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每当我们听闻有关虐待老父老母的事情时,普遍的心理都会去指责那些子女们。中国的孝文化是根深于大多数心中的,努力在社会上生存得我们何尝不是呢?我们都希望自己努力的速度能赶上父母老去的速度。平日里,我们会愿意省出时间多陪陪爸妈,回老家吃到妈妈做得菜,和爸妈一起追忆过去的美好时光。。。我们的期待里这些情景全都是爸妈健康的模样。可现实总会有不如意,有没有想过如果父母得了一场很久的病,我们会怎么做?我们会保持始终如一的态度吗?会把工作什么放一边吗?。
在乡下生活多年的姥姥,自07年冬季中风偏瘫就一直躺在床,期间好转过几个月可以拄着拐杖走几步,但后来摔了一次就没再好过,于去年10月底去世。可以想象她病了8年是什么滋味,生活不能自理。不能走路,言语功能丧失,每天困在自己的房间里,太阳就很少见到。姥姥有6位子女,2个儿子,四个女儿,其中小儿子青年因故去世。
我高一那年冬天,姥姥病倒的。由于学习紧张,我很少去看望她,一年也就见两三次。印象最深的就是每次我去看她,她就半躺在床上,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房间阴暗潮湿,扑鼻的尿臊味中药味陈旧的家具味混在一起,几乎令人作呕,最难过的是到了夏季,姥姥几乎衣不蔽体浑身散发着酸臭味。每次去看她,我都会暗自落泪,吃不下饭,姥姥会一直抓着我的手嚎着嗓子哭,却不能说清一个字。听大舅讲她性子烈,趁人不在身边时她就想办法自杀:从床上滚下来过,用鞋带勒过自己的脖子,绝食过,用头撞过墙。。。最后家人没办法,就在地上铺个铺让她躺着,出院儿办事的话就用绳把她捆着。
起初她病时,子女轮流照顾。她住在大舅家,因二姨有精神病,所以只有四名子女在她身边照顾,8年里我妈妈辞了几次工作照顾姥姥,每年只能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尽孝,其他时候妈妈不得不挣钱养家,我知道妈妈已经尽力了!可是为了姥姥的事,她和爸爸吵过好几次嘴她暗地里也哭过好多次,大舅和舅妈对她一直有怨言,但妈妈是孝顺的,她能力有限。大姨和三姨只在姥姥病危时去医院陪住两天,其他时候去看望下就立马走了,她们总很焦急,念叨着有孙子孙女需要照顾。大舅和舅妈是最辛苦的,他们俩也是将近70岁的人,经常吃药,但照顾姥姥的担子只有他们担了。漫长的8年里,他们俩发过火,厌恶过姥姥,抱怨过其他几个妹妹,但还是撑过来了。
去年10月初,妈妈打来电话让请假几天看姥姥最后一面,我回到家,那时姥姥已经奄奄一息了,整个人没一点神采,枯瘦如柴。也就这个时候,姥姥有幸看到她的子孙后代几十口聚集在一起吧!并且是在准备给她办后事的时候,想想也心酸不已吧,那么多孙子外孙外孙女甚至重孙们她都有照顾过,可自她病后,屋子里最多的却是冷清相伴。我陪姥姥住了3天,晚上和姨妈躺在一个屋,大姨三姨她们就不停的把我拉到身边耳语,告诉我:姥姥再活几年还是可以的,竟活活被你舅妈饿得不行的!她们还告诉我,好几次夜里姥姥饿得抓墙,她们偷着喂姥姥食物,姥姥嘴张的很大,被舅妈发现后 把她们呵斥了一番,夺走了碗。。。她就想让你姥早死落得个轻松。听到这些,我打心里是很恼恨舅妈的,我当时也认为姥姥是要被饿死的,我临走的那天,听姨妈和邻居也在低低私语我姥姥的病因。。。我故意盛了碗饭去喂姥姥,我想证明下姨妈们说得是真是假,我把勺子凑近姥姥嘴巴时,姥姥确实是一副饥饿得样子长大嘴巴;发出啊-啊,的声音,饭刚到姥姥嘴里,舅妈就生气得发话了:你姥她不饿得,喂进去她也要反胃吐出来的,快拿走吧。。。我当时气氛极了,就坚持喂,可当我喂第二勺时,姥姥就闭口了。她深陷的眼角滑落了几滴泪,朝我摇摇头,闭上眼,头歪向了一边。我再想说什么,妈妈把我拉了出去。
末了,我离开姥姥家去上班的半月后得到了姥姥去世的噩耗,妈妈在电话里很平静:你姥姥是一点点耗干了,终于走了,再也不受罪了。。。电话这头,我已说不出话,任泪水涌流,童年里姥姥陪伴我的一幕幕在脑海闪现,她是位劳作了一生的母亲,60守寡,带过十几个孙儿,没有享受一点,病了将近十年到生命终结。我在想如果照顾得好点,她会不会不会走?我打心里开始怨起舅妈。。。春节时,我们几个表亲聊天,谈起姥姥,他们把死因齐刷刷的怪在舅妈上,我也站在了这一列。大年初三时,妈妈让我和她一起去大舅家,我执拗得就是不去,向妈妈吼道:凭什么去看他们,姥姥就是活活给他们饿死的!。。。妈妈听罢火了,狠狠得推了我一下:你知道什么?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伺候过一天吗?知道有多累吗?8年有几个子女坚持得下?你舅妈他们俩已经不容易了,他们也拖一身病。我更不如他们,对不住你姥,你知道嫁出去的闺女有多难吗?有多不自由吗?你爸没帮我照顾过一天还因这事给我吵过好多次呢?。。。就算你姥姥是间接饿死的,也不能恨他们俩,你姥心里明白,你们更没资格评一句!妈妈的话,让我一下子明白了好多,见了大舅和舅妈,我才发现他们也是风烛残年一身病的老人了,我心里平静了下来却又开始自责。
经历过这一件事,让我深深得懂得:任何时候旁观者对待事情的或褒或贬都和事情本身有偏差的。我们不是当局者,我们是无法体会事情的细枝末节乃至本意和心酸的,遇到问题时我们也应该站在对方的角度去看去思考。孝养父母,是我们每个人都会去赞赏的,都会去奉行的,可真是遇到父母病榻躺卧多年的情况,你我能百分百保证每天陪着父母,无一句怨言吗。。。我只能说很难。因为随着岁月的推送,我们年龄也在增长,承担的角色不再只是子女了,被好多现实羁绊。我们能保留的孝心却大都停住在了心里,拌在言语里,却很难落实到行动中了。
我们大都是凡夫俗子,劳动着的一员,让我们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事太多。但最有把握得是愿我们在年轻的岁月里多些辛苦,多积累物质基础,多锻炼身体以便今后能争取更多的时间和精力陪伴爸妈吧!多尽点孝!往长远考虑,也有利于将来少给我们的子女添乱~受累吧!愿时光安然,体面一生。