就没听进去,陡然被这么一唤,但是不知所措,那憨憨的摸样逗人发笑。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