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于江边浣纱之时,我就因容颜娇美而名动一方,人皆言浣纱西施是绝色女子,却无人知晓我的倾城寂寞。
直到那天遇见他,那个眼眸如潭的男子,他告诉我,寂寞如烟,终会随风飘散。就为了这一句话,我放下了孤傲,答应陪他浪迹天涯!
城内人人都传言,吴越交战,越国战败,越王勾践沦为吴国的阶下囚。我转头望他,却见他,眉宇间尽是浓的散不开的愁云,我轻笑,执起他的手,我们的幸福,和天下无关。
是日,府内,我与他正吟诗作赋。手下来报,文种大人求见。我避于屏后,欣赏着新赋的诗,无意中听到:“越王待范蠡恩重如山,纵是舍了性命我也要救出大王。”文种大人忧国忧民的声音响起:“欲救大王并不难,只要范大人肯舍弃最爱,在下倒是有一妙计。”轻轻的一句话,于我,却如五雷轰顶,手中的诗卷如断了魂般悄然着地……看着他一夜之间苍老的面容,虽深知他的抉择,我还是不甘心的问:“越王与我,孰轻孰重?”他只是无语泪流,颤抖的双手抚着我的脸:“西施,等到越王灭了吴国,我定然陪你,浪迹天涯,给你想要的范蠡。
”我的心被扯得生生的疼,好吧,我成全你……
吴国金碧辉煌的宫殿映出我的悲哀,耀眼的喜服嘲笑着我的身份。身后,是强颜欢笑的范蠡,面前,是权倾天下的吴王。我没有回头,没有再看他,因为我怕,只一眼,又将万劫不复。遂把眼神深深的望向吴王,吴王的双眸,深不见底的寂寞,将我的眼睛,刺的流出了眼泪!
姑苏台上,我妖娆曼妙的轻舞,全把夫差的宠溺置于眉梢唇角,他给了我一个女子能够拥有的一切,唯一没能做到的,就是在范蠡之前遇到我。
在我的轻歌慢舞之下,夫差很快便放勾践夫妇回国,我的目的达到了,却全然没有那种应有的喜悦,甚至不敢直视夫差那双清澈的眼睛。伍子胥更是视我如眼中钉,朝野上下纷纷传言,说我狐媚惑主,是越国派来颠覆吴国江山的奸细。夫差大怒,将散播流言之人处死,然后转过身,“西施,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成全你。”那一刻,我突然被感动的很自卑,夫差,如果我真的是来颠覆你的江山的,你还能成全我么,如果我的心中念念不忘的是别人,你还会用融化冰雪的温柔眼神凝视我么?
同处数日,发现吴王雄才大略,爱民如子,亦是才华横溢。很多时候我都想,如果百姓都能安居乐业,谁做国君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精通音律,吟诗作赋比起范蠡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字里行间透出的那股忧郁和他望向远处时眼底如水的寂寞让我无比心疼,我突然想起范蠡的话,寂寞如烟,终会随风飘散。堂堂吴王,竟然在我面前痛哭如婴孩:“西施,你知道那种高高在上,却是倾城寂寞的痛苦和无奈么?”在那一刻,我泪流满面,决心不再离开他,永远都不离开,天下之大,竟然只有我与他相依为命。范蠡,不是我辜负了你,而是寂寞辜负了我们…
彼时,夫差北上争霸,看着马背上雄姿英发的他,我恍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的使命,突然觉得他就是我唯一的惦念。
吴国国内空虚,勾践趁机发兵攻城,姑苏台一片混乱。看着得意洋洋的勾践,我想起夫差,在这些城府极深的乱世之人中,我的夫差竟显得那么干净。
范蠡来寻我,满脸的欢喜。我只是淡淡的说;“我在等夫差回家。”他一脸的诧异,我却含着泪,巧笑嫣然…
越人都说:西施贪图荣华富贵,忘了自己的越国他们把我作为一枚棋子拱手送给夫差,夫差却视我如珍宝,我愿陪着唯一珍惜过我的人,却被他们说得这般不堪。说就说吧,两个同样寂寞的人碰撞出的火花,足以刺痛他们的双眼!
宫门被撞开,我看到夫差急急向我奔来,见我无碍,才颓然着地。几日不见,他已憔悴成了这般模样,头发散乱的遮住双眼,显得愈发落寞。我心疼的替他束起头发,告诉他:我爱的是夫差,不是吴王。他眼中的寂寞瞬时溢出,变成一滴滴的快乐,滋润我的心田。
越王竟然迟迟没有进攻王城,所有人都感到诧异,可是粮草亦不能运进来,几日后,城内便怨声载道,夫差深锁眉头,我明白他的痛楚,他不忍看到百姓横遭战祸,但是,他亦不能放下尊严出城投降……
“西施,你出城去吧,你是越国人,他们不会为难你的。”如此的大仁大爱,纵是风华绝代,我,也该知足了吧!
是夜,姑苏台上,我翩然起舞。蓦然回首,却见他眼含笑意,横刀,血染锦衣,待我疾奔过去,血色已将月光染红,那片原本干净的天空突然间就有了飞舞的雪花,飘飘洒洒,是啊,已经深秋了……
我拥着夫差的躯体,静静的坐着,看到了我的前世,他的今生,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遂命宫女在姑苏台的每个角落摆上柴火,点燃,燃烧出吴国最后的辉煌,熊熊的火光流淌出血一般的颜色,我感到揪心的温暖,绝望的幸福……
夫差与西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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